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先是从冰箱里拿了一些水果和饮料放在客厅的餐桌上，然后又花了不少时间忙活了一顿饭菜。
不知是本来有其他打算还是家里经常屯货……明明是一时兴起的一桌菜做出来却十分丰盛，难怪千鹤会有那么好的手艺了，本来还挺好奇她是跟谁学的，毕竟以前未理家里的饭菜似乎基本都交给千鹤去准备了。
不过线香好像也不怎么回家吃饭就是了。
“这几天让你受苦了。”
“哎？啊……那个……我没什么……”
千鹤受宠若惊地缩起了脖子，回到了那个说话速度极慢、习惯性谦卑的自己，也是她惯有的模式里。线香刚刚特地把千鹤拖到单独的房间里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伤痕，似乎短短一天里（实际上就只有一个晚上）千鹤就已经浑身遍布被殴打残害导致的淤青和伤口，难以想象她昨天晚上究竟遭到了多少次虐待……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或许我不应该把她单独留在这里的……
“你说的记忆篡改具体是怎么回事？”表达了很久的歉意之后，线香终于开始把话锋转到了我这边，“有什么前兆吗？”
“前兆倒是没有。我是被千鹤喊来和未理……道别的。”想了很久才拿出了道别这个词，我想尽可能不让气氛太过低沉，轻描淡写一些最好。
“……是我喊你来的没错。”
不知为何千鹤一到需要和我交流的时候语速就恢复正常了，这人不会还在记恨我吧……
“然后呢？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未理的吧。”
“嗯……”
“那她……真的……”
也许有人已经告诉过线香和千鹤关于未理的病了——在我告诉她们未理去世的消息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是证明。虽然很好奇那是谁，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的时机可以问，还是先搁着吧。
“嗯，我亲眼看见她……呃，那个，停止呼吸了。除非有假死之类的情况否则应该不会错……”
人总是会对死这个字有所戒备，或许是因为太过恶劣吧，好在还是有不少可以替代的词的。
不过我一本正经地解释“未理真的已经死了”这件事，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感觉像是我害死了她一样。
“反正我们也没看到，该不会是你把大小姐藏起来了吧。”
千鹤又开始怼我了。
“我把她藏起来有什么意义么……”
“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反正你肯定私下里对大小姐有各种奇怪的妄想。”
“……”
无法反驳。
不、妄想就是妄想不可能付诸实践的，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未理后来去了哪里是吗……而且她的房间也变成了别人的？”
“嗯。你们家里没有类似的机关吗，置换家具之类的？”
“没有，应该没有……会做这些事的只有未理的父亲，但他已经入狱五年了，而且他一直不太喜欢去未理的房间。”
“也就是说……果然是有第三者——”
“诅咒是可以做到的……改变一个人的记忆这种事……”对诅咒相当了解的千鹤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那就是……诅咒的作用，但是、范围太大了……”
“范围？”
因为刚刚经历许多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的缘故，线香也开始对千鹤的话题产生了兴趣——毕竟，千鹤几乎不会说谎，平时以为是谎言和玩笑的关于诅咒的探讨如今也无法再简单地以玩笑来对待了。
至于我……我可是被某个给人感觉莫名靠谱的独眼萝莉说成是离神最近的人类了啊。
“诅咒是一对一的行为……生命是等价的，恶魔不会允许一个人通过诅咒直接影响两个人以上的存在……那样会失去平衡……”
“问题是，这次可远不止一两个人的数量啊……”
“嗯……因为我和阿姨都是突然间失忆……而且现在还是可以清晰完整地回想起失忆前后的那段时间……所以，个人不太相信是药物之类的做法……”
“简单点说，这很可能甚至不是人类做得到的事——”
“你们相信恶魔和诅咒的存在了吗？”
印象里千鹤从未和别人具体讨论过关于诅咒的相关知识，不知道未理能不能听得下去，但多半不会和她一起讨论吧。
不过。
“也没完全相信就是了……只是没法排除这个可能性。”
还有就是。
仅在这种时候才得以生效的，自我安慰法。
异常不止会带给人绝望，同样也会赋予人希望，那是——用思想就可以无限放大的可能性。
超越常识的事情，一旦接触一次，就再也无法停止了。
思路会被扩展，然后所有原本只存在于幻想的创造力会变成可以去追求和抱以自信的信仰。
当有重要的人死去，便会去试图追寻其重新回到人世的方法。
对我，或许也对线香而言，都是如此。
即使无法实现奢望，奢望也会掩盖你的痛苦。
至少现在，与未理不再能够相见的现实不会立即压垮在座的三个人。
尤其是、她的母亲。
“……这就够了。”千鹤罕见地苦笑了一声，“谢谢。”
所以、千鹤又是怎么想的？
我甚至觉得在各自分开并不可避免地迎来独处之后，她会是唯一一个痛哭失声的人。
因为即使是现在，千鹤也没有提过任何关于“带回未理”的事情。
基本上，既然唯一对于可能性有所研究的人没有站出来主动引导的话，这和说出“带不回来”没有多少区别。
当然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猜测，无法断定的事情是无法滋生悲痛的。而对千鹤来说，她或许，已经能够做出足以否决可能性的判断了吧。
希望在恢复记忆的瞬间所流下的眼泪，能让她释放足够多的压抑情绪。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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