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蔥和一包莫名拿到又被擅自打開的零食,她來到了公寓前巷口的轉角。
雖然肚子很餓很餓,而且剛剛那個男生也在她眼前吃了一塊表示可以讓她安心吃,但終歸還是陌生人給的食物,她打算拿回到家裡之後再看看該怎麼處理。暫時性的,她把零食丟進塑膠袋裡捆好塞進了外套的口袋裡。
陌生男大生臨走前說的那句話讓她非常在意……
到底工作要加油是什麼意思?難道抓著一根大蔥的她看起來像是要去打工的路上嗎?她並不是要去cosplay某個虛擬歌姬呀?
而且…雖然她已經是高中生了,但對自己的身高長相、去打工的時候以外人的基準來看來很像是雇用童工這一點她還是有自覺的……
走到了巷口準備轉進去,她停下了腳步。
不是她不想快點回家,而是眼下的狀況她沒辦法踏出這一腳。
在拐彎的角落,一個身上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孩子在對著電話另一端發出不怎麼友善的罵吼。罩住半個身體的黑色大袍子和雜亂無章的漂染頭髮蓋住半個額眉,渾身又散發著一股痞氣,怎麼看怎麼的讓人覺得危險。
年紀看起來跟她差不多,比剛剛的男大生年幼一點,不過也因為年紀不大卻穿著一身怪異穿著的他在這種無人角落看起來更加不協調。
這年頭,雖然北部相對南部而言並沒有那麼嚴重,但是這種造型的不良少年莫名的很流行啊……傳說中的8+9……
雖然在網上看見的話她也會笑著認為他們幼稚,不過出現在眼前就不一樣了……身為普通老百姓,能不惹事上身就千萬別跟麻煩過不去。
“妳說本來要支援的紅衣被墓獸抓去埋,到現在還挖不出來是幾個意思!本大爺這邊的事可事需要立刻處理的緊急事件啊!妳倒是隨便派個人過……”
站得遠遠的,她還是能夠聽到擬似不良少年的人對著電話的咆嘯。
對方說的是中文,但是她卻愣是消化了幾秒鐘才聽懂對方說的內容。
就像在聽別人討論她不知道的遊戲一樣,至少八成以上的內容她連貫不起來。
這種時候,她就會覺得中文真的很難,國字的數量多到不行就算了,懂的字連成一句之後有時她還是無法理解。
“啊…”
拉回了差點飄遠的意識,她想起自己必須要趕快回家。不過那個對電話大吼的不良少年堵在了她要轉回家的巷角,所以沒辦法從這邊通過。
以她多年散步閒逛的經驗,這種時候比起假裝甚麼人都沒看到的悄悄路過去,繞路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不良從來都不需要一個正經的理由去找人麻煩,很可能一路過看她不爽就把人拉到小黑巷裡面打一頓也說不定。
很快她選擇了撤退,雖然繞路遠了點,但她打算從巷子的另一端入口回家。
當她才剛剛抬起腳準備換方向時,那個不良卻猛然轉了半個身、目光對上了她。
不知道是因為盯著他看太久所以被發現了還是怎麼樣,總之她現在不是很想追究為什麼對方突然很弔詭的轉過來看著她的原因。
想要裝作沒看到對方發現自己、她若無其事地往後方邁出腳步,可是……
老天就是這樣子,非常喜歡惡作劇的、只要人一怕什麼就給她來什麼。
她猛然拔腿跑,可是那個不良卻是以很詭異的速度一衝,直接出現在了她的旁邊,還按住了她肩膀。
她非常、非常非常想要大叫,但是那隻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嚇得她的怎麼也不敢發出聲音。
身體像是被人用了定身術一樣動彈不得,而且平時該死的人擠人的道路上居然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老天爺啊,她上個初一是忘了上香拜拜還是忘記祭上清花素果?為什麼今天要一直這樣為難她?
她敢打賭今天早上如果出門之前看了一下各大運勢占卜,她的血型星座顏色物品猜謎選擇之類亂七八糟的占卜都絕對都會是本年度最糟,遭到讓她想裝病請假的那種。
短短的幾個小時,她碰上事情的頻率已經讓她對自己有沒有被鬼附身產生了強烈質疑。
不起眼的出門買個蔥,似乎比她想像中的困難太多了………看是不是得找時間讓家裡人帶她去廟裡收個驚、驅個邪什麼的,順便保佑她期末考順利飄過。
「喂?你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剛才你說的那件事可能有點困難,我現在手邊閒暇的紅衣等級都太低了,去調別的區域的分會太花時間。我幫你問問有沒有符合資格的熟人可以過去支援……雪琪恩學姊說不定有空。」
不良少年沒關上的手提電話上傳來聲音,聽起來是個女性,而且輕靈的嗓音柔柔的很好聽。
“不用了,本大爺現在剛好就抓到了一個可以幫忙的傢伙……待會兒再跟妳聯絡。”
「喂,等……」
盯著她看的尖銳眼睛瞬間往電話一望,挺隨便的敷衍了幾聲之後,不良也沒在乎電話裡頭的人似乎還有事情要和他說,掛斷了電話。
稍微可以傳入她耳中的嘟嘟聲讓她整個人開始發寒……
她不知道這個男生突然過來糾纏是打算做什麼……可是在她看來絕對不會是看她女孩子一個人天黑走在路上擔心所以決定要護送她回家之類善心市民會做的事。
從那對不知道是戴了隱眼瞳片還是怎麼而呈現金色的眼睛,她可以深刻體會到被蛇盯上的獵物的感覺,手腳像是石化一般不受控制、全身也止不住的顫抖。
“幹嘛抖成這樣,本大爺只是想叫妳幫忙支援一下這邊的任務而已诶。”
頂著雜亂頭髮的不良少年一臉不解的搔著腦袋,一副不解的疑惑模樣。
沒頭沒尾的在說甚麼鬼!
“那、那個……我..我還要快點回家……母親在等。”
她嘗試著掙開被手抓著的肩膀。然而不管她是如何的使力、怎樣的用勁,她肩膀就像是僵化一般紋風不動。
“哈哈哈,這是本大爺今年聽過最有創意的翹班藉口。”
不良少年刷的甩開了她的肩膀,完全不顧她心中慌亂的放聲大笑。
就在她以為對方要放她走而在心中大喊感謝著母親大人的時候,不良少年突然伸手往黑漆漆的外袍裡面開始翻找什麼。
很經典的掏武器動作,讓她以為用說不通所以打算翻出武器強威脅她,嚇得手上的蔥差點掉到地上。
“我說,妳,是人類對吧?”
沒有翻出刀子或是其他槍械,而是抓出了一顆圓圓的紫色小球在手上拋玩了起來。
“是……是的。”
聽到這句話之後,她的右眼皮開始瘋狂抽跳。
不得不承認……雖然今天只是普通的上課日,但變成這副見鬼(笑)的體質之後,出門沒看黃曆真的是她的不應該。
不知道往後和班主任用陰曆上寫著今日不宜出門這種理由請假他會不會批……
今天她怎麼總是扯上一些奇怪的東西…
想起擬似不良少年現在又狀似幽靈之類的那隻東西(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閃過來自己身旁的詭異速度、再加上這句話,那種不好的預感已經不僅僅是被不良堵路這麼簡單了。
用比較簡單易懂的比喻,大概就像是不良少年出現在回家必經的巷角、和幽靈出現在回家必經的巷角這樣的差別。
很明顯是個人都得選前者,跟幽靈比起來,區區不良少年簡直太可愛了。
要是遇到的是普通的不良少年,這樣的話她尖叫大喊說不定隔壁雜貨店的老闆會提著雞毛撢子出來趕人。
但她實在無法期待對方是幽靈的情況下,能夠有誰聽到她的大叫有鬼然後拿著冥符出來趕鬼。
“人類,妳應該可以感覺到的吧,現在異常的天氣。”
不良幽靈嘴角勾著,笑的很詭異。
“天氣怎麼了嗎…?”
可能是對方和她保持了一點物理性距離的關係,她沒有較之前那樣的感到害怕。儘管萬分不想承認,但她也不是沒有跟鬼對話過的經驗……
她嘗試著聽從對方的話,抬頭望了望黑藍藍的天空。
和她從車站離開的時候差不多,雖然看不見星星、月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沉去了,沒有任何光亮的天空散發著一種無言的壓力。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的黑色。
她緩緩地把自己身上長兄牌的超保暖大衣脫下,一邊為自己慢慢習慣了這種怪事嘆息……
她已經是處在半放棄的狀態,只希望趕快陪這個不良幽靈玩完他的那個什麼任務遊戲之後,他能早點放她回家。
經驗上來說,遇到這種不被地博、還會要求她做什麼的幽靈,只要滿足對方之後就通常不太會繼續糾纏。
雖然她不覺得習慣了和幽靈相處的方式到了甚至能夠總結出經驗是件好事。
“啊、冷!”
脫離了外衣的保護、暴露在空氣下的皮膚彷彿被數不清的細小冰追給刺到一樣,寒冷的氣凍得她制服外的手臂針扎一般疼痛。
等等…太奇怪了吧?!這裡應該是她家附近的小巷子吧!是台灣吧?!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寒冷啊?!
她從來不知道台灣的氣溫居然低到能夠瞬間凍傷皮膚,她連忙把脫下的外衣給穿回身上。
是地球暖化得太過激烈嗎……?台北有這種氣溫或許明天可以久違的登上世界新聞版也說不定啊。
“本大爺現在可是要去收拾你們人類砸出來的爛攤子,妳好意思說妳不幫忙?”
不良幽靈表情十分不屑的發出恐嚇,還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到底是什麼意思啦!
雖然地球暖化導致的溫度遽變確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工業化造成的各種活動所導致,但她實在不想從一個不良少年的口中聽到這種環保議題啊。
“說話啊!妳啞啊?”
一愣神之間,她可能是發呆在心裡吐槽了太久,不良幽靈以為她不理人,暴怒的雙手捏著她大衣裡面制服的領口,直接把人給舉了起來。
她惹不良幽靈生氣了!
“對、對不起!”
連忙慌慌張張的道歉,希望對方能夠放過她。
懸空的雙腳碰觸不到地面十分缺乏安全感,而且也讓她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十分不妙。
她踢著雙腳想要踩回地上,不過明顯已經被抬起到了和地面差了一小段距離,任她踢腳踩晃也無法碰到地面。
“閉嘴,然後給本大爺工作!”
他對她很用力的吼了一聲。
她聽見了壓榨奴/隸的經典名言,但無法吐槽。領子已經被對方扯的卡到氣管,十分難受。吸不進氣窒息感的痛苦,另她顫抖著只能微微嗯一聲和點頭。
“哼,不甘不脆的真是看不順眼。”
悶哼了聲,不良少年把她摔了下來,依然有些不爽的撇開了頭。
不良少年在惱火,腦袋上火爆的憤怒筋脈足以證明這一點。但是似乎有什麼東西讓他不得不放下她去優先處理。
她大口大口的吸著空氣,然後注意到轉移他注意力的東西,是那顆即使雙手把她揪起、也還是一直捏在手中的紫色小圓球。
原本看起來很普通的圓球就像是夜市裡面隨處可見的彈珠台贈品,滑滑的表面也沒什麼特別。不過,要不是她剛才眼睛抽了一下、或是突然有隱性眼疾發作的話,她覺得現在看到的這顆透著光、散著霧的漂亮球狀紫色小水晶絕對和剛才那顆是不同東西。
“送來通知了。”
和幾秒前那副火爆的模樣不同,不良臉上掛著無比嚴肅的表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被他拿在手上的水晶小球,專注的像是和尚冥想。
從小球里面向外射出了被水面一樣的光線,不斷折射、變換,照亮著她和不良幽靈的四周。
很漂亮,但是同時也十分詭異……很擔心那顆東西會在她轉身的瞬間爆炸還是什麼的,她就沒敢趁著被晾在一邊的時候逃跑。
“時間緊湊囉,要走啦!”
過了不久,十分專注於小球上的變化的不良幽靈突然放下手,轉過來對著她。
對方以體格的高大和身為男性的優勢靠前,散發著不允許她有拒絕餘地的氣勢。
“什、什麼時間緊湊…?”
她戰戰兢兢、不太敢對視那雙奇異形狀的眼睛。
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對方的話讓她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通常這種時候,被說出沒時間了這種話……就代表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以她的見鬼經驗來說,這種時候不是陰府派的人快到了、就是鬼門要關了等等。
祈求玉皇大帝保佑…她葉琦敏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當個聽話乖巧的三好學生,不交壞朋友、不違法律、不做背德事。她今年才十六…她不要在買蔥回家的路上不明不白的被幽靈咒死啊!
如果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絕對會和母親撒嬌說外面太冷不想出門。
“季獸作祟了。”
不良幽靈用很簡單的幾個字回答她的問題,不過她還是老樣子有聽沒懂。
作祟她倒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雖然關於作祟具體的宗教啊神論啊什麼的她沒研究,不過她還是知道作祟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啊,要快點去收拾祂。”
不良幽靈說得一副理所當然,讓她的右眼皮狂跳。
他隨手把她以為挺寶貝的水晶小球扔到了她面前。看著像摔到地上就會破掉的小球,下意識的她伸出手去接。
“燙!”
和看起來微涼的玻璃表面不同,水晶小球落在她手上之後漲出非常亮的閃光,覆蓋整個球體的同時散發出了完全不像是能拿在手上的炙熱溫度。
很熱,但是她除了嘴巴喊出驚叫之外雙手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應該說,身體確實反射性的作出反應要扔開,但被某種力量給拒絕了一樣把她的手定住。她呆呆地看著一瞬間滾熱、又在一瞬間失去溫度的紫色水晶小球。
有什麼畫面,竄進了她的腦裡……一隻..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怪獸。
看起來很大一隻,全身黑黑的、有著六顆紅色眼白的眼睛排在應該是頭的部位上,繞成一個圓。嘴裡咬著一大片白白的布,而那一大塊布則是捆在那隻黑獸自己的身體上。
那就是對方說的、正在作祟的東西嗎?
這半年來她見過各式各樣的魂魄,見過人的、阿貓阿狗的、金魚的、小雞小鴨的、也有很多是她無法解釋是哪種生物的。
但是一瞬間在她腦中浮現的怪獸,她卻覺得不像作祟的幽靈。硬要說的話,比較像繪卷、民間傳說裡出現的妖怪。
她把紫色的水晶小球拿起,不知不覺之間它已經失去光芒、變回一開始那顆有點像塑料製成的球。彷彿取而代之一般,和那顆水晶小球同樣顏色的紫色光芒留在她的手上,接著漸漸溶解。
在她以為自己被燙傷的手心,除了淡淡的紫色痕跡之外什麼都沒有。
今天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怪事,比平時的見鬼更加離奇……但她還是感到不知所措,無論是對突然入侵她腦裡的景象、眼前的不良幽靈、或是這個水晶小球帶給她的異樣感
。
“哼,走吧。”
她看見不良的嘴角冷冷彎起,比起冷淡的口氣、他的眼角卻相反的透出興奮。
走去哪?
無法理解的狀況阻止了她的思考,應該說從這個不良男出現的時候開始她就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抓季獸囉!”
以一副夏天的小學男生去抓甲蟲一般的口氣,黑衣不良興致勃勃的說完之後,從衣口中抽出一張帶著淺藍的白紙丟在地上,那種和她之前跟著母親去法會的時候見過的咒符很像。
地上的符以紙為中心、蔓延出了一圈很漂亮的白色紋路覆蓋住她和不良站的地面。視野之中猛然暴漲的紋路散發出強烈光芒讓她反射性地閉上眼睛。
在那瞬間,她感覺自己周身的空氣像是被一雙巨大的手掌捏揉扭曲。不過很快的,那種感覺剎時間退去,而張開眼睛的她,看見的是和闔上眼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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