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赵辰拎着一堆从商店买的食品站在镇小学的门口，才知道杜松今天要在这值夜。
“替人值个班。”杜松接过东西，指了指旧校舍周围搭设一半的脚手架说，“马上要拆了。”
旧的教学楼在最后的一点晚霞里孤单地矗立着，带着我从前记忆的东西又将消失一个，这么一想有点悲伤。
“全部都要拆么？”
“只是旧校舍和后面的小花园。挺可惜的，以前姐姐很喜欢学校小花园里的野猫的，有段时间来经常来喂它们。”
“难得你回来，就当一个聚会吧。”赵辰扯开话题推着我向前。
被收拾过的旧教室，用破旧的桌椅拼成的一张大桌子堆满了买来的东西。原来小学的桌椅这么矮，我有些惊讶。
难得能重新聚在一起，赵辰喝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啤酒，彼此间一言一语自然而然地说起许多过去的事。
“隔壁班以前不是有个长的挺成熟的女生么，阿松给人写匿名的情书直接把人吓哭了啊。”
“你能不提这事么，还不是你怂恿的。”
“你自己看上别人也是我怂恿的？”
“小松果然一直喜欢姐姐类型的啊。”
“而且我跟你说，他自己不敢送，我说我去他又死活不肯，还是让林安去的，结果那女孩一哭的时候把林安直接吓傻了啊。”
“说的跟你没做过一样。”
“我就没干过这种蠢事。”
“你不是还把别人送给小景的点心吃了，被送东西的那女孩从一楼追到五楼打么。”
“啊，那个女的特别凶。”
“还发生过这个事么？”
“他吃的时候你还没来，那女孩放你抽屉里的。结果被她发现了，追到时候说是我干的，那母夜叉把我揍了一顿。”
“哈哈哈，林安还在一边喊着打错了是吧。”
“那女的肯定喜欢你啊，小景。”
“有的有的，还在顶楼那个据说可以许愿的教室写跟你一起呢。”
“完全没印象呢。”
“肯定有，我带你去看。”
在两人的笑声下，我被他们架着带上了顶楼。
小学教学楼顶楼有一间空的教室从来不锁门，不知何时起，空教室的黑板变成了一个留言墙，写满了各人想说的话又被擦去，来来去去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慢慢又谣传出写出来就能实现的说法，整间教室开始连墙壁都有人写上了愿望，学校虽然制止过，也挡不住偷偷去的学生，大约是废弃的教室也从没想过重新粉刷，慢慢就变成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此刻，我们就站在这间空教室里。没有电灯，外头月色正好。杜松打着手电照着附近的墙壁，密密麻麻地写满各种字体不同的内容，像是满墙爬满了不知名的符咒一般地诡异。
杜松他们八卦地想找出当时的留言，我用手机照着墙壁，借着光看着上面的字。
考上市区三中。
期末能及格。
XX是笨蛋。
……
幼稚的笔记写着各种意义不明的愿望或者感想。
整间屋子承载着一批又一批人的愿望和记忆，马上就要轰然倒塌了。
“诶，找到了！”
赵辰在一边喊着，把我们召集了过去。
——和夏景在一起。
陌生的娟秀的笔迹，不知是谁情窦初开的愿望。
居然有人把自己的愿望和我联系起来，我从来不曾想过。
“我记得，我们也写过吧。”我忽然回想起来。
“写过，我记得在哪！”
杜松一下跃起，跑到堆着桌子的后方，拉开门后贴着墙的桌子。
“我怕人发现特意摆的。”
他忍不住推了推眼镜，一脸自豪。
大概有桌子挡着的关系，和周围发黄的墙壁对比这一块格外干净，也没有其他的留言。杜松拿着手电，我们顺着手电的光看着墙上的字。
——想要一个温柔的姐姐。
出自谁手一目了然。
“你！”我和赵辰异口同声说，指着打着手电的杜松。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这种违反人性的愿望显然并没有实现。
——世界和平。
大的出奇的字，一看内容就是赵辰的手笔。
“你看这种心怀天下的想法才是正道啊。”
“你得了吧。”我和杜松一脸嫌弃地反驳他，还真当自己成了超级英雄。
“旁边这笑脸是什么鬼东西？”赵辰开口。
“我画的。实在没什么想许的愿望。”我回答。
直到如今也是。
手电光扫过最后角落一行小字，应该是林安的了。
“夏景、赵辰、杜松、林安。”
顺着手划过字迹的动作读出的是我们的名字，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这是愿望？”赵辰的声音。
“应该是吧。他当时不是遮着不让看么，也没写什么啊。”杜松也一脸不解地说，“怎么觉得把名字写这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有么？”
“羞耻感这东西你已经基本没有了。”
他们一人一句地斗嘴，我静静看着年少时林安稍显稚嫩的字体，理解了他的想法。这是林安的风格，虽然腼腆却又直接，我脑中能想到他写这些时候的想法。
仿佛他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在对我们说。
“我们四人一直在一起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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