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不期之约
Long Premedit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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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个衣阿华……艾奥瓦，和你关系很好，我真是松了口气。”
许柯杰说完，喝了口茶。
黎砂扶正耳机，单手穿上柏林蓝的格子衬衣，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谨慎地打好绑带。他疑惑地问:
“怎么说？”
“有他协助，行动确实顺利了不少，但是……”许柯杰有些犹豫，“他的手段比你还激进，还算是人吗？他插手过的战场，简直……”
“打住！你想骂我不必拐弯抹角，但对白刃不敬，下次见面不管你是副局正局，等着挨揍吧！白刃学长是我最敬重的人！谁都不许对他有异议！”
许柯杰显然被黎砂的愠怒惊动，电话那头传来茶杯碰撞的声响。
“见鬼！你冷静点！不谈这个了好吧？我实在不习惯你们这些承包商的做事方式，以后说什么也不要与你们这群疯子打交道了！”
“嗯哼！”黎砂冷哼，“别抱怨了！有学长在，一切稳妥！等我恢复，再来计议赤城的事。”
“恢复……”
许柯杰诧异。
“我八点有约，不说了！”
黎砂慌忙挂断电话。
连别人都没法骗过，还想自欺吗？黎砂看着绷带缠绕的右臂，也许切掉这条治疗无望的手，反倒更好吧……至少不会碍事。
时间不早了，黎砂整顿停当，上楼轻敲卧室的门。
“纳尔逊？”
门照例没锁，黎砂推门进去。纳尔逊穿着睡裙，背靠床头坐在床沿，读一本《李尔王》。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进房里，她静美的颜面，无暇的肌肤，泛着象牙色的荧光。
她抬头望向黎砂，面无表情。
黎砂心里有些发虚。
“早餐我做好了……单手煮的，质量没以前好，你将就一下吧？”
纳尔逊只是点头。
“那我出门了？”
黎砂缓缓后退。
“路上当心。”
纳尔逊对他摆手，继续低头阅读。
房门合上，店门关上。七点半，他和夏夜约好八点在河岸车站碰面，时间紧迫！
黎砂正要跑开，蓦然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心头苍白，清冷的凉意爬上后背。
为何？
因为纳尔逊。
他有多久没有独自出门了？自从纳尔逊来后，她何时未曾陪伴左右？黎砂早已习惯了，右肩那个优雅的身影，转头便能看见她玛瑙般的瞳眸，熟悉的脸庞。
纳尔逊到底怎么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平时的她，让黎砂担忧不已。
爱乐乐团的演奏的确对黎砂有着致命的引力，但他绝不愿被纳尔逊误会，尤其是对于夏夜……回来以后，必须好好和她谈谈，也许就这样和她坦白，表明心意……
黎砂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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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看着镜中的自己，雪色的发饰，雪色的及膝纱裙，雪色的高跟鞋，如雪的肌肤如冰如玉的五官。
恍若一盏出落凡尘的梨花。
“赤城姐姐？”
房门边，安云紫小小的脑袋探进来，她套着淡苹果绿的短袖帽衫，兜帽上两只圆圆的兔耳格外显眼。
“姐姐今天好漂亮！”
安云紫星星眼。
“云紫会夸人啦，真乖！”赤城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云紫长大以后呀，会比姐姐漂亮几百倍！”
“诶嘿，诶嘿……”
安云紫嘿嘿笑，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仰脸问赤城。
“为什么没有人喜欢姐姐呢？姐姐这么漂亮这么温柔……”
赤城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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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断了还有左手，左手断了还有双腿，双腿断了还有头槌，就算无力挥动脖子，也要用牙咬断你的喉咙。在你砍下我的头之前，我不会停止对你的进攻，这就够了！
黎砂咬牙切齿的字字句句，目光中的憎恶，对她来说何其刻骨铭心！
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
却要那样仇视，那样不顾一切地攻来！就像背负着几世的血债！
原来我一直遭人怨恨，我一直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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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安云紫疑惑地呼唤。
赤城揉了揉眼角，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
她俯身抱住安云紫。
“如果有人像云紫一样喜欢我，我一定会无比高兴的……”
眼泪逃不出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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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牵着安云紫的手，走出庭院，穿过上午慵懒的阳光与细密叶影，去向远方。
后方百码的街角，灌木遮挡的阴影中，一辆宝蓝色的轿车等待已久。
“快看，赤城大人和提督大人出门了。”山城坐在后座，身体前倾，用折扇指着林荫小道的方向，“我们等她们上了巴士以后再跟过去吧，赤城大人那么敏锐，贸然靠近很可能被发现。”
“嗯嗯。”
副座上，扶桑敷衍地应声，她的额上有着细密汗珠，神态很不自然。
“姐姐你怎么了？”
山城诧异。
“妹妹啊，你确定这件衣服是加大尺码的？真的好紧好难受啊……”
扶桑拉了拉衣领，粉色上衣紧紧勒住她的身躯，山峦起伏惊涛骇浪。
山城的头磕在椅背上。
“姐姐，相信我，这不是尺码的问题，这已经是最大规格了……以后你还是尽量穿浴衣吧……”
古鹰两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呆毛转成圆圈。她低头瞥了眼自己胸前，垂头丧气。
“啊嘞嘞……”
山城托腮思量，认真地说:
“虽然赤城大人一番好心，让我们去别处游玩散心，但是现在风头很紧，为了赤城大人与提督大人能够愉快地度过假日，我们必须跟上去为她们保驾护航！”
“对对对！”
古鹰连连点头。
山城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古鹰:
“古鹰，你和我们说你车开得很好，我没检验过，就让你来当司机了，这车怎么样？是我们的国货哦，没问题吧？”
“啊嘞？”古鹰眨巴眼睛，拍桌子般拍着胸脯，“交给我好啦，我可是NFS两年驾龄的大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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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的山头，三千公尺开外。
白刃的视线扫过谈笑的赤城与安云紫，扫过后方车中的三人，聚焦片刻，放下变焦测距仪，关闭指向监听装置。
“试图度假的战舰？”
白刃的语调像是听了有趣至极的故事，他迅速编辑信息，发送给名义上的长官许柯杰。
然后收好设备，从二十码高的树梢一跃而下，平稳落地，落进一丛凤仙花中。
“真会享受！把风景区里的废弃别墅当作藏身之地，山清水秀……”
白刃拍落肩头的花瓣，背上单肩包，踩着悠哉的步子离去。他一身衬衣牛仔裤板鞋，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户外摄影师。
迎面撞见醒目的“猛兽出没”警告牌。
白刃一愣，旋即轻笑。
“中国城市近旁的郊区，怎么可能会有猛兽？他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措施……”
突然有踩碎枝叶的躁响，一头健壮的花豹穿过灌木丛，出现在他身后，磨牙擦掌，气势汹汹。
“……棒极了……”
白刃耸肩。
花豹嘶吼着向他冲刺，要把这个不速之客当作丰盛中餐。但是此时白刃转身看向花豹的双眼，目光和蔼亲切。庞大的恐惧瞬间将花豹淹没，它拼命铲动前肢减速，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豹儿乖，我们来拍一张合照吧！猫科动物里没同我合过影的，只差豹属了！”
白刃举起新买的华为手机。
花豹瑟瑟发抖，跌跌撞撞地后退，白刃向它靠近一步，它发出小猫般的惨叫，逃之夭夭。
“喂喂。”白刃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有这么可怕吗？”
相距不过百步，茂密的树林中。
熊建一屁股坐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拿着地图仔细端详，满头大汗。空想啪的一声坐在他腿上，拉扯衣领用手扇风，喝着青柠味的脉动。
“你这笨蛋呼啦！我说过不要翻墙进来啦！你看吧！迷路了吧！拍得到好风景却出不去有什么用！笨蛋笨蛋呼啦！”
熊建看了地图又看手机，慌慌张张。
“要不干脆报警？警察会来救我们，但是罚款是逃不掉的……”
“笨蛋！我们只剩下一百块了呀！再被罚款就只有去街头卖萌了！”
空想用食指猛戳熊建的肚子。
这时花豹嚎叫着从他们身边逃过。两人愣了半秒，吓得大哭起来，抱成一团。
“妈呀那是豹子啊！豹子啊！空想！我们会被生吞！我还不想死呀！”
“呜哇！笨蛋！快把手机给我啊呼啦！”空想抢过手机拨号，“警察大叔！快来救救我们……诶？”
她忽然呆呆眨眼。
“我有什么好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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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砂看表。
八点一刻了，夏夜迟迟没有现身。他有些焦急，那可是皇家爱乐乐团啊！不在演出前一小时抵达，安静地等待，就有违学长教导他的原则——对严肃音乐致以十二万分的尊重。尽管学长的后半句话，“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去看第二次乐团演出”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河畔清风拂面，绿茵夹道，零星行人从花篱的两旁走过，步调悠哉，花篱中藤萝牵牛盛放，香气醉人。
真是个闲适的上午啊，真难得啊……
黎砂轻触右臂的绷带。
如果他不被A1带往北美，拿起枪走上战场，也许对这种日子早已习以为常了吧。
忽然眼前一黑，他的双眼被一双柔软的小手从身后捂住。
“猜我是谁～”
黎砂一愣，满头黑线:
“虽然你这样必定会让死宅兴奋不已，但是我实在过不了死宅的及格线啊，真对不起！”
黎砂拨开夏夜的手，转过身去。
“诶？你看呀，你吐槽我啦，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更熟络了？”
夏夜轻笑着小步跳开。
她的长发束成清爽的高马尾，戴星辰花的精巧发饰，穿一件薰衣草色的露肩上衣，黑色叠纹的短裙，蓝黑条纹的膝上长袜，绝对领域的视觉冲击比及炮弹。
黎砂硬生生地扳开视线，强行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种场合还迟到，未免太过失礼！还谈什么熟络……”
“哦？”夏夜掩嘴，语气轻佻，她眯眼看着黎砂，眼神里是戏谑的意味，“其实我一个小时前就到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等着你看着你呢。”
黎砂一愣。
“你在七点五十到达这里，肯定跑得很急，气喘吁吁的，然后嘛……”
夏夜详尽地道出黎砂来至此处后的一举一动，黎砂应声回忆，竟然分毫不差！
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夏夜的视线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他吗？！
为什么他察觉不到她的视线？他可是……安全承包商啊！他可是靠着敏锐的感官才活到今天的啊！
黎砂感到疑惑，但更多的是挫败。
“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夏夜的描述终于收尾了，她扬起手指，“前五分钟，很焦急；中间十分钟，很焦急；后
五分钟，很焦急！”
这不都一样吗……
“看来你迫不及待要见到我了呀，现在我就在你面前啦～”
夏夜在黎砂面前跳舞般旋转，仪容动人，能化开千年寒冰。
“好看吗？”
她问黎砂，浅笑清悦。
黎砂看表，再次强行一本正经。
“现在是八点二十一，我们距离音乐厅九哩两百码……”
“好看吗？”
夏夜凑近至黎砂跟前，黎砂刻意挪开目光四下扫视。
“演出在十点开始，我们没时间了……”
夏夜搂住他的脖颈，轻轻转过他的脸庞。
“好看吗？”
黎砂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庞，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呆滞地点头。
夏夜露出得逞的娇笑，转过身去，拉着他的手，轻声哼着动听的旋律。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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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去看场演奏会而已……
这节奏，这步调……真是棘手……
黎砂仰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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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状况！紧急状况！全队会场集合！全队会场集合！”
武警支队的驻地，告警蜂鸣震耳欲聋。不到三分钟时间，两百余位战士便已集合完毕。许柯杰快步走上讲台，身边跟着武警支队长。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
“各位同志！不久前我们收到消息，张旗在市内出没，身边只有少量下属。虽然他的目的尚不明确，但这是我们对他实施抓捕的大好机会，不能放过！”
本就精神抖擞的武警们听到这个消息，更为斗志昂扬。
“同已往在市内展开的行动一样，我们必须万分注意，一般市民的人身安全！各中队，按照三号方案进行装备配备！十分钟后，整队出发！”
“是！”
武警们齐声遵命，声势浩大。
许柯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有序迅速地散开，赞许地点头。这些武警在对抗毒枭的行动中变得愈发老练了。
他向自己乘坐的指挥车走去，忽然看见车旁站着一位红发少女，讶异不已。
纳尔逊，她穿戴着黎砂的TAD冲锋衣，战术执勤裤，CQB军靴与Oakley半指。马尾被高高盘起，两鬓长发也拢得利落，凸显出弧度完美的脸颊曲线，与颀长美好的脖颈。黑色的衣物紧紧贴合身体，曲线傲人，使她凝聚了摄人心魄的美，兼备英气与魅惑。
“纳尔逊？你为什么在这里？”
许柯杰走近后向她发问。
“赤城的事情还没了结，我跟着你们，去她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纳尔逊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HK416A5来展开枪托，她把六个弹匣袋扣在细腰两侧，右腿小腿绑着USP45 Compact，左腿大腿外侧是手枪弹匣，取下背包，将英格兰细剑左斜背负。
“你这身行头不对劲，完全是把自己当成步兵来用的打算啊！”
许柯杰瞪眼。
“我的装束并不会影响舰装的使用。我听威尔士说过了，战场在城区内的话，就算使用惰性榴弹，也会造成极大的无辜伤亡。如果赤城没有出现，我使用这把步枪就够了。”
说的好有道理，然而你这二战战舰会用AR步枪吗？许柯杰暗自捏汗。
“威尔士呢？她在哪里？”
纳尔逊环顾四周。
“别找了，她八成待在房里喝着闷酒。”许柯杰摊手，“自从上次被赤城打败，她就没有提起过斗志。”
纳尔逊轻颦秀眉。
她终究还是要独自战斗，连带着黎砂那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让他免受伤痛，过他期盼的平和生活……
和般配的女孩去约会。
她的瞳中并无失落。
许柯杰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与下属沟通，打开装甲车门。也许除了那个人，所有人都无法觉察到她细腻的心思与情感吧。
“上车，纳尔逊，部队要出发了！”
许柯杰向她挥手。
纳尔逊回过神来，她走进狭小的车厢，车门缓缓合上，引擎发动，噪声烦闷。
没多少干劲呐，快些开始快些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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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斯加拿着双筒望远镜，透过车窗，紧紧盯着右前方的巴士，将车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她叼着半根百奇，一脸兴奋。
“啊啦啊啦！贴得好近！真是主动呀！”
关岛在一旁捅阿拉斯加的腰，她十分慌乱。
“姐！你能不能注意点场合和形象！我们这样简直就像两个跟踪狂！”
阿拉斯加转过来看了看关岛，关岛低着头，脸色红成番茄，她又看了看周围。公交车上的乘客全都错愕地看着她们。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对她们拍照录像。
阿拉斯加顿时发怒，对着人群扬眉挥拳，大声呵斥:
“啊啦！摇滚少女很少见吗？盯着人看很不礼貌，你们不明白吗！那小子！说的就是你！居然还拍照！手机给我！”
人群顿时收缩后退，一个戴眼镜的瘦弱学生颤抖着把手机递给她，她翻看之后嚼碎饼干。
“这！啊啦！你偷拍我几十张？我要报警！你这混蛋！”
阿拉斯加把手机砸回学生脸上，学生大哭着跳窗而出。
“哇！我家巡音才没有这么暴力！”
一车人无不骇然。
“坐下来，姐！太丢人了！我们根本不算摇滚少女啦，我们明明是金属流派的……我……我要换车！
关岛将双手按在腿上，娇躯轻颤。
阿拉斯加撕开第十包百奇，扔进嘴里，一面摸关岛的头。
“啊啦乖啦，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身行头出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把所有路人当成萝卜白菜就行！我记得你在冲绳的时候还和我一起向日本飞机示威来着，那可是好几百号人，不该这么怕事啊……啊啦？我们怎么和那辆车走的不同的岔道？”
阿拉斯加突然发现不对劲，经过一个路口时另一辆巴士右转，而她们所乘的这辆继续直走。
“啊啦！司机啊！这辆车不也是233路公车吗？为什么和那一辆分道了？”
阿拉斯加怒吼着站起来，人群惊恐地分开，关岛闭着眼捂着耳朵。
司机十分淡定，头也不回。
“那辆是233-2路，这辆是233-3路，是不是上车前没看清啊？外地人傻了吧！”
阿拉斯加一惊，回到车尾探头去看车牌。
233路三个数字每个都有篮球大小，十分清楚。
右下角跟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3”字，远看完全就是个点。
23333333333
233
3
阿拉斯加的下巴摔在车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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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到站报站。
“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杜鹃广场，到了。”
黎砂起身下车，夏夜紧紧跟在他的左后。
杜鹃广场在城区东南，是新兴的文化与景观热点。洛神音乐厅，主题乐园与会展中心都被布置在这附近。两人穿过广场右线，绕过乐园的外围，朝着音乐厅的方向走去。
夏夜的心情愉快极了，双手背在身后，沐浴着淡金色的阳光，踩着轻巧的步子，环顾着仲夏丛丛盛放的花朵，轻声哼唱着《Secret Base》的旋律。
不对吧，你的暑假才刚开始，这可不是分离的悲伤时刻，而且就算我想从你这边逃开十年，你大概也不会答应吧……
黎砂擦了把汗。
这时某个男孩牵着父母的手，欢快谈笑着从他们面前穿过。黎砂看着那个男孩无忧无虑的笑脸，看着那一家人远远走开，消失在方特乐园的西门里，莫名地叹了口气。
夏夜看得真切，她偏头问黎砂:
“怎么啦？这幅表情？你早就过了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园玩耍的年纪啦，那些东西小时候还没玩腻吗？你真可爱！”
“呃。”黎砂揉了揉头，表情不太自然，“我说我从没去过，你会信吗？”
“诶？”夏夜的眼底其实并没有意外，“为什么？”
黎砂的语气里满是自嘲：
“没爹没妈的孩子，读个高中都因为没钱交学费辍学，哪里有闲钱闲心去玩乐啊？等到自己能挣钱的时候，童心早就死透了。”
他试图讲个笑话，结果自己都笑不出来，低头沉默了，继续走着，眼神浑浊。
夏夜凝望黎砂浓雾笼罩的瞳仁。他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了，缺失家庭与童年的失落，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是不可忽视的心结吧。
水灵的眸子浮光流淌，夏夜沉思了片刻，唇边泛开意味深长的笑。
“呐，黎砂，等等呀。”
她叫住右前两步的黎砂。
黎砂有些恍惚，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我的步子太快了吗？”
“不是哦，”夏夜向他伸手，“把你的门卡给我吧，我检查一下。”
黎砂不假思索地递上演奏会的门卡，夏夜轻笑着接过，将两张门卡叠在一起……
啪地折断捏碎。
她拍拍手，把碎片扔进一旁的垃圾箱，冲着黎砂得意地笑。
黎砂石化三秒。
“我我我我我我我！！！！！”黎砂当场崩溃，他嚎叫起来，左手把头发揉乱，“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夏夜！那可是！那可是！！门票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呀，反应好激烈呀，”夏夜掩嘴轻笑，“发火的样子也很好玩呢～”
黎砂扼住夏夜的右肩，猛烈地摇晃。
“你在想什么！这样我们就没法去看演出了！我！我难道又要！又要等几年吗？”
夏夜顺势搂住黎砂的手臂。
“就是要这样，我改主意啦！我不想去听音乐会啦，我要你陪我去游乐园！”
黎砂万分凌乱，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苦苦期盼的皇家爱乐乐团的演奏会……化为泡影了！今天完全白来了！
夏夜这女孩真是不可理喻！怎么会有这样直截激进随性的人？！
等等，游乐园？为什么突然想去游乐园了？她之前不是还在拿游乐园说笑吗？
黎砂看向夏夜，看不进她漂亮的眸子。
“你的童心死透了没关系！昨晚你答应的是同我约会而不是听音乐会！我要你陪我去游乐园哦～”
夏夜一字一顿地重复。
“陪，我，去，哦！”
话音动听，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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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的目光欣慰，前方不远，安云紫兴奋地来回跑动，上蹦下跳，穿行在人群当中。游乐园对她来说就是个色彩缤纷的异世界，每个项目都充满着无尽乐趣。
“你是恐龙吗？是恐龙吧？”
安云紫伸着小手，去戳一个人偶装束的演员的大腿。
演员唰地把脑袋凑近她的小脸，高声吓唬她:
“哗！是飞龙哦！不是苍龙也不是白龙！”
“呀哈！”
安云紫尖叫着大笑着跑开，跑回赤城身边抱着她的腿，指着成群游行的人偶。
“赤城姐姐！你看那些恐龙张不开嘴呀！一点都不可怕！”
赤城从天鹅绒挎包中取出一个粉色的相机，牵住安云紫的手，浅笑着问她:
“云紫，我们去和恐龙们拍照，好不好呀？”
“好啊好啊，拍完照我们去玩那个吧……姐姐，那个叫什么呀？”
安云紫指了指左前方的一座设施。
“那是旋转木马，”赤城把安云紫抱起来，轻声在她耳边说，“每个女孩都喜欢旋转木马，坐过它以后，女孩就会受到童话的祝福，会遇见自己的王子，王子乘着白马来接走女孩，去遥远美丽的地方和平幸福地生活。”
“姐姐也一样吗？姐姐的王子呢？”
安云紫眨巴着眼睛。
“姐姐的王子呀，”赤城眼神一黯，但她强笑，“姐姐不需要什么王子，姐姐有云紫就够了。”
安云紫听了这话，忽地摇头。
“那我不坐了，我也不要王子啦，我要永远陪着姐姐。”
赤城一愣。
“傻孩子。”她轻敲安云紫的小脑袋，犹豫了片刻，“不坐就不坐好啦，我们去玩别的。”
“嗯嗯，快呀姐姐！”
山城与扶桑坐在树荫下的草坪，稍作休息，赤城与安云紫四处游玩，她们在后头呼啦啦地追，要保持距离，要前出警戒，要防备战舰和条子，真是个累船的活儿。
“好热好热。”
山城打开折扇扑扇，左手拿一根蓝莓雪糕。扶桑端一杯冰茶在喝，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这茶好次。”
扶桑皱眉，将吸管抽出嘴唇。
“姐姐你就别抱怨了啦，庶民的茶叶怎么可能与我们家的比肩。”山城四下张望，“古鹰呢？怎么还没来？停个车需要这么久吗？”
“也许是迷路了，毕竟我们走过来很远了……”
“哦呵呵，”山城一脸悻悻，“今天我们没有撞车翻车真是如有神助啊……我们这么艰难都跟过来了，张旗如果还敢放赤城大人鸽子，我第一个去把他轰成渣滓！”
“应该是不会的，”扶桑改了改跪坐的姿势，“你没有看见，这些天来，赤城大人用最为强硬的语气要求张旗兑现承诺。张旗没有推脱的余地，昨晚向赤城大人作出了保证。”
“这才像话！”山城嘟囔，“不过是陪陪自己的女儿，搞得和要他的命似的，真是混蛋！”
这时古鹰摇摇晃晃地来到她们跟前，呆毛无力地耷拉着，冒着烟。
“原来你们在这里，我找了你们好久啊……我要热死了……”
她垂头丧气地蹲下来，呆毛无力垂落，山城眨眼，用折扇给她扇风。
“啊！赤城大人她们走远了，”扶桑看着远方，站起来，“我们快些跟上去。”
山城立即起身，古鹰一脸萎靡。
“啊嘞！不是吧！好歹让我歇会儿啊……”
路边有几个青年见了扶桑，眼里放光，他们向扶桑吹口哨。
山城把雪糕扔到他们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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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西面三百码，方圆十哩内唯一的高层建筑，九十公尺的大厦天台。
白刃锁死铁门，在门边固定钢索，将两枚M18阔刀反步兵地雷先后埋设，角度巧妙，一旦有人破门而入，便会迎头撞上钢珠火雨。
他来到天台边沿，四下扫视，视野开阔，下方任何人物的一举一动，都能尽收眼底。
一柄M40A6栓动步枪在护栏上架好，它配有Leupold Vari-X ⅢM3变倍光学瞄准镜，物镜镜头装有防反光栅格，枪口是Surefire的快拆消声器。
白刃检查步枪保险无误，用镭射指示器测距，画了简洁的射程表，之后取出一部长焦镜头的单反相机，逐区检视，寻找可疑目标。
他的脚边平放着硕大的矩形长盒。
广场北面，东面与南面的街道上，武警的车辆分散靠近，不动声色。一般市民只当他们在正常巡逻。
“怀特顾问，请报告状况。”
许柯杰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
“许局长，我已经就位了。”白刃回复许柯杰，语气带着尊重，“请你在我确认目标之前，让下属们待命，一百五十码是抵近的极限。”
“我知道了。这次有一点我必须强调，”许柯杰加大音量，“我们要逮捕活着的张旗，你明白吗？活着的！请别像以前那样过度使用武力！”
“遵命遵命遵命。”
白刃无奈地笑。
这些警察真是不容易啊，面对持械暴徒还要保持克制，不敢使用自己的力量，生怕被歹毒的媒体指责执法不当，到头来死的伤的都是自己……
不过，许柯杰仅仅强调了张旗是吧？那么其他人都随他处置咯？
张旗的老兵精锐们，不当场处死的话，任何一个都能掀起血雨，你们已经有那么多同志牺牲了，还不明白吗？
镜头调焦，白刃的视线陷进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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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o！”
黎砂抱头。
滑车从陡峭的轨道高速冲下，水幕飞溅，他被当头洗刷，从头到脚湿透。
夏夜放下遮阳小伞，看着狼狈的黎砂吃吃笑个不停。
“呃，开心啦？”黎砂看着其他乘客取下雨衣，满头黑线，从头发上拧出水来，“偏偏不让我拿雨衣！”
“啊呀，淋个痛快才有意思嘛！多凉爽！”夏夜举起黑莓手机，“看这边，说233～”
“2333……你别打伞再来说这话好吧？”黎砂翻白眼，“其实你只是想看我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咔擦，夏夜拍下他死鱼眼的表情。
“黎砂真聪明，但是没有糖哦！” 她站起来，拉着黎砂的左手，“走啦走啦，别的游客还在等呢。”
黎砂服服帖帖。
“听你的，都听你的……”
两人离开大厅，穿过夹道花丛，路边的音箱放着老歌《CountryRoad》，慵懒闲散的音律在阳光里翻飞，令人心情舒畅。
尽管黎砂很不甘心:票被撕毁，再次错过演奏会，但一直郁闷有什么用？反正都出门了，干脆在这里游玩，否则自己岂不是一头亏黑到底？正逢周末，乐园里的游客渐渐增多，稍不留神，就会跟身边的人走散。夏夜大概看准了这点，搂住黎砂的左臂再也不放，黎砂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认输，但是这种过分的触感……
“果然，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吗？黎砂你在发抖诶，”夏夜指了指路边一家蘑菇形状的建筑，“那里有卖纪念衫，给你买一件换上吧。”
“呃。”黎砂摇头，“不用，等会儿就干了。”
夏夜戳他的腰:“逞什么强！看你这小身板，待会儿就着凉感冒了！”
喂喂……我是被你玩成这样的好吗？怎么还要被吐槽呢？
夏夜拉着黎砂走，黎砂仰头看天，着凉感冒啊…
自从两年前的那个冬夜，在波罗的海零度的浅滩潜伏一个小时以来，感冒就再也没有理睬过他。
店子装潢平素，衣橱衣架里都是些印着简单logo和图案的文化衫，却能卖出普通店里三至四倍的价格，这就是
连带产业的杀机，不是商机。
夏夜举起一件印着吉祥物的T恤。
“这个？你看多萌！店员店员，有没有175尺码的……”
“等等！”黎砂叫停她，扶额，“那个挂架旁边标着幼儿两个字！”
“诶呀。”
夏夜吐舌，绕到另一片区域，翻看半天，挑了豌豆射手和向日葵。
“黎砂……”
“停！还是我自己来吧！”黎砂慌忙凑上去，几个店员一阵哄笑。
夏夜忽然兴奋起来。
“诶？这个太棒了！就是这件了！你要是还有意见我就生气了！”
她举起一件黑色Doge图案的V领T恤。
黎砂一个趔趄差点摔翻。
五分钟后。
两人坐在甜品店的露天圆桌旁，夏夜拿着食谱在翻看，黎砂穿着素黑T恤，捂脸神伤，还好尽力说服了夏夜，才没套上离谱着装。
夏夜只是调侃，低头翻阅店员递来的食谱，依旧兴致大好：
“唔，要这个，芒果班戟，还有双色火龙果椰香西米露。”
接着问黎砂：
“你呢你呢？快来看看，这家店的甜品很不错的！”
黎砂趴在桌上垂头丧气。
“随意点个喝的就好了……”
“啊呀？”夏夜掩嘴轻笑，对店员说，“我为他点一杯卡布奇诺～”
黎砂什么都没听见，店员点头离开。
不远外的灌木丛中……
阿拉斯加举着望远镜探出头来，嚼着棒棒糖嘿嘿笑着，头发上挂了一只蝴蝶。
“啊啦啊啦！可算找到你们两个了！”
她转头向树荫下的关岛招呼:
“过来呀妹妹！这边有好戏！”
关岛气喘吁吁，脸色潮红:
“姐姐，我不行了……我们追着公车跑了十来公里，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她想起自己被阿拉斯加拉着一路狂奔时路人见鬼般的神情，简直是灾难，她抱头呜呜叫苦，太丢人了！
还没消停几秒，关岛忽然被阿拉斯加扛起来，阿拉斯加跑得飞快:
“她们动身了，快快快，我们跟上去！”
关岛尖叫着压住裙子:
“姐姐你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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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新奇的玩乐，也敌不过夙愿带来的企盼，安云紫的兴致终究还是低落下来，赤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眼里担忧沉重。
快十一点了。张旗口口声声承诺在十点整联络她，并且是“以命担保”必定会来。到头来还是空话吗？
那个卑劣的男人，诺言和命一样轻巧吗？
“赤城姐姐……”
她轻声呼喊。
赤城第四十二次拨打张旗下属的电话。
“云紫，再等等好吗？”
电话被挂断。
再打！
挂断！
她陷入沉默，陷入挣扎，许久才狠下心来，这次之后定要与他划清界限。事到如今都不知悔改，这种父亲，安云紫，你不要也罢！但是安云紫哪里清楚呢，她只知道赤城说好的爸爸会来，爸爸一定会来，爸爸不会不来。从最初开始就一句又一句落空，从来没有实现过。
“姐姐，这次爸爸是不是，又不会来了？”
好一个无心无意的“又”字，在赤城听来真是太重了。她握着手机的五指都在发颤。
这一刻终究到了，早晚都是要坦白的。赤城左手握拳，视线摔在地上。
“云紫啊，你的爸爸，怕是……永远不会来了……”
安云紫仰着的小脸剧 烈抖动，她大睁着水汪的眼睛。
“永远？永远不来看我？”
赤城难以回答。
“我要和爸爸说话，爸爸……爸爸在云紫四岁的时候还来看过我……不会不来的……”
安云紫伸手去够赤城的手机，眼里水雾凝聚，赤城把手机拿开，放进包里。俯身去抱她。
“云紫乖，我们去那边玩……”
“姐姐！给爸爸打电话啊！”
安云紫毫不答应。
赤城皱眉:“我已经说过了……对不起，云紫……他不会再……”
“你骗人骗人骗人！爸爸他一定会来的！明明说好了的！呜哇……”
安云紫哇地哭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云紫乖，听话，听姐姐的话……”
赤城有些慌乱，她伸手去抱安云紫。
“不要，姐姐是骗子！不要再骗我了！”
安云紫推开赤城的手，转身揉着眼睛就跑。
“云紫！”
赤城慌忙去追，但是走出还没两步，便与一个行人相撞，站定时小巧的安云紫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不见踪影。
“侦查机！”
赤城本能抬手，想要唤出舰装释放飞机寻找提督，但她的动作忽然凝滞。
那样势必会引起骚动引来警察，她不能在这里制造麻烦！安云紫还在附近，会被波及受伤！
此时手机响了，赤城看时，差点捏碎屏幕。
张旗。
“赤城小姐，很抱歉，我们迟来了，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
张旗的助手语调恭敬，收敛虚伪的腔调在火上浇油。
“人渣！人渣！为什么不守时？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早些打过来？哪怕一分钟！一分钟也好！”赤城终于无法忍受了，高声嘶喊，话音像快断的三弦，“立刻滚去定好的地方！立刻！我去找云紫！找到她就带她过来！和你们这群人渣说清！决裂！”
一声脆响，手机被赤城砸的四分五裂。她深呼吸，匆匆跑开，跑向安云紫可能去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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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轮到达顶点，视野开阔，风景独好。花海，远山，青空，烟云乃至城市与尘世，再美终究也能看尽。
银铃般清悦的歌声在耳边回响。
“夏夜，你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
黎砂的额上汗涌，夏夜坐在他身旁，几乎贴着他的肩膀，仰头凝望着他的侧脸。他能感受到手臂旁传来隐约的柔软触感，以及夏夜呼吸的香风。
要不是由于右手打着绷带，无法搭乘九成项目，他才不会被夏夜拉进这种死地！
“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说这些有用吗？”
夏夜凑得更近，黎砂的左臂陷入一片温热。
该死！
黎砂强行正经，按住夏夜的肩头把她轻轻推开。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彼此几乎毫不了解对方，请你不要这样……激进！”
他很想直接了当地表明态度——要不是为了音乐会，自己根本不会答应夏夜的邀请，但是那样真的太势利了，黎砂向来反感势利的人，自然没法做到。
夏夜偏头，浅淡地笑，抚着黎砂的手背。
“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我稍微有点难过呢……你一口咬定，认识我不过一天，但你知道吗？我已经注视你很久了……”
黎砂怔住了，夏夜的手在他的手背摩挲，细腻而柔嫩，连指尖的老茧，都有着玉石般的触感。
他的脸颊有些发热，他不敢再看夏夜清丽的面庞。
“别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我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我从前根本没见过你，你也不可能……”
黎砂的话音结结巴巴。
“事到如今，你还在质疑我的话语和行动，怀疑我的感情？你是说我这样执着，是不值得的？也许我早该告诉你，我啊，我是……”
夏夜一手玩弄着自己的鬓发，语到半途欲言又止。
黎砂不知如何是好。
为何当初不干脆利落地表明，自己有心上人了？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只会自讨没趣！
他忽然感觉脖颈一热，夏夜再次搂住他的脖颈，整个娇小而丰满的身躯都陷进他的怀中。
“我知道啊，你喜欢那艘战舰吧，那个违背常理的女人……她本来应该变成散落各地的废铁……”
夏夜平静的话语，是黎砂的惊涛骇浪。
“心跳都加速了呢，我说的很对呀，不是吗？你的心里想着的事呀，都被你的双眼出卖了。”
她像是自嘲地笑，又像是失落不已。
“说来也是，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个任性的，毫无矜持可言，甚至放荡的女孩。而她，或许和你一同度过了漫长的日子，对你唯命是从，你们熟悉对方，你们默契至极……我的确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啊……”
夏夜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的眼里有琉璃般的泪珠起落旋转……
“我喜欢你啊。”
突然有钢弦崩裂的声音响在脑际。
黎砂左手握拳，瞳孔放大。
“我不管你在意谁，怎样看我，有着怎样的打算，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就像……我整个人都是为你而活到现在一样！”
黎砂意识的焦点已经转移，但夏夜的脸庞渐渐贴近。
“也许我的话不好听，但一切都发自心底，没有恶意。”夏夜拢了拢鬓发，“人和战舰，终究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会有好的结果的。她们是为了战争而生而活，你不可能同她一辈子征战沙场……”
和我在一起吧。
夏夜抬头，试图去吻黎砂。
她被遏止，黎砂探手拦她，动作生硬粗暴。
夏夜惊怔，眸中涟漪破碎。
黎砂望向西方，无法抑制脊梁里铁砂与烟硝的气息，眼底有刀光寒芒。
没错，他能感觉到，虽然不是针对他——这个方向上，微不足道的一刹间，瞄具焦点闪过，有人曾将高倍镜头的密位线对准他的左眼，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鲨鱼嗅觉里的血！
脑际闪过近百状况，每个都与缉毒挂钩。黎砂不寒而栗，这是危险迫近的信号！不久过后附近必定会有血光飞溅！ 该死的，他手无寸铁，必须赶快带着夏夜离开这里！
“夏夜！”
黎砂呼唤着女孩的名字，却惊诧地发现，女孩颓然低头，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已然哭成泪人，话音抽噎断续。
“果然还是不行吗，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但我求你别这么决绝啊……这么冰冷……像是仇人一样……真的好难过……”
被误会了……
黎砂一时语窒，咬牙，探出左臂去抓夏夜的手。无论怎样，先带她离开这里！
指尖落空，正巧摩天轮着地，夏夜满脸泪水推门逃开，跌跌撞撞，黎砂奋力起身起跑去追时，她的身影早已被人海吞没。
惶然四顾许久，才隐约看见，右前很远的墙边转角，人迹最少的地域，有绸缎般黑色长发飘然华散的痕迹。
是夏夜吗？是她吧！那样秀美的长发，还能是谁？
他迅速起跑去追，绕过成群的行人竭力冲刺，转过墙角，正逢对方回身疾行，两人正面迎上。
一树梨花飘零的哀伤，白纱裙褶在风里翻飞，双眸温度炽烈，颜面冷如寒冰。
黎砂的瞳孔猛缩，恐惧海啸般涌来，令他窒息，令他连转身逃开的力量都无法凝聚。
赤城。
杀他易如反掌的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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