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哭什么啊?”胡雅安不耐烦的问,劈手将那只死去的兔子夺过来。
仍然拿着美工刀的陈雪,断断续续的解释着。说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兔子袭击,因此掏出刚好在身边的美工刀反击,结果回过神来,一切就变成这样了。一边说着,一边抽泣。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陈雪在心中说,其实她是因为每天都在上补习班,从下午到晚上,然后从晚饭后接着直到睡前,不断的不断的积累了压力。其实她根本不喜欢钢琴也不喜欢小提琴,更不喜欢永无止境的习题。但那只是不喜欢而已,她不敢将不喜欢告诉母亲。
她很喜欢兔子,所以才接下照顾它们的工作。然而有一天,她突然开始嫉妒这些无所事事的兔子——不是兔子莫名的袭击了她,而是被莫名的妒火驱使的她,袭击了兔子。然而在一切结束后,她才突然害怕起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听完慌造一切的胡雅安叹了口气。没过多久,老师赶来,将兔子的尸体与美工刀分别收起。陈雪本以为被当做凶手的胡雅安会出卖她,然而她什么没说,也没有承认任何事。
不敢承认事情是她犯下的陈雪,同样也不敢开口,但她知道母亲为她订下的辅导班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不得不开口。
而接着突然出现的夸奖,令她害怕胡雅安会一怒之下说出真相,怕到低下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的程度。
然后胡雅安承认了一切。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的女孩,表情英勇无畏的像个英雄。教导主任愤怒的叫来了她的家长,并且对她处于整整两周的休学处分。然而这并不是唯一的惩罚,误解了一切的同学从此远离了胡雅安,并且把陈雪当成了英雄,这令她很不适应。
顺水推舟之下,保有同一个秘密的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陈雪知道了胡雅安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而胡雅安也会听陈雪抱怨每天课程过重。两人一同去了一个没有多少下小学同学的初中,避开了旧有的环境。没多久,胡雅安意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画室,还有一头黏着自己的狗。陈雪也成为了这所学校里出类拔萃的优等生。
一切都很不错,直到陈雪的父母突然宣布离婚。这时她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一直以来对胡雅安复杂感情的正体。自兔子死去的那一天起,她没有一天不羡慕,或者说嫉妒胡雅安的,因为胡雅安的父母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给予了她更多的关心,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对于同一件事的反应,但她偶然大胆的猜测时,只能想象出他们互相推诿教育失败时的责任,互相辱骂的场景。就像是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确时,不管不顾的各自为女儿报下不同的兴趣班一样。
又一次,她拿起了小学时的美工刀,袭击那头无所事事的流浪狗,割的它惨叫连连,奄奄一息。当一切结束之后,那头狗只能躺在地上害怕的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喘气。陈雪没握紧的美工刀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接着袭来一阵恶心与干呕。
当天,她选择了早退。没多久,事情传遍全校,胡雅安又一次像英雄一样挺身而出。陈雪难以言述自己的情绪,因为那实在太过复杂了。但复杂也直到胡雅安说她是凶手为止。
在胡雅安说完那一切之后,她突然有一种被瞧不起的感觉。于是放任她承认一切,顺理成章的再也不与她接触。不同的两人,终究还是没有在一起,她也不再是她的英雄了。
拍毕业照的时候,她们站的并不是最远的两个人。陈雪站在队伍的中间,而胡雅安则远远的游离在边角上。一切结束之后,后者悄然消失,前者则被同学围着填写备忘录,留下祝福或被留下祝福。
就在陈雪忙着写备忘录时,一幅画突然被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下意识的接过画,然后才来得及抬头发现那是老李给她的毕业礼物。
“我很喜欢这幅画。”老李说完,又去将画分发给其他的人。
陈雪低下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画上画着的东西,没有其他任何人能看出是什么,因为那画技实在太过粗糙,简直就像小学生一样,完全不能和精于此道的胡雅安相提并论。多年以来,绘画都是胡雅安唯一远胜于她的技艺。
但作为作者,她当然知道那两个看起来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胡雅安与陈雪手牵着手友谊的证明,画面的左下角是那头已经死去的混血流浪狗,她曾经也很喜欢它。
或许,现在也仍然很喜欢。
然而做了太多难以挽回之事的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哭泣。发现她在哭的同学们围过来,安慰她不要太难过,毕业后仍然可以再联系。没有谁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好像那个兔子死去的日子里,教导主任那令人难堪的赞美一样。
陈雪现在才明白,唯一一个拯救过她的英雄已经不在了。她以为他嫉妒她远甚一切,可是眼泪让她明白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无力承受一切,选择了最简单易懂的发泄途径,并最终导致了现在的场景。
在那之后,她所拥有的除了这幅被缩小在相框里的画以外,就只有眼泪了。于是她一直哭,一直哭到醒悟已经没有任何英雄会来的时候才停止。
然后一个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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