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天凉好个秋,少年当然不知愁,他为什么要愁?
床笫上,不知愁的归依命手捧一柄细长灰刀细细擦拭,无灰也无尘的刀硬是让他看出花来,他盘着腿,腿上趴伏着南稚萝,小女孩蜷缩身体,小脑袋放在手臂上,透亮如霞的两颗大眼睛就盯着这男人,也不气恼他只顾和“新人”缠绵。
这个男人喜悦,便有她欣喜,既然如此,这缸子醋不至于洒在不生灵性的铁块上,什么东西都得吃味儿一回儿,那还怎样作出尘佳人,绝世而独立?身段和气度她自认一个不落,不外乎就是体型娇俏了些,看起来岁数不大,可这又怎样,她当不得祸水红颜?不能让他做回烽火皇帝?
“削将。”可能得变成烽火皇帝的归依命食指轻弹,灰刀颤音,如琴悠长,而后低头看祸水,“洛儿你说黎爷和老邢头是个什么关系,会有怎样的显赫身份?为什么对我这个没啥本事,没啥背景,没啥人脉的三无货色投以木瓜?”
南稚萝立起身子,先是摸了摸归依命的脸颊,从他手中拿过削将,随后歪头掷出此刀,破空直刺房门将其洞穿,削将虽然轻了不少,但以常理揣摩也不至于让十一岁女孩的小胳膊投射出去后,能把不薄的厚实门板穿个通透,这种力气与技术兼备的活计就连归依命都做不来。
一拿一投间,女孩的动作行云流水,写意潇洒,却让归依命雨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房门没有反锁,不一会儿,外头有人推开一道门缝,从中探出个小鬼头,对,一个小鬼头。
瞧着那小男孩古灵精坏的面孔,归依命笑了,招招手示意他想进来那便进来就是。男孩见状也不矫情,双手捧着方才擦过额头,割去他几缕发丝的削将进到屋子里来,将之递还给归依命。
“谢谢。”归依命接过削将放在屁股下头坐着,不敢再让女孩碰刀,倒不是怕她又要把这柄斩魔刀随意丢弃,而是怕刀锋一不留手伤到他的心肝。毕竟身无一物,只剩她了。
男孩叫刑苛,是老邢头数十年前采山挖铁时从一窝离群狼崽子里拨弄出来的,那时他尚且襁褓在身,却没有狼头吃他。
老邢头随性而为,也是随心而至,将男孩留在身边,一留就是十二载,不当父不当母,只做人师,教他识字读书,修身养性,打铁冶金,和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谈起的无畏道理。
而刑苛这小子也是有心,年纪不大,在枯山一晃数十年从未下山,只跟着老邢头这个总说为师不为父的孤寡老人学把式,本想这么个养法容易把小娃憋出病患来,但这小娃也亏得是在狼窝里活下来的,不仅不憨傻,还当得上千伶百俐,心眼不少行事举措像个小大人。
站在床前五步开外,眼睛瞪得老大的男孩问道:“要不要吃夜宵啊,我煮的清水面可好吃了。”男孩问的是归依命,可眼睛却盯着只露侧脸的南稚萝。
归依命知道男孩醉翁之意不在酒,别说十二岁,现在的世道啊,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的瓜娃子都能左拥右抱吃女孩的豆腐,情窦开得早,现在都成花咯。再说了,以南稚萝的容貌,还真能做到小儿至老叟皆惊为天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归依命不自觉地摸上了南稚萝肩胛骨外缘,那里有四块对称排列的黑玉,形似缕空蜓翼附于体表,这里就是四片羽翼的藏身处。
他温柔的动作多少让女孩有些扭捏,耳朵尖轻颤微微泛红。
何谓明艳不可方物,不就眼下?
小滑头刑苛还没有确凿的从正面见识过南稚萝眉目,只见微知著窥了点风姿颜色,而红发与长耳在这小子眼中并不如何怪诞。他从不下山,也无人可遇,但是不代表没“人”上山求兵。
脑袋长角也好,是个侏儒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没个人样也就觉得长得丑了些,什么模样的没见过?要是同老邢头一样,是个没啥差异的正常人,那才不对劲咧,哦,还有他自己也是“其貌不扬。”的家伙。
摸了摸屁股,刑苛暗想着,这个红头发的小妹妹到底长什么样啊。
“我这肚子不打紧。”归依命笑道:“倒是有些问题想问问小刑。”
刑苛老气横秋摆手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归依命不以为意,问:“那些上山求刀求剑的,没一个像我这样连拿都拿不稳的家伙吧。”
刑苛眼神古怪,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啧啧,就是这个道理,和老人家非亲非故,只是沾光,就拿了一把连我这种货色都知道不得了的宝贝,其他那些想来都付出了代价的‘前辈’们知道会不会私底下嘲笑我这个傍人门户的小子呢。”
刑苛看了看被归依命压在屁股下,他说的那个宝贝,一个劲撇嘴。
“嘿,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白了就是斩妖除魔嘛,也算本来行当,不吃亏。”归依命看了看男孩的表情,接着说出来正题,“小刑,借手机打个电话啊。”
刑苛看着他,莫名其妙问:“手机是啥子?”
归依命看着他好半天,想了想又问道:“你会不会写字?”
“不会。”刑苛摇头,并没有不好意思,但说自己会认字。
老邢头会写字,但他只说能认字就行,会不会写却是没什么分别,打铁这档子事可不是读书越多越有力气的,山上有虫鱼鸟兽,人气就两份,这么个地方需要家电?
做饭烧炉子,洗澡也是烧炉子,别的什么娱乐设施更是没有的,什么东西都是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小刑苛耐得住寂寞,也算是生而如此,唯一有些介怀的也只怕是今日见到了南稚萝,从而在心底里浮现出一丝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世间情爱不知所起,多得荒唐尽八分,这注定是场不对等的单相思了。
南稚萝眯了眯眼,她除了与归依命心意相通外,一眼望去还能分辨出他人十之一二的小心思,被发丝遮拦的眼神毫无波澜,就和她的心脏一般,平缓跳动却又如同死物。
本想借手机打几通电话问平安,眼下无功而返却也没有失望,归依命看了看洗完澡后变得干净的脚丫,又看了看刑苛脚上手工编织的精致草鞋,厚着脸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男孩当即说有,然后离开房间找去了。
等刑苛走后,归依命轻声对南稚萝说道:“有些时候,我或多或少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不知道你与我到底是谁勘透得更多,现在看,应该是洛儿你。”
归依命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摩挲女孩身后的四片黑玉,等着男孩再次出现。
这一晚,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夜不能眠。
第二日清晨,荒山大院外,归依命单手抱着南稚萝,一气呼出脚踩芒鞋翻身上马,动作已不比黎爷逊色,马背后挂着用布条缠扰得密不透风的削将,是他此行所得第二样,非珍宝,是凶器。
“来来来,小弟弟你看这个。”西装革履的黎爷从院子里走出,手上提着一袋用裤衩合起来做成的包袱,鼓鼓的。
“什么东西?”
黎爷解开包袱,露出一大袋油光发亮的板栗,咧嘴笑道:“快,抓一把吃着,过这村没这店,这玩意可是栗中极品。”
归依命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来的兽皮裤衩,就是摆手道:“刚吃过刑苛煮的清汤面,吃不下了啊。”
“那小女娃儿来点?”黎爷好心好意示意道。
南稚萝连扭扭腰肢的性子都欠奉,靠在归依命胸前背对黎爷,置若未闻。
黎爷抠了鼻子后,在那身几万大洋定制的美式剪裁西装上蹭蹭,叹谓道:“可惜咯,一个人吃着怪不好意思的。”
随意跃起上得马来,黎爷挥动缰绳,意气风发道:“走了,这下得正儿八经的跑个千里,到时候你的屁股瓣儿该起茧子了!”
看着策马狂奔,在前头哈哈大笑的黎爷,归依命嘀咕,“手上的茧子一个没留下,以后指不定会变成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很伤心啊。”
南稚萝淡然一笑,就算归依命乘马随行万里地,把马儿给累死了,也不可能生出茧子来,这凤蝶的霸道之处现在不过露出了一鳞半爪,以后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和院门外的小男孩侠客似的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归依命驭马离去。刑苛听着马蹄隆隆,渐行渐远,眼神里倒也没什么遗憾,以前挖铁,现在打铁,往后碎铁,哪里会有空子让他自怨自艾?
“小刑子,去后院把羊皮卷拿三叠过来,也该教你画符了。”
听到师傅叫他,刑苛立马应声,“好,就来了。”
最后看了眼远处,男孩自言自语道:“待会把草都割了吧。”
说着,就将院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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