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就算对我有任何隐瞒,也一定是身不由己的,必定是某种善意的谎言。因为这世上只有你不会恶意的欺瞒我,只有你值得我完全的信赖,只有你……
你希望传达给我的信息只是想告诉我,你生病了,你信赖我,需要我保护你。对,我会努力学习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好好调理你的情绪,就算如果你的情绪不见好转,我也会带你去看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能恢复到曾经的那个纯真的,正常的,健康的你……
这让我想起很多冒险小说中一直受人庇护的主人公在朋友遭受危险时说出类似于“这次换做我来保护你了”这样即漂亮又热血的话来,这使我一阵飘飘然起来,仿佛做了一件好伟大的事情,而自己的价值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
但就像大多数小说中的常规逻辑一样,首先想要保护别人,就要促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从而击败那些曾经远比自身战斗力强大的敌人。而对于一个社恐症者而言,他需要面对的最强劲的敌人事实上并不是别人,而是那个逃避在黑暗角落中的自己。
值得高兴的是——因为这段时间你的陪伴,我在社恐的负面症状方面一定是有所改善的,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然而需要我去实际证明一下,即使没有你的陪伴,即便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好很多事情。我可以战胜自己了。
于是,去寻找一个能相对赚取到一定生活费的工作,成为我这一天中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行程规划的一部分。在之前,像去出租车公司认领丢失手机或者去超市买些生活必备品之类的简单沟通,都已经在我因为独自应对陌生人的胡言乱语中,磕磕绊绊的完成了……但是——虽然按照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来到了一家大型超市的人事部门前,但对于身无长技且几乎没有什么社会阅历的我而言……脚步被钉牢固在门外,止步不前,后背仿佛绑缚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压抑地我喘不上气来。熟悉的焦虑感,疲惫与眩晕,周围灼热的目光迎面袭来……
但是……
“里面等待着应试者的家伙是什么样的人呢,会是严厉凶恶的又话唠的老女人吗,这样一来肯定会被问及许多问题吧,但如果为了更了解我而遇到一些刁钻的我不想回答的……不!甚至可以说恐惧回答的问题的话……”
“以我这撒谎水平一定会被轻易识破吧,就算我不肯承认也会被人认出是有着社交恐惧症的废材也说不定……既然废材的话,被瞧不起,被拒绝,被欺骗可怎么办……”
“既然会被欺负,那不如放弃吧,没有希望的,被人骗这种事肯定还是会发生在我身上的……而且我做事情的话肯定会被瞧不起的,去找另一个工作吧,还是再准备下吧,或许还没准备好,明天,不,后天,又或许大后天……”
“但是……这岂不是回到过去的模式了吗,只会一拖再拖直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我怎么这样,还没有尝试过就宣告自己失败吗,琪琪已经那样鼓励我了,但我还是做不到……我真是没用的废材啊……我……可是……已经欺骗了父亲,生活费的来源已经没有保障了啊,难道要继续央求他吗,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恨他了,但依然憎恶着他给我留下的种种阴影。啊!还是不行的,不可以!继续被歧视着活下去,简直不如去死……”
“去死……去死……”
我,难道真的只能去死吗。想象着最终会因为恐惧社交而被社会彻底抛弃,连你也因为对我的失望而遗弃了我,最终因得不到食物饥饿而死,又或者因为无法忍受饥饿而激活了‘不知羞耻’的潜能。像个邋遢的流浪汉一样跪大街上向路人祈求施舍那样衣衫褴褛的自己,然后肯定会被橘那样的人嘲笑,愚弄,因为自身是四肢俱的年轻人而被普通的路人误认为是骗子,最终那样含着泪屈辱地横尸街头……
天呐,倒不如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了结了自己吧,起码死得还算体面……
我扭头,转身,抖抖擞擞地像不希望被任何人发觉的一条流浪的动物一样朝超市外缓缓走去,那么可怜的,渺小的一只毫不起眼的生物,胸口压抑着无可掩饰,却又无处诉说的悲戚感、失落感、负罪感。
请原谅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每况回忆起你向橘争论的那句“我的哥哥不是废物”我的心脏就仿佛被一柄温柔地刀子刺疼一下。因为维护我的尊严,你甚至不惜因此与曾经最好的朋友翻脸。
可我真的是废物,真的没办法改变这一切了。
我已经在挣扎了,但桎梏太重了,真的太重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一愣神的功夫,脑袋忽然“咚”地一下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抬起头的时候看了一张熟悉的脸。
头戴着鸭舌帽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超市工作服的保罗揉着胸口对我苦笑;“叫你几声都不答应,想什么呢。”
“真是对不起。”我尴尬地朝他点头,本想寒暄几句就赶紧离开。但受到了某种在关于相同爱好方面因素的干扰,保罗便和我在超市里热情地聊起天来,大有水火之势,当然我是比较水冷的一方。但保罗似乎不太在意,而且得知我想要找份工作时也在提议帮我策划,甚至对我提出了“我们一起去卖唱吧”这种我从来想都不敢想的提议。
这时候,似乎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也许有半个小时。
“呀,对了,不会影响你上班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
保罗摇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然后抬头朝我一笑。十分钟后,他换下上普通的衣服,从岗位上早退了。我们便在街上边走边谈起来。
“不会被骂吗?”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把自己工作当成儿戏的保罗。
保罗挠着头,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带,一副无所在乎地样子:“大概会吧,但没关系啦,大不了换个工作嘛……”
而其实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保罗竟然随时会背地着他那把吉他,倒好像那把琴成为他身体延伸的一部分一样。这让我回想起自己在初中时代每每在周末傍晚背着吉他去琴行学琴时的场景,那幼小的内心会满溢出某种自认为‘艺术’的气息,与众不同的自豪。但现在想想那却是非常羞耻的过去了。也已经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了。
随后,我被保罗邀请到在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入座。能看得出保罗的个人交际圈还是很广泛的,店老板或者店员也好,来吃肉串的顾客也好,都对保罗笑脸相迎,相互友好的打着招呼。并且保罗为了不让我感到冷落,更是忙不迭地向周围的人介绍着我。
这令我不自觉羡慕着保罗的社交能力。
可以说,保罗就是这样一个人,很难对这个人产生坏的印象,任何人与他交起朋友来也很难不对其作出一个满意的评价。曾经记得你评价保罗与我很相似,但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其实我与他并不尽相同。
“它对你很重要吧?”我指着被保罗小心翼翼放在墙角的琴包。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是阿青送我的礼物,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为了不伤到琴,我还特意买了一个好包,嗯,算起来的话,琴包的价格要比琴本身还要贵啊……”
在之前的疑惑,也再次释然了。能看得出,保罗是真正地爱着那个名叫阿青的残疾女孩儿的,更是一个情感深重而又善良的人,这引起我极大的好感。
我对保罗微笑地点头:“我能理解的,我也琴也一样,是妈妈买给我的……”
在保罗的脸上那丝哀伤的表情一闪而过。
“有父母真好。”他笑着说。
然后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去柜台点了一瓶龙江家园。
他对我晃晃酒瓶:“要不要喝?”
我急忙摆手,苦笑着说:“对了,不是基督徒吗。饮酒不算触犯戒律吗?”
“算吧,”保罗嘻嘻地笑着:“但适量的话没问题啦。”
说着他自斟了一杯小酌了一口:“这样说起来,有时候不是我要找喝酒,而是酒找到了我,不喝能行吗。”
因为没有烟酒的嗜好,我也没能听得懂这话的意思。
但在他的再三劝使下,我还是喝了半杯。
酒过三巡,话之间自然也多了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啊,能有这么厉害的社交能力。”我无不羡慕地对保罗说到。
保罗自顾自地喝下一杯,低吟着:“羡慕这个?”
“是啊,我就做不到。”
他低头咯咯地笑了一会。
“这些……算的上经验吧,作为交换,我可是赔上了很多现在倒觉得更宝贵的东西。其实这没什么羡慕的,因为每个人都活着很公平的,得到的跟失去的一样多。就像小孩子会嫌弃自己幼稚而渴望长大,长大后又为生活艰辛而幻想着回到童年;单身的人了无牵挂,自由自在,却难免羡慕着那些幸福在一起情侣们;恋爱了的人,因为担负起了某种责任,被一些麻烦的事情弄得喘不过气来,又怀念单身的无拘无束……”
意识到对方似乎说出了一些在获得某些经历后感触深刻的道理。但当时结合自身而看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在日后仔细嚼味中,才犹如当头棒喝。
“感觉比我成熟多了呢……”我点了点头,“对了保罗,你应该比我大很多吧?”
在我的注视下保罗转开视线。
“我89年生人,父母那年把我丢给奶奶去了北京,就再也没回来。听说出车祸被压死了。”他以一种极为平淡地语气说出这些话,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悲惨的事情便发生在说出这番话的人身上。
我赶忙抱歉,保罗倒是显得毫不在意,他告诉我:“命运无常嘛,既然是没法改变的命运,那就只能接受它喽。”
保罗倒是一个很喜欢给人讲道理的人,却又不显得拘束,给人觉得洒脱。
“怎么样,卖唱吧。”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在了街上。我还在考虑怎么拒绝他的时候,保罗已经拉开了琴包的拉锁,抱着吉他把脑袋往背带里一钻,斜依着路边的电线杆一站。
我感到讶异:“不是说笑吧?”
这时候他已经一边扫着吉他,一边自顾自地唱了起来,看到有路人围过来,我赶紧后退几步,装出一副和他不熟的表情。但说实话在网上见过的欧美街头艺人,又或者在夜市里唱着情歌的流浪歌手,心中还是有一点那么羡慕甚至神往的。但付出的羞耻又不是我能承受的。
但是——望着保罗被掌声与喝彩包围成一个小圈,我不禁假象自己或许也能站在那里,毕竟从技术角度上来讲,自己并不比对方差劲。然后,假使渐渐的通过这种对我而言极限性质的羞耻锻炼,能改变自身胆小畏惧的性格,甚至能变得像保利那样洒脱无所畏惧的话……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不自觉地活跃起来,浑身发热冒汗,仿佛定格在对面的人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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