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吹过狼哭岭狰狞的城墙,漆黑的锁链在峡谷之间荡漾,铸成这座群峰之巅的独孤之城。
在一个月之前,这座城市中的居民曾经是令整个魔界都畏惧与颤抖的北境狼家,然而现在,这座漆黑的城却成为整个世界的笑柄。
狼家的王子银狼法兰成为寒冰的舞者,来到伊鲁佩尔,意欲篡逆王权,犯下滔天大罪,最终被魔都本家擒获,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卑躬屈膝,剜去双眼,废去魔力,向着狮子家表明臣服。而狼家最精锐的迦楼罗骑士,也在偷袭魔神都一役中,近乎全军覆没。
现在,这遥远冰冷之国城中,只剩下一群小母狼崽们瑟瑟发抖。
她们的王子,向着他的敌人低下了头颅。
这对于掠食者们来说,是何等的侮辱?
委曲求全得来的和平,狼家却也不得不接受。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资本,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个结局。
法兰屈服了,于是银狼陨落。
在那一刻,因为银狼而聚集在魔神都的人们,为了他而战斗而流血的人们,他们的战争也结束了。
迦楼罗王回归北方。
其余的寒冰舞者们,也各自回到彼此的故乡,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情。
有疑惑,有愤怒,甚至……还有仇恨。
无论如何,曾经能够改变时代格局的这场战争,落幕了。
最终,战争因为罪人法兰的屈服而没有爆发,发生在魔神都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血腥的闹剧,让那群北境的恶狼头破血流。
而今天,便是罪人法兰,被遣送回狼哭岭的日子。
是的,那位狼家的少年并没有死,对于已经抛弃了骄傲,扔掉了尊严的他来说,已经得到了远比死亡还要重的惩罚。
对于俾斯麦来说,这个双目失明,魔力尽失的废物,早就没有价值了。
于是他决定把他屈辱地扔回故土,就像是扔垃圾一样。
远方,载着那位柔弱的少年的囚车的车轮在雪地上骨碌骨碌的声音,慢慢接近了。
寒风吹拂着此际的雪原。
独孤的王城之前,没有前来迎接少年的人,只有一片寒霜与晨曦,照着孤独的少年。
哦,不。
有一个人。
风雪之中,有一位裹着厚厚的风衣的女孩,独自站立在紧闭的城门之前。
褐色的长发在雪中飘飞,玫红色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那辆从伊鲁佩尔而来的囚车。
还有囚车上,那位落魄的少年。
到了。
驾驶着囚车的人一脸嫌恶地把笼子里装着的那位少年从上边踢了下来,让他一头栽倒在冰冷的雪中,他唾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
“懦夫!”
随后,他扬长而去。
抛下那位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少年,独自瘫倒在雪地中。相较于一个月之前那位意气风发的清瘦王子,现在躺在地上的少年……看上去就像一条败狗,皮包骨头,形似骷髅,身上布满伤痕与各种污秽的东西,不堪入目。
在他被遣送回狼哭岭的这一个月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已经是,任谁都不愿意回忆的事了。
都已经不重要了。
心儿捂紧那颤抖的嘴,不敢相信那位狼家未来的王,现在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卑微到土壤中,低贱到骨子里。
她慌张地走上去,将虚弱的少年搀扶着坐了起来,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披在少年身上,拿出手帕擦拭着他身上的秽物,什么都没有说。
而已经双目失明的狼家少年愣了一会儿,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心儿,是你吗?”
“嗯,殿下。”
殿下?
听到这两个字,法兰忍不住颤抖着摇了摇头。
“不再是了,心儿。”
“不……我的殿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
“就算我现在变成一个瞎子,变成一个连自己坐起来都不行的废人,也是吗?”
心儿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攥紧了少年那冰冷而枯干的手。
她回想起那日,在战术课上,那只向着自己伸来的手,那般有力,那般鉴定,那般令人安心。
谁曾想,现在那位潇洒的银狼,却堕落成如此模样。
她忍不住,想要流泪,哽咽。
但过了许久,她终究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也是。”
这一回,轮到少年沉默了。
寒风微微吹过,他那已经变得苍白的长发,仿佛吹动着一团枯干的柳絮。
“呵呵……丫头。你回去吧,我不配……你的信任。”
“我会回去,但你要去哪里?”
“我?”
少年用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双目,向着独孤城的方向望去。
即便失去光明,他也知道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一扇紧闭着的城门。
狼族不会原谅懦夫,更不会原谅叛徒。
在他以狼家的王子的身份,向狮子家屈服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作了最可悲的背叛。
高傲的狼宁愿死,也不愿屈膝。
然而,他却甘愿卑贱如猪狗。
呵呵,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再回到这座城呢?
俾斯麦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就是他对少年最后的羞辱。
“不知道。”
少年摇了摇头,望了望身后那片茫茫的雪原。
“但我想,我会去一个,我应该去的地方。”
这是废话,却似乎又不是废话。
但对于心儿来说,不管是怎么样的答案都无所谓。
她从衣物中,慢慢地取出一颗冰蓝色的宝石,双手逢到少年的面前。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心儿……”法兰抚摸着那颗寒冰宝石,心中不知流过多少彷徨与回忆,但终究,他却只是这样淡淡地摇了摇头。“你太小了,我不能这么做。”
“但我已经决定了,殿下。”
少年沉吟。
“心儿,你知道你说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我不希望一个小孩对我说这句话。”
“心儿已经决定为你所用,成为你的骑士,成为……你的心。”
“我的……心?”
呵呵。
少年又笑,抚摸着自己那又变得空虚的胸膛。
“心儿……阿尔忒弥斯之心,呵呵,呵呵呵呵。不错,我倒是需要这份力量。”
“那么,殿下……”
“不过,”少年对着一脸激动的女孩说:“如果你想跟我走,要答应我三件事。”
“除了背叛,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第一件事,保护好我,如你所见,我很弱,非常弱。”
“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
“第二件事,保护好你,心儿,你很重要,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许你出事。”
“除了殿下你,我最爱惜的就是自己。”
“很好。”法兰点了点头,站起身。“那走吧。”
“殿下?”
“怎么了?”
“不是说有三件事吗?”
“哼。”法兰笑了笑。“这最后一件事,还不到说的时候。但我想,你也一定不会拒绝。”
“那是当然。”心儿笑着站了起来,握住了少年的手。
晨风中,女孩与少年的影子,一如那时,在迦楼罗王身前的彼此。
在离开之前,法兰望了望身后的王城。
只有一片黑暗,还有冰冷。
“从此之后,我不再是狼家人,也不再是银狼。我,只是我。不亏欠任何人的我。我是——法兰。”
他喃喃自语,站在原地等待了一瞬间。
似乎,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但最后,回答他的却依旧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他失望地转过头。
并没有等到,她。
而此时,在狼家的城头,一只小狼崽悄悄地躲在城墙的城垛后头,望着那位少年与女孩的身影慢慢离开。
不屑地撇撇嘴。
“死病娇女,要好好照顾好那个废物啊。”
哼。
到最后,她还是不愿意去城门前找那个让她失望透顶的混蛋。
那个,她曾经最喜欢的哥哥。
法兰对于牙小果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他对那只小狼的温柔,牙小果现在想来只觉得恶心又矫情,她根本就不想提。
她最讨厌胆小鬼,她最讨厌懦夫。
她可以为了身边最亲爱的人赴汤蹈火,穿越千里去拯救他。
但如果有一天她最喜欢的人变成了那样的家伙,她绝对不会原谅。
她说过的。
斩钉截铁地说过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狼现在却忍不住抹眼泪。
温热的泪垂下,滴在她脖子上,那鲜红的围巾上。
寒风吹过,将长长的领子荡漾在白雪之间。
哦,对了。
在一个月前的那场闹剧之后,还有另一件让狼家人觉得闹心的事。
大狗娘娘,回来了。
凡是知道这只哈奇士事迹的大人们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都捶胸顿足,大喊天要亡狼家,但所幸的是,人们只看到大狗娘娘和牙宿这对曾经的夫妇一起在狼家王城里呆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牙宿鼻青脸肿地走出了出来,而大狗娘娘也对狼家人宣布,她不会带走她留在这的那条小崽子。
牙小果听到这件事,很不屑。
又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
我自己的事,不由你们决定。
她突然很讨厌那条围着围巾的哈士奇,连听到她说话都很讨厌。
可是看不懂气氛的傻狗子却自顾自地走上来,使劲地揉她脑袋。
“嘿,丫头,你知道吗?我是你妈!”
“我没有妈妈!!”那时候她气恼地扭过头去,不想理这个笨蛋。
“嘿。”但是大狗根本不在意。“就算你没有妈妈,但你还是我的女儿。”
“不想理你这个笨蛋!”
“话虽这样说,但是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我也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就够了吗?!”
“对不起……”
“真是无可救药!!”
“虽然很想留下来陪你,但我这次来魔界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我还得离开一段时间。”
“哦,谁管你啊!”
大狗笑笑,脱下自己的红围巾递给小狼。
“对了,这个给你戴上,免得我以后认不出你。嗯,小果,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要帮忙就记得叫我,知道吗?就算隔着一个世界我也会马上跑过来。”
“这种满是狗臭味的的围巾谁要带啊!”
……
那之后,大狗又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哼,真是没心没肺的混蛋大人。
爸爸和妈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狼捻了捻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撅起了嘴。
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呢。
她站起身,看了看雪地上,慢慢走远的两人。
任凭围巾飘扬,化作一抹鲜红的影子。
牙小果知道。
哥哥走的那一天,她的童年结束了。
。
远方,白雪之间。
心儿对着身边的少年说:
“殿下,恕我冒昧,我们到底要去何方?”
“去何方?”法兰沉思了一会儿,望向远方,无边无际的大地、天空。
微笑,然后说。
“去找,这个世界的火。”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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