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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打雜的幫倒忙

4, 打雜的幫倒忙

歌聲會延續到什麼時候?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吟著那首曲的主人到底在哪裡、又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唱給她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聽見這樣如幻覺一般的耳語。

她只知道聽起來和安眠曲一般安詳的旋律令人放心。

像是要將離去的靈魂帶領至安息之地一般的寧靜。

…………………………

“這裡是哪裡…?”

睜開眼睛之後發現映入眼窗的不是家裡附近的小巷口,而是不知位於哪裡的山地森林,非常適合夜黑風高殺人棄屍的那種偏僻黑森。

四周的風很冷,雖然沒有剛才會瞬間凍傷皮膚的溫度,但是刮著樹葉的聲音格外陰冷骨森。

或許是因為近來一直和這些東西打交道的緣故,她對不可思議的現象感到習慣,甚至連這種靈異現象一般的情況她也只是感到驚訝……

完蛋,她發現自己離正常人越來越遠了。

秉持著平常心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自我安慰,她深呼吸吐氣,平息著逐漸增速的心跳。

這倒不是第一次,她被用這麼特殊的方法「走」到什麼地方。而且比起第一次的體驗,這次有人……至少有僅僅是武力威脅她的不良跟著,相比起差點被拉去「交替」的第一次來說,還不算太糟。

在她視線範圍內的不良撥了撥額前亂成一團的瀏海、打了個哈欠,跟一般人不一樣全不當這種時間裡待在黑漆漆的山中森林是多麼危險一回事。

不過也是,這個不良一眼看上去就跟一般人這三個字根本沾不上邊。

“不知道,大概是哪裡的山上吧……本大爺是按照資訊給的傳送地點移動的。”

台灣雖然是個小島,但是處於板塊活躍邊際的這座島卻有著許多的山巒和山地,說大部分台灣的土地都是山也不為過。

也就是說,不良幽靈的說明對了解現狀一點幫助都沒有。

當然她也不是很想知道這裡是哪裡,她只想要回家……

她以為對方只是想要在巷口的角落玩什麼嗆聲遊戲而已啊!沒想到她就忽悠著被拐到這種鳥不生蛋、雞不拉屎、人被嚇死的鬼地方。

母親還在等,而且這種和被綁架無異的情況要是再拖下去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跟母親解釋才好。

她沒有和家人說過自己半年前開始偶爾會見鬼的事,但她相信自己如果用被幽靈抓去山裡吹風看景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自己明明只是去買蔥卻去了這麼久的話,當下她的屁股一定會被母親抓起來打到開花。

但那也要以她回得去為前提……

人家說夜路走多了會見鬼,那見鬼多了就很可能不只是會有鬼親切的來打招呼這麼簡單。

還是不要想這麼不吉利的事好了。

“請問…這個要多久才會結束?”

因為在這種連五米前的地方都看不見的狀況,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麼的黑衣幽靈一點。

根據她被鬼抓的經驗,如果被那個世界的東西帶走的話,最好還是按照祂們的指示去行動才比較有活命的機會,尤其是像她這種一問三不知的普通人。

所以,她一直對只要不是眼殘都能立馬看出來是把她帶到這裡來的主謀的不良,有著一點依賴。跟對家人或是朋友的依賴不太一樣,是像被兇手抓走的俘虜那種…不得不希冀對方手下留情然後可以放自己一條生路的那種依賴。

“妳接受了任務之後就給我閉上嘴好好工作,妳以為本大爺是很想幹這種麻煩差事嗎!還不是現在有空的傢伙等級都不夠,又是緊急需要處理的狀況才無可奈何被逼來的!”

不良的口氣很不好,加上他幾乎貼在她臉上的痞子兇目,嚇得她沒忍住向後挪了兩步。

天很黑、附近又充滿了樹枝和葉片的障礙物導致腳下的視野不清楚,腳步向後踏的瞬間,她就被一根突出地面的老根給絆倒摔在了地上。

看見被嚇得摔在地上的她,不良也是沒料到的愣了兩秒,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起身朝她走過來之後彎下腰、不怎麼溫柔的抓著她,直接把她甩著站了起來。

“啊啊……真是受不了妳。從來沒見過像妳這樣的執行者…膽小的跟什麼都不知道的一般人一樣。”

他那副不耐煩的口吻中還帶著一點不屑。

如果她沒誤會的話,自己確實是一般人啊……

可以不要用一種看著拖後腿的部下的上司的表情看人嗎。明明是她被硬拉來這個鬼地方的诶。

“算了算了,找季獸和封印的事本大爺來就好,等等上鑰匙之後妳乖乖的把力量輸進封印裡就行了。反正找高等的紅衣本來也是為了這個。”

不良把她拉起來之後就不再搭理她,轉身拿出一個中間垂著一條藍線的小黑盒,現的底端還綁著一根針,樣子有點像小學的時候學校都會教他們做的那種簡易指南針。

“想快點結束就給本大爺好好幫忙。”

她看著對方的背影,感覺有些疑惑。

一開始,她是覺得在巷口堵路、還把她綁架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的不良應該是個幽靈來著。不過,越是這樣子對話,她越是覺得對方和她記憶中的亡者們不同。

眼前的人不太像那些不真實的東西,跟他對話的時候,他的表現也不像是被留戀束縛的死者……除了剛剛死去的人,那些已經只剩對某種東西、某件事情的執著的亡者,不太會跟她這樣自由的互動。

不良給她的感覺比較像個活人。硬要形容的話,很像是被長輩叫去跑腿的叛逆期少年、做什麼都一口嫌一個麻煩。

他真的是幽靈嗎?

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正在碰觸某種會讓她脫離已經習慣的日常的東西……某種會奪走她現在生活著的世界的某種異物。

那不是自己應該知道的事物。對她來講,見鬼這種事在平平無奇的日常中已經足夠刺激。

“那個…你剛剛說,我接受了任務是什麼意思?”

進退維谷的現狀她想要把不了解的地方釐清。

能夠少牽扯上一點,便是一分好,但是在劃清界線之前,她必須了解那條線在那裡。

“妳剛剛不是把水晶收下了嗎?到底在說什麼啊………今年該不會執行者少到連腦殘都可以當吧?”

然後她被用力的鄙視了。

她想起被抓來之前還拿在掌上的紫色小水晶,不過現在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那時候溶進她手裡的紫色光芒原來是那個意思嗎?

然後,被不良三番兩次提起的,「執行者」,又是什麼?

“哈…算了,本大爺不能指望妳做啥了,妳閉嘴給本大爺跟著就好。”

“真是的,所以說支援系的傢伙就是………”

不悅的甩了甩頭,不良瞟了一眼手中的黑盒之後就往樹林深處走去,也沒跟她打聲招呼。

還是一樣,有許多詞字她都沒聽懂,但今天發生的事已經有太多的不明白,她也就沒再在意這點小細節。

為了不被一個人留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她快步跟上了不良離開的腳步。

撥開了擋路的樹叢,她看到不良就蹲在林子裡面不遠的一處沒有叢木遮掩的空地,在地上的泥土畫著什麼。

“接好。”

她過來之後,不良也沒起身或轉頭就往她站的地方隨手一扔。

一個白色的小東西以十分剛好的拋物線飛到她身前、精準的落在她手上。

他背後絕對有長眼睛。

“這是什麼?”

一卷被繫繩捆著的卷軸出現在她手上,比她的巴掌還略小一些。

看著明明像玩具一樣但被捆的整整齊齊的紙卷,她下意識地想要解開捆繩看看裡面到底是寫記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就像人只要拿起書本,才不會管裡面寫的是甚麼、看不看的懂,先翻開來看的習慣。

“啊喂白癡,別打開啊!”

伴隨著猛然爆出的罵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的不良衝了過來,搶過她正想要解開捆繩的手。

她嚇得往後一跳,連忙鬆手,而卷軸也理所當然地掉到地上。

“卷石裡面記著季獸的命痕,隨便打開的話……”

不良話說一半就停了。

因為那捆被她弄掉到地上的卷軸,失去了束縛的卷軸滾了一圈、攤開裡面的用墨筆寫下的一串長長文字。

原本系著紙卷的線,現在正纏在她被不良抓過去的那隻手的手指上。被不良猛然把手拉過去而來不及放開的繩子……就這麼被從紙卷上面抽下。

她聽到彷彿從天上發出、又像是從樹林裡某處傳來的獸吼,和她看過的某部異形電影裡面的外星怪物發出來的聲音很像,尖銳刺耳又不停迴盪,震得她的耳膜發疼。耳神經受到的衝擊更是讓她感覺地面像在震動,無法站穩。

聲音持續了一段時間,大約有半分鐘。

聲音消失後,不良十分淡然,完全無視那聲巨吼的衝擊,涼涼的瞟了一眼落在地上被攤開的紙卷,然後又轉過來看著她。

目光中不知為何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會惹季獸發狂。”

等到吼聲結束後,他把剛才沒說完的話接了下去。

……………………

……………………

她注意到,自己抽掉繩子的那隻手手背上浮出了怪怪的色塊。

“好樣的,現在本大爺根本不用去浪費精力找那隻根本不知道躲去哪裡的季獸了。”

“因為祂會來找妳。”

不良說。

他笑的很爽,完全是落井下石的表情。

“卷石封印是妳抽掉的,出事妳負責。”

不良兩手放在腦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本來她還想問問不良,她手上後面的色塊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的,但是被他這樣一說,她頓時就被背脊發涼的感覺冷到忘記問。

她一點都不想跟這些妖魔鬼怪扯上關係……真的一丁點兒都不想。

她原本抱著類似參加被班導強制抓去的遠足的心情,那種躲在旁邊保持最低參與度的跟班心情現在受到了威脅。

看著落在地上、卻神奇地沒有被泥土弄髒的小卷軸,她忽然浮現了聊勝於無的想法,想要試試看能否用那條繩子把打開的紙卷捆起來。

“別試了,封印用的系繩被解開的瞬間就失去力量………妳就算把再把卷石捆一百遍,季獸也早就鎖定妳了。”

在她蹲下之後,身後傳來了不良的聲音。然後啪的一聲,她腦袋被用力的猛拍了一下。

“妳看妳手上的那個印記,等等季獸就會過來跟你打招呼順便啃掉妳腦袋。”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極有可能會在被那隻妖怪啃掉之前被這個不良給打下來。

“連這種常識也不知道,妳的藍衣是怎麼考來的?”

不良一臉好奇,一點緊張感都沒有的問道。

聽到解決不了問題,她決定先暫時把事情放到一邊。

剛剛那個莫名其妙送她零食吃的大學生似乎也說了類似的話……

在離開的時候,那個大學生叫她作「怕東怕西的藍衣小姐」。

然後不良少年現在又說什麼藍衣。

難道,今天出門會遇到這麼多怪事,是因為她穿著長兄的這件外大衣的關係?

出門不宜穿藍衣?難道穿著藍色的袍子會被這些妖魔鬼怪當作是志工服務的道士來找麻煩?

“本大爺不管妳是怎麼考來那件藍袍的。反正有藍袍資格的話靈魂強度應該夠吃了……等本大爺的搭檔到了之後妳給我滾去站封印的鑰就夠了。”

“看妳樣子估計一個人也應付不來季獸,本大爺就大發慈悲不收費免費幫妳一次好了。妳哪邊涼哪邊待著去,不准出手。”

她的腦袋還有些暈呼呼的,沒搞清楚狀況,但大致上,不良是要她能有多遠就閃多遠是吧?

想到自己剛剛聽見的那聲咆嘯……不知道是體積要有多大才能發出來的聲音,她身體就立刻顫了兩顫。

她保證,就算把她打死,變成幽靈了她也沒拿個膽子出手。

而且她相信本身就已經是幽靈(或是妖怪?)的不良少年應該不會有生命威脅,大不了就是魂飛魄散。

但是……這樣問題就來了,如果不良少年出事,要由誰來把她送回家里?

這種鳥不生蛋的深山手機連一絲訊號都沒有,以前上星座課的時候她也偷懶沒聽,不知道怎麼觀星辨位,可能連北極星的北字都找不出來。

要是不良少年不把她送回去的話,她很可能會餓死在這裡。

“那、那個……請多加小心…?”

可能是半年來見鬼見多了的關係,她發現自己的適應能力已經到達了某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習慣了不用普通人的思考方式來面對這些妖魔鬼怪,就連現在雲裡霧裡般的情況,她也能淡然的拼湊邏輯。

她感覺自己好厲害,但她知道習慣了見鬼八成也不是什麼好事。

“哼,本大爺還不需要妳這個派不上用場的小不點擔心。”

“……………”

她本來就只是個學生又不是道士,不要以為看得見幽靈就一定是什麼超能力人士好嗎……

不聞不問就把人抓來就不要嫌人家派不上用場。

“顧好妳自……”

不良的聲音第二次被打斷。

尖銳的獸鳴又一次往她腦門上灌來。這次不知為什麼反而沒有上一次大聲,但是卻很明顯可以感覺到音源是在比上一次更近的地方發出來的。

近在咫尺的地方,怪獸發出來的鳴叫震的她頭昏腦脹。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快,腎上腺素被這聲獸性十足的吼叫刺激而瘋狂分泌、讓她精神亢奮以隨時面對任何情況。

人在危險的時候,身體會做出反應,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會讓她想起還沒習慣看見靈魂時,天天被嚇個半死的日子。

真的為什麼…她要被牽扯進這種事情裡面…

她明明只是去買個蔥而已。

“吼吼,來吧來吧。來讓本大爺見識一下這隻造孽的季獸到底長什麼樣子!”

和已經躲到草叢後面的她不同,不良少年十分興奮的捲起右手的袖子。搭配上原本就狂野的邋遢外表,標準的街頭古惑仔準備幹架的模樣。

“是說,你也不知道季獸長啥樣嗎!?”

不知道對方的真面目就說出這種台詞,不要下一秒就被迅速幹掉呀。

完全無視她的吐槽,不良少年做了一件讓她眼睛整個差點眼睛瞪出眼眶的事。

他先是捲起右手袖子,底下的肌肉猛然噴張抖動,皮膚上生出了灰白白的短毛、手臂的體積跟著脹大了一半。眨眼之間,已經不再是人手的形狀。

黑灰色的毛皮覆蓋著手肘以下到手腕,原本應該連接著手掌的地方被一圈看不出是什麼構造的剛毛包著,從那團毛裡面、又伸出四隻爪,有點像X鋼狼的感覺。

模樣很詭異,像是某種獸爪,但硬要形容的話……那種細細長長的爪子,讓她先聯想到的是放大之後的某道有名的港菜……鳳爪!

終於被她找到證據了,這個不良,不是幽靈而是雞妖!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理,她在發現不良少年是雞妖怪的瞬間,感覺對方親切了好多。

可能是因為雞聽起來比幽靈更有現實感的關係吧。

當然心裡這麼想著,但她還是乖乖的閉著嘴,否則她要是真說出自己的感想的話,那隻雞爪沒準會湊過來扒掉她的腦袋。

很快的,她便可以聽到堅硬的爪子抓在樹木上的噪音,聲音越來越大、直到一顆比較小的樹被折斷後,冒出來黑色的狐吻。

無比乾脆的,在她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隻黑色東西的面貌之前,不良已經一巴掌揍了下去。

她聽到了一聲不成聲的吼叫,然後黑色的狐狸居然就被這麼揍飛了。

“诶?!等等……按照你的說法,那個不應該是什麼大魔王之類的東西嗎?!”

憋不住,她也管不著自己個顆軟柿子會不會被注意到,從矮叢中跳了出來吐嘈。

“不知真面目是啥的東西就要先揍一拳,這種常識妳居然不知道?”

不良轉頭甩了甩手,一臉像在懷疑她出生時母親給她少生了幾根腦神經。

那種鬼常識誰知道………

她已經懶的把這個雙關語吐槽出口。

算了,至少不良好像還應付得來。這樣她只要乖乖躲在旁邊等……

「砰」

她才剛在心裡安了下來,一聲爆響就直接在離她不遠處轟起。

一棵樹叢被某股力量連根掀翻,然後砸在她身上把她撞飛。

地轉天旋,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自己被撞開滾了好幾圈、狠狠拍到一根樹幹上才停下。

好痛……背上整個火辣辣的,痛得像是被人拿球棍打一樣,幾乎快讓她痛昏過去。

她想罵髒字。雖然不是同一種疼痛,但是她這痛的,保證絕對有上次經期來時的八十七倍痛。

她扶著灼熱似乎破了皮的背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就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她卻連痛覺都忘了般的愣住了。

一顆有轎車車頭大的狐狸嘴就貼在她臉上,一根根比她手臂還粗的黑色牙齒散發著熱氣,猙獰的滴著白色的液體。

血紅色的六顆眼睛排成一個圓。她可以感覺到每一顆沒有眼珠的紅色眼睛都在盯著她。

她很想、很想轉身快跑…但是她轉不了頭,身體也像被什麼東西按住了一樣動不了,再說,本身就已經被摔的痛死了,哪可能擠出力氣逃跑。

那顆幾乎佔了她全部視野的狐狸腦袋後面一點,她可以看到不良似乎朝著她吼著什麼。

但是她聽不到。她的世界像是被關上了聲音,她只能感覺到黑色狐狸重重的吐氣聲,還有一隻正朝她緩緩伸來的狐掌。

她眼前的一切都放的好慢好慢,彷彿是傳說中臨死體驗的跑馬燈。

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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