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五分钟,如同心跳般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前门。
我没有回应,那神经质也没有,仿佛不是她把人家叫来似的。
十秒之后,教室的门才被缓缓打开。
“我来了……”
略显腼腆的语气,仿佛是在确认我们有没有听到敲门的动静。不过说实话,卓静敲门时所用的力度,似乎有点太轻了。
“坐吧。”
陆心蕾指了指她身前的那张桌子。我说,这是什么,面试吗?
为了不去注意那边上演的职场白领剧,我拿出一本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堂吉诃德》。
只不过眼神却出人意料地不听话啊。算了,还是拿书当个掩体好了。
“那个,请问是什么事呢?”
神经质小姐却没有想要理会这个问题的意向。她自顾自地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在检查一张新买的桌子。
“没关系吧……”
喂喂,人家已经开始担心了哟?从刚才到现在的行为有人贩子的嫌疑哦?
“听说你是三班的班长啊?”
“没、没错。”
“班上学生所参加的课外活动,有调查过吗?”
“啊,前一段时间有收集过类似的资料吧。”
“哦?”
陆心蕾手托下把凝望着。
“可以请问你,正常高中生放学之后一般都干什么吗?”
“呃,有一部分在留校晚自习吧……”
“那些都是渣滓,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那你是不是也算渣滓了大姐?
“呃……好吧,有人放学之后会在校外补习……”
“还有呢?”
“也有人把补习班安排在周末,平常放学以后就回家了。”
“看来我国的宅文化还是根深蒂固啊。还有呢?”
喂,什么时候又上升到国情民生的高度去了啊?话说宅文化可不是这个意思哦?有些词可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再往下数就是社团了吧。”
“比如?”
“……学校球队、乐团、合唱团,还有同学们自己组织的兴趣小组什么的……”
“哦?”
能别再哦了吗您?!故作深沉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个‘自己组织的兴趣小组’,你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
“啊?你的意思是……”
“比如都有什么类型之类的。”
“类型啊,”卓静想着,“其实什么都有啦。很多都是一时兴起就随便找了个由头组建起来的。说白了就是聊天会而已。有些甚至只存在了一天,之后就是挂名的空头小组了。前段时间学生会还因为类似的空头社团占用太多名额想要注销其中的一些呢。”
“在纬文组建社团这种事这么随意的么?”
“呵呵……毕竟是为了表现和其他学校不同而彰显的所谓‘特色’嘛……”
“无聊。不过既然是这样……”
陆心蕾突然站了起来。
“组个社团吧!小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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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静一惊:“是……我也要一起吗?”
“有什么关系吗?你不是不去乒乓球队了吗?”
我插嘴道:“喂,不知道是哪位一个星期前还说:‘组社团什么的还不如去死’。口风变得够快嘛。”
“说的是跟你!我这次没跟你说话,看你的书去。”
唔!
“那……是有关什么活动的社团呢?”
“这个还没想好。不过名头啥的无所谓的吧?侃大山小组都能过审不是吗?”
“……这么说倒也是。”
“再说了,只能干一件事的话不就太无聊了么?学校里也不是只上语文课或者数学课的啊。我们为什么要比学校课程还精确呢?”
“……诶?我们?所以是真的要我参加吗?”
那家伙才不管卓静左右为难的神情,连回答都懒得给一个。
“不过还是得取一个像样的名字才行啊!最好是新潮一点的!要叫什么呢……”
她一个劲地自我陶醉着。
我往卓静的方向看去。略显单薄的身姿微微倾斜,脸上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她心里所想。如果现实生活是黄油的话,那神情想必就是NPC特典里的标准表情吧。
“你的手……怎么样了?”
吞吞吐吐说出半句搭讪的话,感觉自己弱爆了。
“啊?……周末去复查了,所幸没有恶化呢。”
“哦……那就好。”
“不过……为了加速恢复,比写字更剧烈的手部运动统统都不行了吧……”
她脸上的微笑仍然没有丝毫变动,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真想象不到是那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落泪的人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
“不过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没什么事好干呢……”
“我说,那家伙本来就想一出是一出,而且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你不一定非得答应她的。不是还有班会、学生会什么的吗?很忙的吧。”
“这么说也没错啦……”
陆心蕾忽然插嘴道:“班会不就是点名、收作业、走程序啥的嘛,走完程序就剩下闲扯了。学生会那边……虽然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东西,应该随便混混就能应付过去了吧?”
“敢情你不是班委不用管这些事!你知道人家平时有多辛苦吗?”我抗辩道。
“你又知道了?你啥时候成了班委了?人家啥都没说你先起什么哄?话说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唱反调,我组社团碍着你什么事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是这意思么?”
“切,谁TND稀罕啊?你在那自嗨了那么久人家连话都没说上半句,我替人说两句公道话你又冲着我来?”
“哈?你替她说话干嘛?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是会读心术,还是别人的大脑神经元啊?”
“我只是拥有一般高中生所应该有的常识罢了。哦对不起啊大姐,常识对你来说是不是太深奥了啊?”
“你所谓的‘常识’如果就是考试交白卷,上课打呼噜的话,我倒宁肯一辈子都不懂那种‘常识’!SB!”
“因为风纪问题被留校处理的人也好意思说我?话说你今天刚被叫出去,回来之后就这么积极,被下了最后通牒了吧?”
陆心蕾顿时含糊了:“嗯?最后通牒?你在说什么胡话……”
“就是什么‘这周之内还找不着事干就把你扔晚自习里’之类的。”
“怎、怎么可能,你别乱讲行不,才没有呢。”
我用无比狐疑的眼神表明自己的立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白卷大佬?”
“那个,我不太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啊……”
都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听我们吵架啊……感觉脸上一阵难堪,心里又一阵骚动。
于是,我和陆心蕾以惊人的同步率,各自把头转向相反的方向。
“不好意思啊……”卓静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没有人说话。
“社团的事我会尽力的。虽然会有别的事……我一定会挤出时间来你们……这儿看看的。”
“当做……报答吧。”
后面的半句话是咽下去说的,声音很难辨识,但我认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好像很热衷于‘报答’这种行为呢……
“啊?这……怎么了?”
擦,说秃噜嘴了!那句话应该是画外音才对的……
“呃,只是觉得不太适应而已。”
食堂开饭的时候,常常会有人对我说:“我没带够钱买饭票啊,老姜,借我五块钱好不?”可能是很要好的朋友(话说这样的人貌似没了吧),可能是平时只见过一两面的班中同学,也可能是素昧平生的家伙,无论是谁,都有大约80%的几率不会还钱。如果是所谓‘挚友’一般的存在,五六块的零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果是毫无交集的路人,我也不会记得管他们讨债。更有甚者,会因为欠了一点钱故意在学校里避开我,就好像我会记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一样。总而言之,从来不会有人对我心存感激,也不会有人因为小恩小惠而交上挚友,所以对于这种积极的‘报恩’行为,我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更何况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随便换一个人在我的位置都会那么做的。
“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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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不绝地说了些真实得可怜的话啊。”陆心蕾说。
为什么你同意的时候说的话我都能听得这么膈应呢?
卓静把一直放在课桌上的双手垂置与裙摆之前,眼神飘向窗外的远方。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被帮助的人对于帮助本身不再心存感激的话,还会有愿意帮助别人的人吗?很难想象……”
陆心蕾又说:“所以我从来不借钱给别人。”
“可能我是冤大头吧。可能只有我这么傻吧。”我随口说道。
“这么说太不公平了。”
冰冷的语气,让我觉得谈话的对象瞬间换了一个人。
可当那张脸转回来的时候,显示给我的只有那‘恰到好处’的姣好,以及那恍若标准CG式的笑容。
“球队里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有意或者无意,我都很感激。”
我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形下我能说些什么。‘请叫我雷锋’么?
“哦……好……”
脸上骤然像灼烧一般热,热得我都不敢跟那两位之中的任何一人对视。还好我有《堂吉诃德》这位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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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是会去记的吧……那些人的脸。”
“哈?”
卓静仍旧笑着。只是那笑容似乎多了一层令人不适的意味。
“真的记不清脸的话,也不会记得他们欠过你钱了吧?”
“呃……真的没去记,”我修正道,“没去……刻意记。我记性好不能怪我。”
“自作聪明。”陆心蕾翻白眼。
“闭嘴。”
“陆心蕾……同学……”
被点到名的她点了点头,确认自己的身份。
“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
“中午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让你道歉的呢?”
“不知道,”她托着脸、嘟着嘴,一副惆怅的神情,“脑海里有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吧。忘了是哪个人,明明在替他朋友做事,反过来被咬了一口呢。总觉得类似的事会发生,想着就不爽。”
“这……真是抱歉啊。”
“又不是你干的,你道什么歉。不过话说回来了,那家伙要是有小卓你万分之一的积极和担当的话,我也不会记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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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戴上耳机。
伴随着悠扬的《蓝色多瑙河》,我重新回到了塞万提斯的世界里。耳边却依稀传来与我若即若离的现实世界中别人的对话:
“不管他了,你觉得我要组社团,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呃,这个嘛……”
“起完名字是不是就能上交了,审批要几天呢?”
“不是这样的,心蕾同学……你得先到教导处领个表格,填好了交给学生会或者教导主任。至于审批……其实我也不知道。”
“咦?这么麻烦的么?你不是说随随便便都能注册?”
“这没有很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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