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旁边有什么东西默默地碎了一地。
“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拿出来!”
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说我是小偷,也请你拿出点证据来。”
“会说这种话的人一般都是小偷吧?”
言之有理。我应该换一种说话方式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干嘛要偷你东西?”
“还不就是因为前几天,我把你手机借走了,你就怀恨在心……”陆心蕾又自顾自地陶醉于她那所谓的推理之中了。
“等会儿等会儿……您那叫‘借’么?说‘拿’都有点太客气了吧?”
“你看!说你怀恨在心,实锤了吧?”
“如果你的‘实锤’是锤我讨厌你这一点,那算你赢了;如果你想锤我偷你东西,光靠一条动机可是上不了法庭的。”
“去你的,我可没时间听你在这儿慢条斯理地狡辩,拿出来!”
真别说,看到神经质气急败坏的这副模样,我还真有种想向那个小偷(如果有的话)说一句“干得漂亮”的冲动。
“蕾蕾!”卓静终于从石化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姜虢不可能是小偷!刚才……刚才他还帮我一块儿找来着呢……”
陆心蕾看看她,又斜我一眼:“不就是自导自演、监守自盗么?谁不会啊……”
“蕾蕾……”
“哎呀,反正我说什么她都是不会相信的。”我对卓静说,“总之,帮这个人把手机找回来,就能洗清我的嫌疑了,不是吗?”
“我还在场呢,麻烦你说话别用第三人称,SB。”
卓静夹在中间,微微颤抖。
-
“给你手机打过电话了么?”我问。
“没有。哪儿来的电话。”陆心蕾答。
“没电话借一个啊。”
“都这会儿了,学校里哪儿还有认识的人啊。”
“她不是人么?”我指卓静。
“呃……我今天手机忘记带了……”卓静如是说。
我有些汗颜地望向陆心蕾,却看到了如同照镜子似的光景:在这一刻,我们算是短暂地冰释前嫌,达成了罕有的共识——那就是,所谓现充,就是即使没有带手机,也能活得比微信上有几千个好友的人更潇洒滋润的人。
“真没辙,”我把手机从卓静那儿拿了回来,“你号码多少?”
陆心蕾一边狐疑着,一边一脸嫌弃地白着我眼。
我见势,索性把自己的手机放到陆心蕾桌前,说:“你自己打吧。”
“我又没你密码,咋解锁?”
“麻不麻烦啊你?丢的你手机还是我手机?”
“135。”
我叹了口气。这货是把自己当格格了么?还是大爷?
-
我照着陆心蕾给出来的号码打了一通电话。
教室里万籁俱寂。电话那头也杳无音讯。
“你开的静音还是振动?”我问她。
“振动啊,还用问?”
不是,这个正常人都会问一问的吧?
我突然灵机一动。
“至少可以证明不是我偷的了吧?要是是我偷的,无论藏书包里还是桌子里,都应该听得见振动吧?”
“你先别急着洗!振动调成静音,也就一个键的事儿。”
“我也没有你密码。”
“我也没设密码。”
草,劳资也是醉了。难怪被偷呢!
此时的陆心蕾又趴了下来,精神看起来十分萎靡。一旁的卓静则像是崩坏了一样地呆坐在那里。教室里除了风声之外仍是一片死寂。
不知为何,看到这幅光景的我忽然想活跃活跃气氛。
“诶,我说,我讲个故事。”
-
初二那年,我遇到了自己命运中的那个‘初恋‘。
她是一个很奇特的人。漂亮那不用说,自然是正中在下红心;但是,除此之外,她在所有人里都奇迹般地毫不起眼,要不是我跟她分到了一个班里,或许我根本也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她自己对于这一点似乎心知肚明,且稳如泰山的样子。她几乎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即使是我费尽心思搭讪,也只会笑着说两句之后,把话题早早终结。下课时间,她要不就是自顾自地看书,要不就是默默地坐着,对于社交事件的防范简直做得无懈可击。
“想知道我是怎么换到她手机号码的么?”
陆心蕾循惯例白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小子还有这能耐?”
“喏,就是像刚刚那样。”
-
有一天中午,她一反常态地离开了座位,向我求助(当时教室里就我们俩):
“那个,不好意思,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我摇摇头。
“那、你能帮我找一找吗?”
当然可以咯!我怎么可能放过此等两人独处的良机呢?
于是,我们便一起找了整间教室,又想了很多办法。当然,结果就像现在一样。
一时搭讪一时爽,但是如果不能帮她找到手机,就没机会建立相互的友好关系,今后也就不太可能一直搭讪一直爽了。我当时如是想。
在公心与私欲的混合之下,我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这样吧,我手机借你,给你手机打个电话吧,兴许有用。”
她接受了我的建议,打了两通电话之后,又垂头丧气地把手机还给我。
我只好安慰道:“别着急,说不定落在家里了呢?”
其实当时,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骗联系方式的,因为倘若她手机真的丢了,落到不知名人士的手中,我要那号码也没什么用。
不过当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
<手机找到了,是落在家里了。今天谢谢你帮我找。>
-
我猛然意识到,今天一中午的时间没白费,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回复道:
<没啥,应该的>
本来还想趁机更进一步,谈人生聊理想来着,没想到她发了一句:
<晚安,明天见>
我才发现当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于是我默默地把那串手机号码保存到了通讯簿里。
-
“第二天上课时,我的小伙伴们(当时还有)都惊呆了呢!怎么说,这波是不是秀?”
陆心蕾不以为然:“所以呢?你现在又故技重施,骗我的号码?”
“省省吧你,我骗你号码干嘛?找不自在?”
“切!”
“你再仔细想想,”我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揣着手机,“是不是落家里了?”
“不存在的。上语文课的时候我还用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还被骂了吧?”我挖苦道。
“要你管啊!”
“这倒也好,手机丢了,就不用再被骂了。”
神经质就是神经质,本来瘫坐着的她冷不丁又站了起来:
“我再出去找找。”
我本来想拦住她,跟她说再找也没用,但是又一想,好像跟她讲道理也没用,干脆由她去了。
许久没有说话的卓静目送完陆心蕾的离去,怯怯问我:
“那……最后呢?”
“什么最后?”
“最后……有没有在一起?”
哦,关于这个……
“嗨。换到电话之后,根本就没通过话,交流也都是用短信。”
告白,用的也是短信。
“那就是……没有咯?”
我缄口不语。
“抱歉……”
“抱歉啥,又跟你没关系。话说回来,刚刚打赌算我赢了吧?”
“打什么赌?”卓静疑惑地问。
“算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家伙虽然老是跟我唱反调,但至少在不信任别人这一点上,和我还是差不多的。”
“……”
“不过,我们都不认为是自己错了,在这一点上她也跟我差不多。”
“……”
“所以呢?还想改变我们吗?”
在这里,像你这样健全的正常人可是少数。虽然被迫跟那个人站边这种事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比起伪装‘正常人’这种早已厌倦了的游戏,还是稍微会更舒服一点。
“……这算是你的赌局吗?”
嗯?
“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接受。”
说这句话的时候,卓静的双眼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锋芒。
我承认我失策了。眼前的这一个女孩平时或许轻描淡写,但她无可辩驳地是一个认真的人,而我这区区十几年人生里,最害怕的就是认真的人。
因为幽默的人可以用假正经吓退,热情的人可以用冷淡来处理,可是认真的人——他们就像锁定目标的猎豹,异性相吸的磁铁,找到真爱的近藤勋一样,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
所以我不再解释,也不再争辩。
“胜负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如果我改变了你们,就算我赢,不然就你赢。”
“这个条件有点模糊吧?”我质疑道,“到底什么才算是‘改变’?怎么定义?谁说了算?”
“让老师说了算。”
真的假的?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那张臭脸了……不过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时限呢?”
“一年。高一结尾自见分晓。”
“等等,一年是不是也太……”
-
我正想抗议,手机却‘嗡嗡’地动了起来。
真是怪谈,这年头还会有人给我打电话么?号码也是一眼认不出来的号码,想必是推销电话吧。
按国际惯例挂断之后,手机却又不消停地叫了起来。
“喂!不买!我有事!”
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声音:
“姜虢……”
那是一个让人汗毛直竖的声音,虽然只听到了两个字,但我深深地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萱……刘老师?!哎呀您什么时候换新手机了啊,多少钱?什么配置?双卡双待?”
手机外的卓静已笑得合不拢嘴。
手机里只传出冰冷的四个字:
“不是我的。”
我再仔细一看号码:135……
好像瞬间懂了些什么。
“你们俩都过来。”
“可是她现在不在……”
“不在,找啊!”
-
-
教师办公室里。
刘老师神乎其技地用手指转着那并不属于她的手机,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一个失手砸坏了一样。
“粗心大意。还好让我捡着了。”
“谢谢老师。”陆心蕾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她刚要伸手接过,刘老师却把手缩了回去。
“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上课不许玩手机,懂了没?”
“明白了。”
“我说,你还能说得再不带感情一点么?真懂假懂?”
我插了一句:“这个学名叫做‘棒读’……”
“让你插嘴了么?!”
嗻。不过想了解棒读,乌丸千岁了解一下。
刘老师用陆心蕾平时瞥我的眼神瞥着她自己。有所谓“一报还一报”,更有所谓“一物降一物”,神经质最终还是拿回了她的手机。
“你可以走了。姜虢留下。”
“喂喂,关我什么事啊??丢手机的人好像不是我吧?上课玩手机的人也不是我吧?”我由衷地发表抗议。
“上课玩手机的人,不是你?你确定?”
可恶,被看穿了吗?
我以为迎接我的又将是劈头盖脸的一番臭骂,不过刘老师似乎不这么想。
“有几天没见了,近况如何?”
看来又到了喜闻乐见的拷问环节。
“没啥,就那样吧。”
“你老是这么说,我咋知道怎么样?”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责备,只是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听说你们那个组织又多了一个女生?”
我没表示,但刘老师明白,我的不表示通常就是默认。
“不错嘛,才这么一会儿,就有发扬光大的趋势。宣传工作做得不错。”
“不是宣传出来的。”我解释道。
“是上次打乒乓球受伤的那个。”
“哦,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那孩子还是三班的班长吧?开学生会的时候见过。”
“……嗯……”
“怎么说,”刘老师忽然鬼魅一笑,“拜倒在你那颓废主义的人格魅力之下了?”
“要真是那样还好了。”
“哦?”饶有兴致的眼光向我袭来。那眼光就像是在调戏猎物一样。
“平时就像个没有主见的跟屁虫,今天突然说起什么‘社会’、‘改变’,还嚷嚷着要打赌改变我们其他两个……”
刘老师做了个‘嘘’的手势,四下环顾之后,又拿那根手指狠狠戳了我腹部。
“这种话让她听见不得气个半死?”
卓静吗?平时的她听了这种话,估计不但不会表现出生气,还会一边赔笑着一边自我检讨——不过今天过后,我也不敢确信这种印象是否正确了。
“我只是诚实地表述我心中所想而已。您不是说这样写论文能拿高分么?”
“又狡辩!考试跟现实生活能相提并论么?”
我低下头。这就代表我认错了。
刘老师见我不吭声,把话题导了回去:
“‘改变’?这不挺好的吗?”
我扭过头。这代表我反对。
“怎么?改变世界还是改变自己,不都是改变么?”
“我两个都不想改变。”
“改变——就是好事——”(此处请自行脑补虚空变声器)
“您这是从哪儿学的……您又不玩……”
“还不是从你那儿学的?暑假到我那儿玩儿,两天就玩一个游戏,还只玩同一个人物,我能不记得么?”
“您懂什么。那些大神都专精一个英雄,上分快。”
“上分?”
“跟您解释您也听不懂。”
“你不解释,怎么知道我听得听不懂?”
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别人理不理解?
这句话莫名地耳熟。
“所以呢?她要怎么‘改变’你们?”
“您过两天就知道了。”
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
“那个……刘主任在吗?”
我随即长揖而去:“您现在就知道了。”
-
“‘改变’?我没意见。话说,连小卓也开始为吉普赛组发光发热了,你怎么还一点表示都没有?”陆心蕾说。
“我可不是那种任由别人摆布的人。你也可以的,人家指名道姓要改变的人是你,还能这么淡定我也是醉了。”
“那又怎么了?吉普赛组创立伊始,鬼点子多多益善。”
偶买噶,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人类改造计划’吗?”神经质自言自语地说道,“不错不错,听起来就有噱头,不如加入组上日常活动列表吧。”
面对此等听风就是雨的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受冒上心头。
“嗯嗯,写到宣传海报里也不错……”
“疯了吧。”我轻声嘀咕道。
陆心蕾显然听到了我这声嘀咕,因为不久后,我的手机里就传来这样一条短信:
<SB>
我只好在那已经许久没有打过字的输入栏中输入:
<神经病>
时隔三四个月,我的手机里终于又有了同龄人的电话号码,不过目前看来,这绝壁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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