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回归之人
回忆到此结束。
这便是属于这个女人,这个失败的女人,这个失败、无能、悲惨的女人……这是属于她的故事。
后来她接受了西泽表面驱逐实则释放的命令,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已经是大魔法师的她再也没有凡人能够限制,于是她在塞万之外开始了漫长的游荡,她去过北海的荒岛,去过轮亥的国度,去过雪川域的冰原,还去过很多更远的地方……
在那些宛若不曾存在过的时间中,她救过轮亥的圣女,遇到过诡异的野兽,在繁盛的市集上杀过人,在深夜的山洞里发过疯。
对于这些事直至今日她都没有任何实感,就像是另一个人操纵着她的身体,她冷眼旁观,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一开始发疯只是一段时间一次而已。
但发疯相隔的时间随着发作次数的增多也越来越短了,芙蕾米娅不知道米拉和老板在那天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可她有一种感觉……
在那种莫名的疯狂又一次发作以后,她明白自己应该是距离死期不远了。
她对此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不爱她的母亲死了,将她视为物品的父亲也死了,后来宠溺她的老板死了,爱着她的米拉也死了,很多和她沾上关系的人都死了,偏偏留下她还独自活着。
这不是很好的事情。
因为在被劈开又复活后的那天以后她就不再是她了,活着的是躯壳,真正的芙蕾米娅已经死去很久了。
她的灵魂清楚地明白这个大魔法师从来都不是她。
但她在死前想回到塞万,起码想再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起码死也要死在家乡里,她不想被葬在异国他乡。
言氏猜的是对的,她就像归乡的大雁,死也要在那片属于家乡的天空中坠落下去。
于是她在一次意外中认识了言氏三人,加入了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
这就是属于她的一切。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片早已成为废墟的宅院。
手上的咖啡还没有凉,白色的热气缓缓在半空中升腾。
桦看着她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两口喝完果汁以后开始处理手上的账本。
毕竟她是这里的老板。
女人渐渐回过神来,她眨眨眼睛,轻轻地开口说:“再见,我要再去看看那家宅院。”
桦的表情愣了一下,像是难以理解女人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
“真的吗?”她放下记账的羽毛笔,疑惑地说,“那里可是被卫兵把守着啊,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那些卫兵就是守在那里啊。”
那是为了防止平民发现那道墙内肮脏的现实。
芙蕾米娅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有办法,”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再度捧起温热的咖啡,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肚子里涌入一股温热的暖流,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股味道非常熟悉,居然让她好受了许多。
桦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在联想起今天那场盛大的战斗以后她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东方的那位大人会魔法,那你应该也会魔法对吧?你也会变成影子吗?会吗会吗?”
芙蕾米娅有些讶异对方居然能看到那场战斗,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哎呀,真羡慕啊……”桦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魔法能做很多事呢,可惜我和弟弟都没有这种天分。”
芙蕾米娅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没有天分就是没有天分,这对任何事物的修习来说都是致命的缺失。
“我先走了,”她站起身,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来两枚金币,放到了柜台上。
“诶,等等!”桦连忙站起身,抓起钱来,对着已经转过身去的女人说,“你的钱付多了!而且我原本就是想请你喝一杯而已!”
“上次的餐费也在里面,”芙蕾米娅回过头来,浅浅地一笑,“上次是我们冒失了,抱歉,那个笨蛋老是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是在笑呢,”桦看着那个微笑,感觉阳光仿佛都黯然失色了许多,她默默地收下钱来,无奈地歪着头,发出了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感慨——
“真好啊,恋爱。”
已经走出门的芙蕾米娅听不到了。
她高挑俏丽的身影缓缓融入到了街景中。
穿过人群和车辆,绕过一家商贩,不知道从哪来的冲动,她买了一串三色球拿在手上,用牙齿轻轻地咬着,甘甜的味道弥散在舌尖,仿佛让她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站在曾经的家门前,轻轻几步,踏进了残破的宅门。
几名卫兵站在门前和墙外,完全没有看见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一步步踏入了门内。
高墙里的她走着,走着,不知道想去哪里,脚步完全是自己在动,她是旁观者,她是迷茫的第三人,那股失去身体掌控感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这次不是幻觉,不是过于敏感,她感觉到了,有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身体轻轻地说着话。
说着——“睡吧,孩子。”
她走过梦里一片光辉的血腥,她穿过风里满地斑驳的尸体,她踩过光里……一个模糊哀嚎的泡影。
现实里她却只走到了曾经的石板路上,双瞳失神,灰色的光芒缓缓从她的体内涌出来,撕开了那双眸子,用她的嘴巴轻声地呢喃:“睡吧,孩子,然后……让我醒来吧。”
来自远古洪荒的轰鸣自她体内猛然轰鸣——
一道灰色的光柱从地表向着天空蛮横肆意地生长起来,青蓝色的天空在一瞬间变得阴沉,两道黑色的幽魂萦绕着光柱盘旋,像是两头等待了无数岁月的忠诚野兽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大地开始剧烈地晃动,所有人都惊恐地趴在地面上,有人大喊:“地震啊!”
于是混乱瞬间爆发。
但在看到那道冲天的光柱以后,所有人又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道光,仿佛想起了皇帝今天最后的那一剑。
那一剑也是带起了冲天的光芒,光芒在天空凝结成了一道冰晶的荆棘。
可那道光芒和这道光柱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手里的木棍和骑士手里的重剑一样。
地面还在震荡,光柱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天际生长,阴云开始笼罩住整片塞万的天空,不知何时,终于有人听到了那声来自远古天地洪荒的嘶鸣。
离北海最近的人们都察觉到了海潮奇怪的起伏,还有那声不知来自何处的声响,人们在地面不停地震动中,强撑着伏在城墙边沿,而后他们的表情都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什么?
在夕阳西斜的海面下,一道巨大的黑影静静地朝着塞万的方向涌来。
那是无比庞大的影子,看起来有两架汽船那么大。
但巍峨冰山只见一角,谁知道在海面下它还隐藏了多大的身躯?远方袭来咸味的海风,出海的好手们都意识到了一件骇人的事——要涨潮了,而且是剧烈无比的潮水。
第一次的,塞万的人们对漆泽这个国家产生了浓烈的绝望感。
此时地面的震荡终于缓缓停止,有许多人倒在地面上,疯狂地呕吐起来,有许多人昏死过去,两眼翻白不省人事。
恐惧与不安在塞万中上城区的居民间不断地传播着,像是感染了源源不绝的瘟疫。
皇宫中的西泽眯着眼睛,站在城堡的露台上,远远地望着那道光柱,言氏和弥修站在他的旁边,在发现自己看不透那道光柱以后,言氏就将自己的目光悄悄移向远方,而后逐渐目瞪口呆起来。
“那是……什么……”他惊恐地呓语,“那是什么……什么啊!!”
他再也不复以往的淡然,而是疯狂地揉着一头黑发,大声地哀嚎:“那是什么啊!!”
西泽转头看着这位失态的东方使者,没有说话,只是右手轻轻扶上了腰间的白渊。
他不知道东方使者在哀嚎什么,可他也被吓得有些害怕了。
但他不能放弃,即使还不知道敌人和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他还是不能放弃。
因为他是皇帝。
有些奇怪的是,他从那道灰色的光柱中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怪异的熟悉感,像是早已相识许久的友人。
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或者说……
血脉同源的兄弟。
——————
“大人大人大人……”席恩紧张地晃着莱茵大人的胳膊,害怕地问,“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
莱茵大人眯着眼睛,看向天极已经化为淡黑色的流云,白了他一眼,说:“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席恩惊恐地喊道,“连您都不知道?!”
莱茵大人无聊地挖挖耳朵,刚刚那阵地震真是要把他的老腰给震断了,他吹吹挖耳朵的那根手指,说:“怎么了,这种事我从来都没见过,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看着那道光柱,在心里小声地呢喃:“怎么这么熟悉呢……这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到底是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此时的塞万中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可就在这时,光柱的实体越来越淡,而后在天极中,凝结出了一道缓缓旋转的风暴。
一个女子的声音回响在整片天地之间,天上天下,全都在回荡着那道声音。
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漆泽……塞万……”她在虚无中哈哈大笑,含着无限恶意与恨意地笑着,像是嘴里咬着血块一样,用浑浊的声音阴狠地说,“我,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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