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请你不要责怪爸爸!那不是爸爸的错!”
伏在水政怀中的小女孩抬起头来,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蛋上,竟愁容满面,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未娅……”文森特欲言又止,扶着弯曲的铁栏杆从断壁上起身,缓缓走到水政等人跟前。
“小姑娘?”水政也隐隐感到未娅还有什么事情在担忧。
“两位,其实我也不想瞒大家,只是……好吧,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吧……只是……水政,在这之前,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未娅的驱毒术对你完全没有效果呢?”
这可真是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啊!又让我想到那个该死的过去了……
水政不禁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挠了挠苍蓝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似乎有点无可奈何般,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没办法……谁让我的身体被魔法绝缘了呢!”
“绝缘?”蒂莎小声地重复着蓝发同伴的低语,尽管她根本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被魔法所厌弃……”水政解释道。
“被魔法所厌弃?为什么会这样?”文森特问。
“只是一个诅咒罢了……好了!这些都无关紧要!”蓝发男子顿了顿,又接着道:“文森特,我已经说完了,该你了!”
“好吧……就从最开始说起吧……其实……我并不是未娅的亲生父亲。”
眼镜男平和地说出这番话来,将众人刚刚还聚焦在水政身上的目光再次收束到自己面前。
这样的开场白着实出人意料,也让水政和蒂莎感到震惊——这种惊讶完全不亚于当初卡缪等人听到水政能两次穿过“神选之海”时的程度。
“爸爸……”
未娅似乎有事要说,稍显红肿的小嘴抿了两下,但看到众人疲倦的身影,小女孩又暗自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医生……”蒂莎看着未娅迟疑的表情,似乎以为这个话题对女孩来说过于沉重。
“没事的,这些原本就是事实。”文森特一摆手,示意两位旅行者继续听他说下去。
不过,从现时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水政和蒂莎多虑了,尚未擦干眼泪的小姑娘似乎对这样的开场白并不感到吃惊,反而比所有人都淡定。
只见她从水政怀中直起身子,端坐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也许未娅本来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两位……其实……”文森特开口道:“我原本是隶属于羽翼教团西区特异研究所的一名普通研究员,啊……对了……这个研究所可能你们不太了解,这里也做一下说明,它的任务主要是研究和开发各类生化武器——那种足以匹敌战略级魔法阵列的单体战斗武器,是的,我们把那些载体叫做武器。”文森特的叙述从研究所的功能开始了。
而当眼镜男搬出这样的介绍时,水政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在脑中搜索着记忆的残片,但似乎有些徒劳:在他所知的那个年代,就连他也压根就从来没听说过教团中曾有过这样的部门。
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究竟在干什么!混蛋!
水政在心里咒骂着。
他想问个究竟,但又觉得有点操之过急,于是打算听之任之,暂时不发问。
“可以说,这个研究所最初的研究是比较正常的。”文森特的叙述还在继续,“所有的实验载体都是动植物或这块贝多姆大陆上可以寻到的魔物,但是……到后来……”眼镜男嘴角的肌肉在不为人察觉的情形下,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那是一句很难付诸于言语的事情。
“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太肤浅了,往后的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怎么回事?”蒂莎也靠着水政坐了下来,忍不住问道。
“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等我察觉到时,整个研究所的实验载体早已不再局限于那些低等的生物,而是成为清一色的人类……那些被秘密送到研究所的人们,逐渐成为与各种魔物及动植物进行融合的道具,就连一度在上古图门族戒律中所禁忌的巫术类,也开始在研究中被广泛使用。似乎只要能对研究有所帮助,人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那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眼镜男说着那些并不太久远的记忆时,似乎感到有些吃力,大概他的体力还没能完全恢复,于是索性蹲下身去,盘膝坐在众人面前。
见父亲坐了下来,未娅也便挪了挪位置,顺势靠在文森特的肩膀上。
“未娅的母亲就是一名被注入了伽罗木毒素的融合实验体……经过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实验……”文森特声音有些哽咽,低头看了看女儿,眼里满是悔恨。
“爸爸,我没事的……”未娅的小手紧紧攥住文森特粗糙的手指,安慰道。
“那都是一个个惨绝人寰的实验……那时候我还年轻,只是一心想在工作上有所建树,从未想过那些东西对我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在实验期间,我作为对生物的医护人员,偶然发现未娅的母亲已有了身孕。啊……现在想想,那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也许是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命对我有所触动,加之在那以前,或多或少我已经开始对这种拿活人来实验的做法产生了强烈的质疑。”文森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仿佛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般,他用力抓了一把本该梳理整齐的头发。
这些回忆多少让他感到痛苦。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更何况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想着什么时候能带这个可怜的女人逃离那座人间炼狱。是的!我一度有这种想法……可是……以我当时的能力,我是无法救下任何一个人的,毕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人员……”说到这里眼镜男再次做了简短的停顿,略带伤感地摘下眼睛,用脏手抹了抹眼角,尽管那里并没有泪。
水政和蒂莎都静静地听着,并未插话。
“不过,总算是等来一线希望……”
“什么希望?”蒂莎迫不及待地问。
“是的……一个天赐的希望……那是大约在七年前,当时研究所的驻地在伯拉格自由邦联境内,适逢内乱……真是讽刺!”文森特干笑了一下。
“原本因为伯拉格是自由邦联,研究所为避人耳目才特意设在那里,结果却因为邦联内讧,原来的研究所最终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呵呵!的确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不过对于我和那些一心想逃离研究所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那你们逃出来了吗?”蒂莎问。
“是的……当然,只是活下来的人逃出来了。我带着未娅的母亲也在逃跑者之列。”
“那可真是万幸!”
“也只是暂时的庆幸罢了……”
“又发生了什么吗?”
“是的……那是新生命诞生的时刻,同时也是孕育者逝去的时刻……”
“……”
蒂莎大概明白了文森特的意思,于是忧伤地看了看未娅,那个懂事的孩子似乎有心事一般,依旧紧紧地攥着她父亲的手指。
“我毕竟是一名兽医,而且由于在逃亡中,我们始终只敢在人烟稀少的地带露面。当分娩来临时,未娅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没有撑到最后,但留下的那名女婴,则身体特异——”文森特低头看了看依偎在怀中的小女孩,微微一笑,似乎将刚刚悲伤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爸爸……”未娅的眼中显出一丝焦虑,但仍然听话地静静待在原地。
“是小姑娘对吗?”水政问道。
“没错,这名身体特异的女婴就是未娅——我的女儿。但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未娅莫名的虚弱,并且在正常的喂养情况下,仍让人感到她随时可能夭折……没人知道是为什么,直到——”
眼镜男边说边从小皮袋中掏出那块棉布——彼时,那里包裹着装有白色泡沫的水晶小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块棉布,继续说道。
“直到有一天,当我不小心将那瓶从研究所逃离时带出的伽罗木灭活毒素打碎时,那枚仅存的有害物质却给了我一线希望……是的!确实是一个惊喜!当那些毒素液体溅到小未娅那裸露的稚嫩皮肤上时,我惊讶地发现那奇异的现象……”
“什么现象?”一直默默听着文森特讲述着一切的水政终于有些按耐不住,脱口问道。
“未娅幼小的身体在没有任何魔法加护的情况下,并没有出现什么中毒反应,并且她那小小的身体,仿佛渴求着伽罗木的毒素一般,在吸收了毒株后,她原本孱弱的肌肉组织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那个原本连坐立都有困难的孩子,竟一下子就可以在地上爬动了……”
“难道是因为在母体的时候,通过一系列的实验,作为二代出生的未娅,已经具有了融合后的稳定属性,对吗?”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但是应该是因为那些实验而产生了某种变异,使得作为第二代的未娅继承了伽罗木的部分特性,并且也为这种植物所接受,我想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在四处寻找……寻找有大量伽罗木生存的地方。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这西部城邦山区找到了伽罗木之森,于是我和未娅隐姓埋名地生活下来。但是,平静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文森特再次叹了一口气,没有被未娅握住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在地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可恶!”他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不到三年,重建后的特异研究所竟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而更没有想的是,这样一个更为幽闭的山区不仅我看中了,他们也看中了。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依旧在变本加厉地进行那些肮脏而卑劣的研究,并且新任的所长穆拉索,是个疯狂的巫术倡导者,为了达到目的,他根本不在乎死多少人,并且很多时候会去专门饲养整村整村的逃难者,用作大型的巫术实验。”
“就是刚才那个长头发叫穆拉索的,是吗?”蒂莎忍不住再次发问,仿佛生气一般,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长柄弯刀。
“是的!”
“真是个残忍的家伙!”少女愤恨地评价道。
“是的,他不仅残忍,更思维缜密。穆拉索知道做人体实验的载体一旦逃跑,存活率很低,但是如果被医生们救治后,那就有可能成为日后的隐患,所以在这个新研究所刚落成不久,周围山区的所有医生都被他们秘密抓捕起来……或发配到其他的地区,或直接用作人体实验的载体——”
“文森特!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也是医生,他们为何会放过你?”水政终于开口问第一个问题,打断眼镜男的叙述。
“毕竟我是个兽医……而且……因为这里的羽翼军团时常被伽罗木的子代蛰伤,而我的这种最原始、最简单的草药疗法,则救了很多人的命,所以……也可能是认为我还有点用吧,所以他们没对我怎么样?”
“这就是全部吗?”
“是的,这就是全部了。”
“那……文森特!密道又是怎么回事?”水政松了一口气,看文森特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在骗人。
“那条密道是之前采药时发现的,其实……如果不是今天遇到这么紧急的特殊情况,我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机会用到那个……当然,之前我是走过一次的,知道密道可以通到这座秘密设施的内部。”
“啧!好吧!还好你是我们这边的,不然后果可真不敢想象。”
水政扫视了一眼回廊中练成一片的红色尸体,感叹道。
蒂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末了,蓝发男子转过脸来,“文森特,说了这么多,我想大家也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水政转了转肩膀,歪了两下脖子,发出微弱的咔咔声,然后看向他的同伴。
“现在我们得离开这里了,再怎么说都是敌人的大本营,尽管敌人以为我们一定已经被解决掉了,所以没有再派人下来,但此地还是不宜久留!都没问题吧?大家?”水政站起身来,顺手拉了一把蒂莎。
“唔!我没问题!”蒂莎答道。
文森特也已从记忆的伤感中缓过神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点了点头。
“现在走的确也是最佳的选择了,那我们赶快走吧!”眼镜男扶了扶眼镜,表示赞同。
“等等!爸爸……我还有一个人要救!”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人们交谈的未娅突然站起身来表示反对,似乎刚刚她就一直在酝酿时机,选择最佳的提议时间。
现在!不!就在前一刻,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
“什么?未娅?你要救谁?”文森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小女儿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有多严重吗?都到这种时候了,竟然不是先考虑怎么逃走,而是考虑救别人?
但是小女孩此刻眼神竟无比坚定,她抿了抿小巧的嘴唇,红润的嘴角顷刻间有些发白。
“求求你们了!救救塞伊吧!他是无辜的,请你们救救他吧!他也被抓到这里来了!就是为了他,我才被这群坏人抓进来的!爸爸!大叔!姐姐!求求你们了!”
未娅近乎哀求地看着面前的三人,而真相也大白了——她为什么会被抓到这座秘密设施来的原因也终于水落石出。
只见小姑娘眼角微微泛红,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攥在胸前。
“求求你们了!救救他吧!不然我自己去找他!”
虽然带着哭腔,但是未娅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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