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的主导权在我,然而我却无法拒绝她,对她说我自己来决定方针,我对于这个自由工作者开始产生挑战同一事件的战友般的共鸣。她的建议应该很值得听从。
「你有什么建议?」
「明天下午三点开始,请空出时间,我想那应该是关键时刻,我会事先收集情
报。不过如果没办法采访,我会在十二点之前联络你。」
我等她继续说下去,但她就此打住没有说话。
如果能够进行有益的采访,我当然不吝惜挪出时间,虽然去大阪采访的行程会延
迟,但也可以说服自己是在所难免。然而若要接受太刀洗的提案,她的说明未免太少。
「……你预定的是什么样的采访?」
至少要知道这一点,我才能挪出时间,我如此暗示她,但太刀洗却毫不理会。
「这点我也会在明天告诉你,毕竟也有可能无法顺利进行。」
接下来她再度开始替自己倒酒,彷佛表明今晚不打算说得更多。
我想起在新干线上听到主编对太刀洗这个人物的评价――她的个性有点古怪,但
是脑筋很聪明。
她的确给我这种感觉。大阪那边可以想其他办法,明天我就赌在这位说明不足的
搭档身上吧,我下定决心,将啤酒一饮而尽。
7
对于报社和电视记者来说,早上和晚上是决定胜负的时间。
果要利用情报来源人物不在职场或学校的时间,一定会变得如此。有时会埋伏等候他们通勤的时间问问题,有时也会杀到政治家或警察干部住家,俗话说夜袭早攻,这是采访的基础,然而周刊记者却不常做这种事。
理由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就是,周刊记名即使挖到和报纸或电视相同的情报也没用 电视在午间新闻之前,报社最晚在隔天早刊印刷之前,必须结束大致的采访工作,然而周刊却有几天的缓冲时间,深夜清晨的探访工作就交给重视速度的媒体。自己则因为有充裕的时间,因此可以写出更深入、更有规划的报导――这才是周刊杂志记者的骄傲。
次日早晨。我的工作从看电视开始。我在商务饭店的单人房中,坐在床上浏览各
台。不意外地,民间电台的早晨八卦节目都在讨论「恋累殉情」桑冈高伸服毒之后刺死同学年的女生,再从悬崖跳下去。他是什么样的男生?上条茉莉在遗书中写下很高兴能够和高伸一起去死,即使被刺穿喉咙,遗体身上也没有任何防御伤痕,她是什么样的女生?电视上播放两人从幼年到现在的种种,不禁令人佩服竟然能在一天之内收集到这么多情报。
不久之后,我发觉到节目中没有提到上倏茉莉怀孕的事,这种太过残酷的新闻不
适合在早晨播放,因此也不意外。即使是周刊, 一般读者虽然对于刺激的话题感兴趣。但是另一方面又不愿意面对真正悲惨的事件。电视在这方面的倾向更加明显。然而由于省略了非自愿怀孕的要素,各台对于「恋累殉情」的原因探究都显得很空泛。
《深层周刊》的工作时间从上午十点开始。在通宵工作,假日出勤、直赴现场直
接回家是家常便饭的职场。工作开始时间徒具形式。不过我姑且还是等到时间到了才打电话到编辑部,找大贯主编听电话。
『辛苦了。事情好像有惊人的发展。』「是的。我遇到很多事情。」
我报告昨天的成果。当他听到我采访了现任老师,便发出惊叹声。
『真难得,你是怎么办到的?』
由于不是自己安排的,所以我也无法感到自豪。
「是太刀洗的功劳。她全都替我安排好了。」
『这样啊… 对了,你和太刀洗相处得还好吧?』
「还可以。」
我这么说
主编也大致看过相关新闻报导,因此现况报告进行得很顺畅。最后他理所当然地
对我说:
『今天你会去大阪吧?』
主编当然会这么想。接下来就进入交涉阶段。
「关于这件事。我想要跟你讨论一下。很抱歉。可以请求支援吗?」
『支援?』
他的声音变得严厉,我也知道《深层周刊》编辑部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此刻应
该没有多余人力。但既然决定要赌赌看,就只能硬著头皮变求了。
『你真的没办法独自完成吗?』
我吞咽口水。说:
「这里出现不能错过的变化。我无法离闭,所以希望能请别人来负责大阪的工
作。我会把资料传回去。」
「变化?你掌握到什么情报了吗?」
「是的。」
现阶段我还没有掌握到任何情报,不过现在是虚张声势的时候。我大言不惭地说:
「到了傍晚,我就可以传回惊人的情报。」
主编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我的虚张声势完全没有效果。不久之
后,他以无奈掺杂苦笑的声音说:
『我不是叫你要掌握主导权吗?竟然乖乖被利用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哦……」
『不过这也是你的判断。我知道了,好吧。我会叫横田去大阪。』
横田上星期连续两天通宵熬夜。虽然希望他能休息,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无法说
什么。
「拜托了。」
『嗯,快把资料传给他。』
我利用上午时间尽可能进行各项采访,时间迅速流逝,到了十二点,也就是太刀
洗约定如果无法采访就会联络的时间,电话没有响起,我虽然收集到补充细节的情报,但也没有掌握到崭新的消息,就这样到了下午三点。
我和太刀洗在最初见面的中势站会合。她肩上背著颇大的包包,仔细看就发现和
昨天的包包不同,大概是相机袋。见面之后,两人没有彼此打招呼,她只说「我们走吧」,然后坐进安排好的计程车。
太刀洗的眼睛下方隐约浮现黑眼圈,我们昨天一边讨论一边喝到很晚,或许在那之后她又继续工作。也可能是今天早上特别早起。
计程车和昨天是同一家公司。但司机不同。太刀洗对怎么看都不会小于七十岁的司机告知去处:
「请到中势高中。」
「好的。」
计程车顺畅地发动。
太刀洗在车内一有没有说话。地低著头,甚至让我感觉到拒绝对话的气氛。我想
起她提到关键时刻这个词。
中势高中虽然是「恋累殉情」的重要舞台。但在之前的采访中,我并没自机会造
访此地。部分原因是因为昨天是星期天,不过即使是平日,接近学校采访都是高风险、少报酬的工作。
进入校园内就会立刻被报警。如果想采访学生,只要在上学路上等候就行了。然
而太刀洗不顾这样的理论,选择高中做为采访地点,我却不感觉意外。
十分钟左右,车子就到达目的地。
校舍是四层楼的奶油色建筑,拥有在东京无法想像的大操场。升旗台上飘扬著校
旗。
「要进去吗?」
听到司机问话,太刀洗总算抬起陷入沉思般的脸。
「不用了,请停在校门口。」
高中的对面有一座小小的神社。鸟居上挂著八幡神社的牌子,神社内矗立著好几
棵高大的杉树,幽暗而没有人影。下了计程车之后,太刀洗背向学校,走入神社。她把背包放在石地板上打开,里面果然是相机,而且是数位单眼相机。
她蹲下来,一边将巨大的镜头安装在相机上一边说:
「很抱歉,昨天没有做充分的说明。」
「没关系……」
原来她自己也知道说明不够充分。
她抬起头看我,说:
「你应该知道来这里的理由吧?」
这句话太抬举我了。我并不是因为知道理由才跟来的,不过我心中有些猜测。
「是取得管道吧?两人在这间高中取得毒物。」
太刀洗没有笑容地点头。
桑冈高伸与上条茉莉只是一介高中生,他们是如何取得黄磷的?只要接触空气就
会燃烧的危险物质,究竟放在哪里?
我首先想到的答案就是学校理化教室,我花了今天上午的时间。调查学校有没有
使用黄磷的情况,得知高中为了观察同素异形体或做实验,有可能备有黄磷。
「因为这种物质毒性很强,所以听说会准备清册。以毫克为单位来管理。」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剩余量的管理应该很严格。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桑冈和上条的附近确实存在著黄磷。只要他们有那个意愿,应该不难取得。」
我的想法和太刀洗的话不谋而合。
我听到电子钟声。看看手表。已经三点半了,我已经忘记高中时代的时间表,不过这个钟声应该是告知放学时间的钟声吧。
太刀洗准备的似乎是200 mm焦距的望远镜,她打算从远处拍摄某样东西……或者也可以说是偷拍。
她之所以进入这座神社,也是为了寻求藏身处。她想要拍摄的人物,应该就在中势高中里面。
太刀洗仍旧看著手中的相机,低声说:
「昨天我们讨论到,死去的两人为什么对于黄磷的毒性只有半吊子的知识。」
「是的。」
「你有什么想法?
我摇摇头,老贾说:
「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想,也许是他们参考的书错了,或者是他们调查旳方式不
够充分。」
「这些假设当然也有可能,不过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性。」
太刀洗装好镜头,缓缓站起来。她环顾左右,似乎在寻找拍摄地点,然后站在绑
了注连绳(注8)、格外粗壮的杉树底下。
(注8:以稻草等编织的绳子,常见于神社,代表隔绝人间与神域。)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局部、或是铅误的知识,对于毒性的知识也会不够充分。」
「请等一下。」
我忍不住拉高嗓门。
「这样还是等于原地踏步,无法解释那个人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知识。」
太刀洗把眼睛离开相机,看著我稍稍摇头。
「也许是故意的。」
「故意的?」
我重复同样的话,我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桑冈高伸和上条茉莉误解了黄磷的毒性。两人以为服下黄磷就能轻松死去,结果
一起服毒之后在痛苦挣扎中死亡――这是有人刻意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怂恿他们。骗他们服用黄磷就不会痛苦?」
她轻轻点头。
「与其说是怂恿,不如说是诱导比较接近吧。」
「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我创到这里停下来。
跟太刀洗争论也没用,做这种工作,常常会遇到让人想要怒吼的不愉快场面,如
果每次都怒吼,根本就没完没了,我必须好好思考,对桑冈他们说谎真的没有意义吗?有没有人能够因此获利?
根剧上条哥哥的说法。上条茉莉在不情愿的状态下怀孕。桑冈高伸为了替上条茉
莉伸张正义,要求她的亲属给予她适当的对待,应该会有人乐见这两人消吧……可是这个人没有必要说谎让他们服用黄磷、极度痛苦而死才对。
为什么?
年轻的声音传来,学生从校舍出入口鱼贯而出,其中也有一些学生身穿队服,或
许是要去参加社团。
为什么不是选择其他手段、而要让他们服用黄磷呢?
是为了让他们痛苦吗?难道有人因为某种兴由深深怨恨这两人,光是置他们于死还不够,还要让他们遭受最大的痛苦而死?……不,这样也未免太奇怪了。桑岗他们不可能会轻信如此憎恨他们的人说的话。
服用黄磷会发生什么事?三天前两人服用黄磷,结果发生什么事?
两人死了。然后呢?
记者来到中势町,然后呢?
晨间新闻都是「恋累殉情」的话题。然后呢?
两人自杀的动机受到瞩目,而他们不得不选择死亡的理由也会被揭开――不,这
些都不是因为两人服用黄磷而发生的,单只是因为他们的死亡才发生的。如果只限定服用黄磷的结果,会发生什么事?
譬如昨天的啤酒。我喝了啤酒之后,发生什么事?
……啤酒没了。杯子空了。
空了?
「难道……」
我喃喃地说。
「难道只是为了要处理掉黄磷……?」
我看著太刀洗的脸。她那张几乎不显示显示的脸上,此刻似乎带蓍些许悲痛。她
果然也想著同样的可能性吗?
这个动机太自私了,然而并非不可能。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我必须加以验证
我说话的速度变快了:
「假设学校保管的黄磷剩余量和清册的数字不一致,会有什么结果?。果在清点设备用品的时候,发现黄磷多出来或不够……」
不。多出来的话,丢掉就行了。只有在不够的时候才会有问题。要是发现具有强烈毒性的黄磷从学校遗失了,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非难。
「这种东西也不是能够随便买来补充的。那怎么办?虽然可以假装不知道、写下
错误的数字,但不能长久瞒下去。而且……对了,你不是说过,县政府打算要加强管理设备用品?」
「我是这么听说的。」
「如果发现剧毒下落不明,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戒处分。但是有个方法可以
回避危机:让打算自杀的学生偷走黄磷、服毒自杀,就永远不知道黄磷原本剩下多少。」
负责管理黄磷剩余量的是理科主任,而他也是天文社顾问,和桑冈与上条两人有
来往。昨天在太刀洗的安排之下,我已经见过那个人。我问她:
「你打算在这里拍摄春桥真吗?」
校园传来学生的声音,风吹过神木的树荫,使身体感到冰冷。
太刀洗没有回答。
不,她是没有时间回答。她单脚跪地,举起相机,按下连续快门,发出「喀喀
喀」的声音。
我望向中势高中,在学生使用的出入口以外,还有另一处出入口,有三名男人刚
好从那里并肩走出来,假设其中一人是春桥,另外两人是谁?我眯起眼睛凝视。
8
我们搭乘来时的计程车回到商务饭店。我忽然想到,不知道太刀洗住宿在哪里。
「我也同意,动机是为了隐瞒黄磷的剩余量,才会去怂恿桑冈他们。」
太刀洗原本在计程车内一直保持沉默,不过一下车就这么说,我们站在老旧的商
务饭店门口说话。
「不过我并不认为是春桥真做的。他从今年才负责管理药品。即使清册和现状不
同,也不至于要他负责,不仅如此。桑冈他们服用黄磷,还会让他处于很不利的立场。怂恿两人服用黄邻的不是春桥。」
我点点头。
「我太大意了。」
冷静想想。我的想法并不能说明黄磷为什么减少了。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
前任者太过随便,导致清册数字错误,但是很难想像会为了隐瞒这种事而建议自己的学生服毒。春桥的个性虽然轻浮。可是应该不是会做比这种事的狂人。
必须隐藏黄磷剩余量减少的人,不是管理设备用品的负责人。拥有更强烈动机的。是造成黄磷减少的那个人。
「如果我问出你打算拍什么,或许就更容易猜到真相了。」
我不甘愿地这么说,太刀洗便移开视线,说:
「如果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
……先前太刀洗在八幡神社拍摄的照片中,出现的是左右两侧被强壮男子包夹的
下泷诚人。太刀洗成功拍到下泷被警方带去询问的瞬间。
「我应该更深入思考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来到中势町不是为了采访「恋累殉情」 。这点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是为了替《深层周刊》写报导,追踪县议会议员与教育委员会收到炸弹的事件。警方重新调查炸弹使用的药品出处之后,搜查行动出现进展,而太刀洗是得到这个消息才来到此地。
炸弹并不会真正爆炸。而是在开封后点燃的装置。
黄磷只要接触空气就会点燃。
听到这两点,我就应该发觉到警方重新调查出处的药品是黄磷。
「你在担任『恋累殉情』事件采访联络人的同时,也在追踪自己要报导的炸弹事
件。」
太刀洗没有显露得意或辩解的态度,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的。我从事的是没有未来保证的工作,有机会的话当然会采取一石二鸟的方式。」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两起事件相关?有任何让你怀疑的理由吗?」
「也不能说是相关……」
她说到一半,稍稍垂下视线。
「最重要的契机,仍旧是两人的遗体在不同地点发现的这一点,在黄磷剩余量成
为关键的事件即将侦破的时刻,出现了疑似服毒的自杀者。如果这个毒物是黄磷,意味著什么?我一直想著这个问题。」
「除了下泷之外,你还找了春桥,是因为他是理科主任吗?」
「那也是理由之一 ,我想要询问他药品保险箱的管理状况,但是春桥今年才当上主任,所以这方面是徒劳一场。」
接著太刀洗端正姿势,对我鞠躬。
「就结果来看,我利用了你的工作来进行调查。这点我得向你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我也得到很大的帮助。」
下泷诚人曾寄送黄磷制作的起火装置给议员。
声明文中写的理由。是要对在议会中打瞌睡的议员给予天诛,实在很疯狂。警察
的搜查行动虽然落后。但是在发现高中也有黄磷之后,进展就非常快。下泷察觉到搜查进度,被迫尽速处理有可能成为证物的黄磷。
我抬头仰望商务饭店,想起昨天的访问。
「……桑冈曾经向下泷商量过烦恼。」
桑冈高伸想必是要徵询大人的意见,设法解决上条茉莉的痛苦。或者他也可能像
询问春桥一样,询问下泷要怎么做才能轻松死亡。对于正在找寻湮灭证据方式的下泷来说,想必是绝佳的机会。
就这样,尝尽痛苦的少年与少女在人生最后关头也遭到背叛,在笔记本一角写下
「救命」,然后死亡。
我差不多也已经习惯了悲惨的故事,但是即使是如此令人痛心的事件,也会有让
我感到麻木的一天吗?
「那么我要先告辞了。下泷的照片,我会再用email寄给你。」
太刀洗说完便坐上计程车。
在远离的后照镜中,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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