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几片不知是否从北陵高中吹散的樱花瓣落在了未理家门口,不过在我们打开房门后不久就被风再次吹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像调皮的粉红色精灵一样。
如果也意味相应的幸运就好了——我由衷地祈祷着,也只能祈祷着。
毕竟我的任务只有站在门口望风……好在通过窗户还是能看得见室内的。
“我应该说过不要带朋友回来。”
请假休息了一天的线香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但回想起未理的名字并未让她重新找到失去的记忆,显然在线香眼中千鹤依然是她唯一的女儿。
不知是她没有注意到还是不想去注意,大体上应该是后者吧——本身“自己的女儿与印象里的女儿有出入”这件事就是充满了矛盾的。
或许篡改了记忆的同时连相关的思考能力也一并夺去了吧……可是对比千鹤的情况却又无法断言。
实际上站在线香的角度考虑,她应该是最容易发现记忆与现实有出入的人。最初她对于未理的记忆就存在偏差和分歧,仔细观察一下身边事物的话,想必是有可能自己找到真正的记忆的吧。
前提是,她想去寻找的话。
没猜错的话,真正阻止线香直面真实的不是记忆的篡改,而是她自身对记忆的抗拒。
未理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是你带我来的……”
“你跟谁学来那样慢慢吞吞说话的?”
“没有……学谁……”
迫于线香气势的压力,千鹤的话语声有些颤抖。
但是不去改变的话就永远无从改变,她是明白这一点才会站在这里的。
不逃避,不躲避,千鹤选择了拒绝妥协。原本只是来源于对记忆中现有生活的绝望和不满,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直觉而燃起了完全不同的火焰。这一切变得不再是为了自己,她所站的位置只有我和雾切是队友,而对立面是包括自己记忆在内的整个世界。
我只有短时间的失忆所以我无法去揣测她内心究竟是怎样,但既然她能够回想起未理的一星半点的记忆,那么对她而言必然不会好受——
因为感情与记忆是共存的。
“母亲大人,家里不需要多余的成员。”
雾切主动站到了线香的身边,抱着从家里拿来的画板,有板有眼地学起了未理的模样。
“什么多余的成员,你们在搞什么?”
“母亲大人的女儿有一个就足够了,”说着雾切又把矛头指向了千鹤,“我讨厌你。”
“……我?”
“不然还能有谁。”
不得不说雾切连演技也是一流的,我越来越怀疑她是不是压根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至少目前为止,对一个人能有的所有期待雾切都能完美地完成。
此刻她仿佛是被未理的灵魂附身了一般,一言一行像极了那个冷酷的家伙。
五年前的未理还没开始扮演后来大家眼中的乖乖女,这是千鹤通过零星的真实记忆分析出来的结果,那么这个时期的她当然也就只剩任性与肆意妄为了。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在我提醒了千鹤原本的她语速很慢而且十分谦卑之后,千鹤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某种程度上能够这么快地融入我“自己设定的原本的她”,也算是印证了我的选择并没有错吧。
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根本上的东西似乎有些不足。
“别装傻了。我不会把妈妈交给你的!”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妈妈已经因为你两天没好好休息了!滚出我的家!”
雾切一本正经地扮演未理的样子与她自己的性格实在出入太大反而有点引人发笑,但她确实做的相当不错。
原本表情如同在说“你们玩什么花样”的线香也开始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的“表演”。
希望是起效果了吧。
不过这至少给了千鹤和雾切把这场突兀的戏演完的动力,本来就羞耻度爆表,要是再看不见一点希望的话,我担心千鹤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提前放弃。
可是,就在这个应该一鼓作气的时点上,三个人却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雾切和千鹤不约而同地看向线香,仿佛在用无声的入场券邀请她加入进来似的。
……果然无论怎么看,都很幼稚。
当初做决定的时候还没想到那么多,现在亲眼看着她们把决定贯彻下去,却有种在看毫无亮点的话剧的感觉,再想象一下第三视角的我此刻正趴在窗户边上探头往屋子里偷窥……
该不会有人报警了吧……我赶紧回头望了一眼。不过看上去还没人注意到我,太好了。
“啊,这位美丽的小姐,不来加入我们吗”耳中回响着类似的幻听挥之不去,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种像舞台剧一样的东西啊。
……好像就是台上的妹妹大人。
线香没有任何回应。
不止是没有回答、没有回话、包括肢体上的表示、乃至神情上的变化,全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静得让人害怕。最容易让人对危机浮想联翩的不只是巨大的轰鸣声,还包括完全的死寂。
就像表演途中邀请观众上台却被直接拒绝一样,氛围极其糟糕。
这显然出乎雾切和千鹤两人的预料,尤其是雾切。她罕见地流了一滴冷汗,还不时地瞥向我的位置,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连你都不知道怎么办的话我更不知道了啊,这明明是你想出来的点子!
……呜哇都已经开始推脱责任了这个真冬。
自我反省中。
“那幅画……”
这时,千鹤突然以十分平静的语调提起了新的话题。
“哎……啊……”
雾切猛地从愣神的情绪里缓了过来,她瞄了两眼纸上那一团漆黑的画,支支吾吾地始终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然而千鹤似乎并不介意对方的反应。
事实上她可能根本没在看雾切,甚至没有在等待雾切的回复。
“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画的是什么吗……”
这是千鹤第一次在这场戏中显得不那么刻意。
仿佛她只是在诉说自己该说的话,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再是扮演那个设定中的她,而是以自己的本性作为驱动。
这算是后知后觉吗……我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千鹤在与我之间的争吵中说过,她对未理的喜爱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的,并没有经过任何时间的积累。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千鹤刚进到未理家中的时候吗。
雾切也注意到了千鹤的变化,她眨了眨眼,抱着画板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捏得更紧了。
视线再一次聚集到了线香的身上……
“至少多个人一起聊天也不错吧……”
和千鹤一样,线香也终于开始了对回忆的探索。
这是千鹤那模糊的“初次见面”的记忆中,线香在此时说过的话。
真的起效了……我竟然有一种终于等到舞台剧大结局的感觉。
“……这个家里我必须比她的存在要高……”
雾切表现的比之前更加卖力了,但似乎这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只是让另外两人眼中的幻觉更加真实了一些。
……现在的千鹤和线香,在想些什么呢。
能回想起未理的模样吗?
能回想起她的声音吗?
能回想起她对身边的人不可一世的态度吗?
如果可以的话,又会怀着怎样的心情?
——怎样的心情,才会让两人不约而同地落下眼泪?
“那……今天开始……”
千鹤向雾切伸出手,却又害怕破坏泡沫般的幻影似地,不敢真正触碰到眼前的“未理”。
也许在她的眼中已经真的看见未理就站在眼前了吧。
而一旁的线香早已泣不成声,在说出属于自己的那句话之后便脱力般倚在了墙边,眼眶已逐渐红肿,泪水迅速打湿了脸庞。
……结束了,各种意义上。
失去的记忆,失去的存在,已经全部回来了。
“你就是我的大小姐了……”
“大小姐”,久违地再从千鹤口中听见这个称呼,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啊,也对,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大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话音落下,千鹤收回了伸出的手,手臂无力地垂在两边。
“对不起……”
线香走上来抱住了千鹤颤抖的身躯,千鹤也终于两人相拥而泣,
戏演完了。
室内回响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哭声,雾切如释重负般退到一边,本想找个地方休息下,结果在看见我后径直朝屋外走了过来。
“哥哥没什么想说的吗?”
她站在玄关处朝我喊道,生怕里面的两个人听不到似的。
“不,那个,我就算了吧……”
两人异性在感伤悲痛的时候我去掺和不太好吧,毕竟我亲眼看着未理离开人世,现在再让我像她们一样痛哭流涕肯定做不到的。
“真冬,过来。”
“噫……”
被线香点名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见我乖乖往屋里走了,雾切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了声“我还有事先走了”,分别和线香她们和我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本来想好好谢谢她的……既然她有事,明天再说吧。”
“嗯,所以我也有事……”
“你给我站住。”
为什么非要留着我啊!
“我有些事要问你……”
“比如为什么你最后见了大小姐一面之后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说实话我就诅咒你一辈子。”
……看来即使有刚才的经历,恢复了记忆的千鹤对我也不会友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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