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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同学一场

(八)同学一场

“呜……嗯……”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什么声音那么吵?我揉了揉眼睛,半睁着扫了一下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转动身子,想要把头埋进被窝里继续睡,却感到半边被子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伸手一摸……咦?被子?

就在这时候,灯被打开了。

“……各位,到起床时间了,请叫一下身边还没醒的同学。”

“班长,你睡糊涂了吧?赶紧把灯关了啦。”

“不,已经到点了,没听到外面的打板声吗?”

“……能听不到就好了。我可是快被这声音给搞疯了。”

“呜……没想到真的要在4点半就起床,寺庙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错了,还是上学好……”

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是让人想赖床也赖不下去,我撑起身子看了看班长,她正揉着无精打采的双眼,慢腾腾地走回自己的地铺。看来她也没睡够。

多亏了灯光,我终于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压住了我的被子。

“睡相真差……”

小梅包着被子,整个人都滚在了她的地铺之外,半个人已经睡在我的地铺上面了。

“……”

要是在昨天这个时候的话,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就扯掉小梅的被子,让她像抽了绳子的陀螺一样转回自己的地铺。可是现在,我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觉睡醒之后,说实话气已经完全消了。但正因为我老是这么宽容小梅,才使得她越来越没分寸了吧?我再一次下定决心,暂时还是不理她,这次绝对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稀里糊涂地就原谅她了。不过这件事呆会儿再说也不迟,当务之急是……

“哎……”

就我身边的状况而言,想不叹气也难。左右3人之内,居然只有我一个醒着。其他人放着不管也没关系,但小梅和许莹梦,不把她们两个给叫醒,是说不过去的吧?这事儿看似简单,但以我往常的经验来看,叫醒小梅,不下点儿功夫还真办不到。更棘手的是许莹梦那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为昨晚的事生气?我该怎样去叫她才好?轻轻地叫?温柔地叫?装作不经意地叫?叫醒之后是不是再道一次歉比较好?

许莹梦这边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所以还是决定先叫醒小梅再说。我转头看向离我只有不到20厘米的小梅,只见她眉头皱起,想必正做着不太舒心的梦吧?伸出双手,我试探性地摇了摇小梅的身子,谁知道她居然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小、小嫹?!”

我屏住呼吸,强压住极速跳动着的心脏,摆出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既然已经醒了,那小梅这边我就不再操心了,剩下的是另一边……到底该怎么办嘛!要不然还是等别人去叫她算了?可另一边的人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在边上的我不叫,而是小梅去叫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是我不愿意理她?不妥,怎么想都太不妥了。

最后实在是无路可走,我只好尽量温柔地,轻轻地推了一下许莹梦的身子。

幸好刚才有了小梅这个先例,这次才没有被许莹梦给吓到。她也是一被我碰到,就立马掀开了被子,眯着眼非常不耐烦地盯着我看。看来她应该是早就醒了,只是还在赖床而已。

“那、那个,该、该起床了……”

“啧。”

许莹梦抬起手臂盖住了双眼,没有起身的意思。我有些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感到后悔,虽说昨晚确实是我不好,但一大清早就看人脸色,感觉真是糟糕。不过这样一来,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松一口气了。

“……小嫹。”

小梅轻声地叫着我,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怯生生地坐在一边。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也不好看,便没有回过头去,起身离开了宿舍。

尽管我是第一个跑去洗漱的人,但当我洗漱完毕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早已换好了衣服,准备去上早课了。我匆忙地换上了一套新的尼姑装,连被子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跟着大家走出了宿舍。

当我们来到上早课的地方时,牧老师和常慧师傅都已经在里面了。

“同学们,老师知道你们一定还非常困,但请坚持一下,午休的时候再好好休息。”

听了这话,大家都紧绷着嘴,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座位上。这可真是少见,小尼姑们也就算了,想不到就连小和尚们也没有出言反驳,看来大家一定是困到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早课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只是跟着常慧师傅唧唧歪歪地读一些简单的经文罢了。这些听不懂的经文,本来就容易使人犯困,现在却不得不一边扛着睡意,一边大声地读它,简直就像是坐在一口满是热水的大锅中,水越烫,自己却偏偏还得往炉子里加柴,真是太残忍了。我原本打算偷懒打一会儿盹的,但奈何牧老师一直在不停地巡逻,叫醒快要睡着了的同学。

一个小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现在的我,正坐在斋堂里的饭桌前。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刚才读了哪些经文,就像是一小段记忆凭空消失了一样,感觉十分奇妙。

困归困,但肚子饿还是知道的。起得早,肚子也就饿得早。一有热乎乎的早饭吃,大家就都来了劲。早斋依旧十分简朴,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吧。豆浆,馒头,外加一些酱菜。早就听说寺庙里的豆浆是师傅们自己磨的,味道和外面卖的完全是天壤之别。尝了一口,果真有一股浓郁的豆香。不少男生一碗接着一碗,嘴唇上都喝出白色小胡子了,却还一个个都浑然不知。我掰下一块馒头,在豆浆里泡了泡。馒头必须得掰着吃,不能直接咬,也是寺庙里特有的规定。按照小梅的吃法,一个馒头,大概只需要掰一下就行了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偷偷转过头,想要看看小梅是否如我所想的一般,结果只看见了她小块小块地掰着馒头,吃得比我还慢。我当然清楚这之中的原因是什么,但不知不觉中,却还是把小梅想做了是平常的她。我感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难受的不得了。

勉强吃下一个馒头,填饱肚子后,便是劳动时间了。排队领到清洁工具后,我就跟在许莹梦的身后,来到了寺庙的侧门。真是尴尬,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和她独处。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氛,接下去的几天都要这么过吗?不要,绝对不要。我下定决心,再好好的道歉一次,毕竟错的是我。

“那个,许、许莹梦……”

“怎么?”

呜,看上去火气还是这么大。怎么办?虽说抱着赴死的决心,但还是有些……不管了,豁出去了!

“昨晚、昨晚的事,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

许莹梦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半挑着眉毛,有些奇怪地盯着我看。

“你还在介意昨晚的事?”

咦?难道不应该介意吗?

“你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吗……”

许莹梦伸了一个懒腰,从台阶上站起了身。

“真是麻烦……怎么说呢,我没有在生气了。昨天你已经道了歉,我也发了脾气,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不是吗?”

“那刚才我叫醒你的时候,为什么……”

“那么早就要起来,谁会高兴?这不关你的事,多心了啦。”

什么啊,既然是这么回事,那就别对我摆出一张容易让人误会的臭脸嘛!

“再说,昨天的那个东西,你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梅铃的吧?”

“呜!你、你怎么知道?”

“……看了你们两个昨天的闹腾样子,你应该问谁还不知道的才对。”

真是羞死了,小梅这个笨蛋!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所以,就当是我运气不好,撞错了时机吧。重申一次,我没有在生气了,你可别擅自把我想得那么小气。”

“嗯、嗯!对不起……”

说完,许莹梦就又坐回到了台阶上,看来她是一点打扫卫生的干劲也没有。但此刻我不仅一点意见也没有,反而非常愿意把她的那一份也承担起来,反正打扫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把门前的落叶都扫完以后,衣服下的身体已经有些微微发热了。为了不让自己流汗,我只好先停下来喘口气,稍作休息。

“我说,戴嫹。”

“嗯?”

可能是因为坐着太过无聊,许莹梦不再拨弄自己的指甲,向我搭起了话。

“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生气?”

“嗯,对梅铃。”

“……”

我也和你一样,已经没有在生气了。

“在你看来,或许是她做得过火了些。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就太可怜了。”

“或许?可怜?”

难道在别人眼里,错的还是我吗?

“昨晚你不在的时候,她可是一直……”

“这我知道。”

“而且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生气的原因。”

“要是那时候换做是你,被大家围着看自己……自己的裸、身体,你难道就不会感到难堪,不会生气吗?”

许莹梦的话,让我听着有些火大。

“当然不生气,尽管看好了。”

“……我做不到。”

“好了,不谈这个。我想说的是,在我看来,她已经知道错了。”

“我知道。”

小梅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提点我。

“那不就好了?她原本也只是和你闹着玩而已,这么说你已经打算原谅她了?”

“不,一点都不好,我也不打算原谅她。”

“为什么呢?”

我不解地盯着许莹梦,没想到她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不说随便你,反正我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和你聊这些的。”

“因为我还没有从她嘴里听到我想听的话。”

“你想听什么?”

“……”

“她知道你想听什么吗?”

“她应该知道。如果她不知道的话,我就没办法原谅她。”

“哎,总有些人,认为别人理解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退一万步来讲,你知道自己的做法,会伤害到梅铃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但是!

“但是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是吗,没有办法啊。无心却伤害了别人的人,有心去伤害别人的人,你觉得谁更恶劣?”

“……!可、可是马马虎虎地原谅了她的话,以后,以后一定还会再发生同样的事的!到时候,到时候就……”

“不会的。”

“你凭什么知道不会?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

“别激动,算我多嘴了,我道歉。”

“……不,没事。”

“戴嫹,你们的私事我不想多管。但同学一场,有句话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要是愿意听的话,我就说这最后一句。”

“……你说吧。”

“别等到她受了无法挽回的伤之后,才知道后悔。”

“…………”

我没有回应许莹梦的话,她也像她说的那样,之后便没再开口,靠着门框打起了瞌睡。我一边擦门,一边踌躇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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