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因为是叫着神这个名字，我才从睡眠不足里醒来。
我保持三秒眨下眼睛的频率朝讲台上看，然后那个眼神深邃，表情冷淡的女孩子就印进眼帘里。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即便是现在还处于半睡眠状态我也立刻做出这样的判断，恩，如果硬是要用等级来划分的话，大抵是和月相同的程度。虽然把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和一个三十七的女性作比较有些古怪，不过确实，这个女孩子表现出来魅力与她十七岁的年纪并不相衬，五官精致完美，完全褪去了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稚嫩和迷惑，过于坚强的双目看得久了，会让人隐隐觉得有些害怕。——不过这大概是我的错觉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算是在额头上写上“摄氏零下七度”还是会有一大帮人围上去吧。毕竟，这个年纪，脸是很重要。啊，啊——这样说好像我有多少岁似的，其实我不过也是容易被脸迷惑的十七岁高中生之一罢了。
我转过脸，把目光从这个叫着神的女生身上离开。我想起另一张漂亮的脸。
“神？”——这个和以前那个给人感觉天差地别呢。不过，如果被霜降知道这个状况的话，大概晚上又该做噩梦了吧。好吧，那就暂时保密好了。还好，我这里是三年级，一般情况，在学校里，她不会来找我的吧。
正这样暗自决定的时候，旁边的位置被“哗”的一下推开了，我转过来脸，那张漂亮的但毫无表情可言的脸便印在视野里。我盯着那弧线优美的侧脸轮廓看，洁白的耳朵半隐在稍长的黑发里。不可思议，这个耳朵让我想起那个神。
电车呼啸而过，她转过脸朝我微笑，洁白的耳朵从黑色的发丝里露出难以言喻的诱惑。
“喂——，夏至——”
我转过脸，几张意图明显明显的脸正冲着我摆出“拜托”的表情。不会自己去问吗？虽然很想这样喊过去，不过，哈——，我吐了口气，转过脸，对着那冷淡的像是深海鱼的尾鳍一样的侧脸，“神——同学？”
“睡眠不足。”她转过脸。
“啊——？”
“眼睛肿着呢。”
“这样啊——”
“昨天有跟女朋友吵架？”
“这个可不是哭的哦——”什么跟什么吗？难道这个人短路了。
“我知道，睡眠不足。”
“啊，恩。”忘掉要说什么了。
她于是转过脸去。她的发梢刚刚长到脖颈，她微微一低头，那发梢的末端便会露出洁白肤色的脖颈，不可思议，那脖颈让我想到幼小的孩童，似乎在这里，她的年纪又回到了小学生的模样。我出神的盯着那稚嫩的肤色看，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渐渐的睡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到很低的角度了，教室里也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坐起来，虽然困意已经不见了，不过眼睛还是很倦，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我边不断的眨着眼睛边盯着窗外发呆。似乎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我这样思考，然后去回想一整天的记忆，结果似乎只剩下不断涌起的困意这样的片段。这样一想不由的会想“我的人生到底在干吗？”这样的问题，不过从很久之前我就对诸如此类的问题感到厌倦了，所以立刻就意识到并决定去想别的东西。但是要想什么呢？我在这个问题稍稍忧郁了一下，十秒之后，我决定去想想霜降美味的晚餐。我想了一会儿霜降穿着制服围着围裙的撒娇的模样，然后决定回家去享受美妙的三人晚餐去。
但是，我失算了。
当我坐了四十分钟足以让我诅咒这个城市，不，这个国家死掉一半人口的超拥挤电车回到家时，霜降已经坐在沙发上对着那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发着呆了。我低低的喊了一声霜降，她侧过脸看我，她的纤细的手指在阳光里显出脆弱的影子。她盯着我，像是要说点什么似的张张嘴，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我看着那脆弱的脸，也忘掉自己要说些什么。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哥——”她轻轻的叫我。我于是走上前像以前常做的那样，轻轻的抱着她的肩膀。
“不要紧的，霜降。”我这样安慰她。
她双手环在我的颈后，十指交握，把冰凉的脸用力的埋进我的肩窝。“哥——”她再一次这样叫。
“不要紧的。”我这样说，然后思考系统开始恢复。我想：这到底是怎么了呢？又被人欺负了吗？我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霜降跟我是同时放学的，就算我为了避开拥挤的电车而故意去坐第二趟，时间上也不会差这么多。我回想刚刚进门的状况，门是开着的，霜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穿的是便服，也就是说，她至少比我早到了一个小时。因为霜降一般都是在洗澡之后才开始换上便服的，在此之前都会一直穿着制服。而且按照霜降洗澡的速度，那至少得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这些动作，而且——，我摸着霜降干爽的长发，明显的，那不是才洗过澡的湿度。这样推算，霜降至少今天早退了半天。和在家里这幅脆弱的模样不同，在学校的霜降可是非常的开朗，而且人又漂亮。绝对不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这样说，霜降同学，那个虽然会在我面前表现的像是刚出生的藏羚羊那样柔柔弱弱，在学校里可是绝对是人气爆棚的开朗型美少女。证据之一就是经过我手转达的情书就有超过二十封，虽然最后这些画着背脊发凉心形符号的东西被我擅自扔进垃圾桶里……好了，回到眼前的问题，因为小时候有过拒绝上学的状况发生，不过自从上初中之后这种情况就大有好转，并且还跟我约定以后会好好努力。我不认为那样的霜降会随随便便打破这个约定。那么，到底是怎么了呢？谁把我们的霜降公主弄的早退这么严重？
难道又被欺负了吗？小时候拒绝上学的事情被发现了？又被去年夏天的事情困扰？还是说上课随便写给哥哥的情书被曝光了？——好吧，我想，就算是霜降再怎么喜欢我也不会做这样没大脑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我不是也在课堂上给春天写过情书吗？——虽然那是上小学的事情了。不过春天说女孩子在生孩子之前就算是知识再怎么增长，思考问题的方式还和小学生没差的。这样一想我就又没把握起来。
我伸出手，轻轻摸了下霜降的头，然后装着不在意的去检查霜降的右腕，还好，那蓝色的缎带还好好的绑在手腕上，——问题还不算太严重，我暗暗放下心来。
霜降渐渐的安静下来。她轻轻的把脸从我怀里抽出来，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哭了吗？我看着霜降用力的抽了下鼻子，呀——，绝不是因为是我妹妹才这么说——，那还真是可爱到爆啊。
“对不起，夏至哥哥。”
我摇摇头。“为什么要道歉呢？霜降有不乖？”
她看着我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用力的点点头。“约定——，没有遵守。”
那么果然是早退了。原因呢？
“霜降今天那个来了……”明显是谎言，不过既然霜降难为到必须要说谎的地步，而且还是如此令人面红耳赤的谎话，那么，我就假装相信了好了。也对，霜降也不是小孩子，有两个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也是正常的嘛。我安慰自己。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
“今天春天姐不回来吗？”
霜降恢复过来就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我看着系着围裙一副萌系美少女样的霜降，心里想女孩这种生物还真是天差万别啊，明明都是遗传一样的DNA，春天就对料理没有一点儿兴趣，她所关心的也只是肉的火候怎样，配料的味道有什么不同这类。好像只要是好吃的肉类制品不管是怎么状况她都可以毫不介意的吃下去。记得有一次恶作剧，我在她吃饭的时候观看从月那里借来的超恶心恐怖片，对着满屏幕的鲜血和人类的肢体和脏器，她竟然还聚精会神的一边看一边拌着肉酱吃炒饭。这个人，神经简直……
我想着这些事情和霜降说着话。
“恩，给我发短信说今天要去酒吧表演，今天就算回来也是很晚，叫我们先睡。”
“哦——”我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来喝，“她有带钥匙吗？那个人不是经常粗心大意的忘记钱包、钥匙这种东西。”
“没问题，我都确认过了。钱包、钥匙还有家里的门牌号都好好的记着。”
“真是的，明明在其他方面强到可怕，这些小事反而像个孩子一样。”我抱怨。
“真的呢——，但是，”霜降转过身来朝我明媚的笑，“能跟哥哥两个人晚餐真的很高兴呢。”
“啊，嘛——，春天姐的食物也要准备哦，免得回来后像个饥饿鬼一样四处游荡。”
“好。”霜降愉快的答应着，刚刚的脆弱和不安完全消失了。
吃过晚饭之后，我随便处理掉老师留下来的作业。当我起身跑到客厅去看九点文件的电视剧时，霜降还好好的坐在那里一脸认真的学习。应该是从同学那里拿到了今天的作业了吧。我扭过头将电视声音调小，开始看连播的侦探剧。
昨天不小心露出杀人的动机，今天差不多该被发觉了吧。我一边这样想一边换台，不过奇怪的是，整个换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直在看的节目。
“那个换到深夜檔了哦——”霜降从房间里传出稍稍恶作剧的开心的声音，“要午夜一点才开始，哥你永远也不知道犯人是谁了呢。”
“啊，那还真是遗憾，不过，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哇？哥怎么知道的？骗人的吧？”
“恩。骗人的。”我盯着电视上无聊的选秀节目开始打不起兴致来。
或许听出来我话里面的无聊，霜降走到房间门口对我说：“那么想看的话，去租DVD不就好了，春天姐她们大学不是有个映射研究之类的社团吗？这种翻译的作品应该会有原作租借的吧。”
“恩，好，改天拜托春天姐看看。”
十点钟，百无聊奈的我开始睡觉，因为平时都是十一点睡，现在根本睡不着嘛。我打开灯，从抽屉里拿出春天从她们大学图书馆借来的小说来看。书的名字叫着《魔女的大锅》，春天说是推理类小说，我在她房间玩时顺手拿过来，我记得好像是一个月以前了吧。这么说，那个人又忘掉去续借了。嗳——，真亏她能无惊无险的活到这把年纪。我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翻开书开始看。
自从过了读书欲最旺盛的初中时代，我就再也没有躲在被窝里看书的心情了。我第一本着迷的书是什么呢？现在想想，好像那个时间只要是稍稍有点故事性的文字都能看进去，但是现在就算是被夸的再厉害的小说家的书摆在面前还是要犹豫一番。是在害怕失望吧？因为接触到的东西多了，于是就开始挑选开始比较，于是就开始会想，那种东西怎么能坚持看完呢？失望了一次两次就渐渐开始挑选起来，先是从有趣的名字挑起，然后再是书的包装，推荐人的介绍，这样还不行的话，就开始从作者开始挑起，于是最后就只看特定的那几个作者的小说，虽然想到这个世界一定不止只有这些人写的小说有意思，一定还会有其他有意思的小说作者存在，不过还是害怕失望啊。霜降说我这样对那些新作者是不公平的，我一想也对，于是按照她的意见去读了几本小说。基本上，霜降的阅读水平还停留在神秘系和爱情系小说上面，不过我对爱情小说根本不屑一顾，对超科幻系的神秘类小说也没多大兴趣，于是几次诋毁霜降喜欢的作者之后，她就再也不肯把她的书借给我看了。关于春天，那个人自己拥有的书好像只有吉他曲谱以及一本关于世界各地肉料理介绍的书籍。不过她倒是经常从学校的图书馆里借来各种书籍，不过只是借而已。问过才知道，好像都是陪着朋友去图书馆顺手借出来的。我想，她一定也对神秘系小说和爱情小说不感兴趣吧。恩，一定。那个人恋爱的样子，我怎么也想不到。
在那个叫着吉娅的女侍离奇死掉以后，我的困意也不可抵挡的排山倒海。我放下书顺手关掉灯把脑袋裹进被子里开始准备做梦。然后，我感觉到门被推开了，我掀开被子，果然，和小时候一遇到什么事情就跑来我床上一样，霜降怀里抱着大大的睡枕站在门口。那么——，今天也要和我一起吗？
“霜降——”我轻轻的喊了一声。
“哥哥……”虽然还在迟疑，“那个，今天我能和哥一起睡吗？”
“那个，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啊。”——虽然想这样说，不过看着怯懦的站在那里的少女，我还没有狠心的说出这种话，而且，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显得霜降是个变态的恋兄癖一样。
“恩，可以哦，不过晚上不要抢被子哦。感冒的话，春天姐又要抱怨了。”
霜降于是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好在床还是足够大，我避开霜降，将身体贴在靠墙的一侧。
“哥哥，你很紧张哦。”霜降面对着我，有点狡猾的坏笑。
废话，当然会紧张啦。虽然是我妹妹，可好歹是个美少女啊。
“哪有，我不习惯睡里面嘛。”我找借口。
“那霜降睡里面好了。”一边说一边朝我挤过来，我于是让出里面的位置，往外挪出来。霜降从我身上跨过去，她发出美好的香味。虽然是我妹妹，不过那真是个可爱的好女孩啊。
不久之后，霜降渐渐的睡熟了，从她口中呼出与往常不同味道的气息，我想转过身，不过霜降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抱紧我的脖子了。应该是小时候习惯这样睡了吧。第一次这样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小学四年级？霜降被人说是没有妈妈的孩子还被从楼梯上推下的那年冬天？是吧，那个不安的小孩子现在也长成这样诱人的女孩子了呢。
我想着过往的事情。
霜降就在我身边，从很久以前，并且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就这样让她幸福就好。虽然是否真的是幸福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所以绝对不能再有一次。左腕的伤痕似乎还微微疼痛，那提醒着我曾经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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