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芙拉送回病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狄里克给海之远发来了这样一条消息，至于海之远告诉他打算带缇克莉丝去见芙拉的那条留言，似乎被他无视掉了。
或许他已经从诺娜小姐那里得知情况，叫海之远去他办公室，多半也是为了这件事。
海之远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未经允许擅自行动，无论初衷如何，想必一顿训斥都是逃不掉的，说不定还会延长停职处分的时间。不过海之远那台华尔裘蕾装甲损伤得太过惨重，短期内根本修不好，所以停不停职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把芙拉送回病房，途中有一架浮空摩托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飞向院长办公室那栋楼的楼顶。虽然从他们的角度看不清摩托驾驶员的模样，但海之远觉得那肯定是庞培院长。
也就是说，狄里克还没回到贝鲁研究院，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海之远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海之远感到一阵不安。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让庞培院长过于气愤，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发生？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
会是什么事？
会不会跟芙拉有关？
海之远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金发少女，却见她依然望着浮空摩托消失的位置，一脸的意犹未尽。
莫非她想坐那个？
醒醒啊小姐姐！你是从贝鲁层来的啊！你在贝鲁层的时候也是可以漫天翱翔的啊！你飞得又快又随心所欲，比那个笨拙的机动载具刺激多了啊！
“咱们回去吧，消消乐在等着你呐。”
“喔。”
果然消消乐可以碾压一切诱惑……
※※※
“我是先接到诺娜的电话，然后才看到你的留言的，所以干脆就没有回。缇克莉丝跟她相处得怎么样？”
狄里克倒是没追究海之远自作主张的事，看起来似乎对他的做法还挺认同的。
“跟其他人差不多。”
“也是一头热？”
“是的。”
“啧，真不好办……要是总也没办法让她接纳其他人的话，你真的要准备教她女孩子的生活常识了，比如什么化妆啦、服饰搭配啦、生理期的注意事项啦……”
“……”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困难，实在不懂的话就去向身边的女性朋友求教吧。”
“……”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适合谈论这种话题的女性朋友。”
“你不是有妹妹吗？”
“她已经帮过我了，给了我一本青春期生理教育读物，不过……我觉得让我给芙拉讲那个不太合适。”
狄里克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我给你讲一件往事吧，六年前的事。”他端起手边的保温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那时反渗越技术还非常不完善，甚至可以说整个贝鲁研究所都是半吊子，从来没有过成功的经验。芙拉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进入贝鲁层，给我们带来了第一次成功。”
海之远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后面就是你不知道的了——实际上，在第一次实验中，芙拉出现了信息团损伤。”
海之远面无表情地听着，在他看来，“信息团损伤”算不上多大的事，无论在青石镇的那场战斗还是在北岭镇遗址被砸烂半张脸，都给他造成了信息团损伤，可是回到实层的他依然欢蹦乱跳，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狄里克又补充道：“在今天看来，信息团损伤是司空见惯的小问题，只要应对得当、及时补救，就不会给队员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那是因为你们有华尔裘蕾。”
海之远一愣。
狄里克继续说：“华尔裘蕾能帮你们在贝鲁层塑形，即使装甲受损也能维持‘边界’，不会让你们的信息团迅速崩溃。而且还能自发地调整受损位置的信息密度和内容，帮你们保护重要信息——而这些，芙拉那时全都没有。”
“芙拉第一次进入贝鲁层的时候，没有华尔裘蕾？”海之远讶然问道。
芬布尔之冬的队员，从未在没有华尔裘蕾装甲的情况下进入过贝鲁层。海之远想象不出离开华尔裘蕾的辅助，自己该怎么形成边界、怎么塑形，甚至不知自己该“塑”成什么形状……
芙拉……是如何做到的？
狄里克略显不满地说：“你肯定没认真学习。芙拉第一次进入贝鲁层是818年11月底，华尔裘蕾装甲的第一次测试实验是819年的事了。”
“喔……”
“其实就算有了华尔裘蕾，那种‘实验样机’的保护效果也远远不及现在列装的第二代，跟你的第三代更没法比。”狄里克又叹了一口气，“而没有华尔裘蕾的保护，信息团损伤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们也没办法弄清她损失的信息是什么内容，她回归之后发现自己失去了心脏都有可能。”
“……”
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个说法着实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你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实际上，在后边的一次实验里，她确实失去了脾脏。”
海之远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一样，而且脾脏的位置也在隐隐作痛。
“所以，当她从树脂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我们都松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是因为我们始终查不出她损失的信息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次损伤会不会加大她下次实验的风险。但是……”
狄里克停顿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海之远的眼睛，说：“我们没有别的志愿者，而实验，必须继续下去。”
这段历史海之远倒是略知一二。那个时候的贝鲁研究所既没有名气又没有钱，进行的研究又神神秘秘的，参加实验的志愿者非死即疯，根本没人愿意来。
即使是芙拉，据说也是为了报答庞培院长的救命之恩才答应加入的。
至于跟芙拉同期加入的埃德教官，原本是个举目无亲的难民，担任志愿者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求生的机会。而埃德本人曾经亲口对海之远说过，那时他年龄太小，根本没法进行实验。
所以，当年的贝鲁研究所，真的只有芙拉这一个适任的志愿者。
“芙拉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她没在这份只有自己能扛起的责任面前退缩。现在，你也是唯一一个能跟她沟通交流的人，难道给她讲讲青春期生理教育这种小事就让你畏惧了吗？！”
“……”
海之远愕然地望着狄里克，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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