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蒙在鼓里的少爷（中
黑田邸的女仆长坐在草坪上望着混乱的访谈现场。
直到少爷离开后，远处的会场还乱作一团，幸好泽山学院的招生都是精挑细选，而今天学园祭来的都是学生的相关人士，这些各界的大人物和即将成为大人物的年轻人对此种丑闻和错乱已经见多不怪了。也是因此，泽山小姐也决定继续进行下去，不过这次由本家主导的选美，也不是其他人轻易可以取消的，怜歌很清楚这点，怜歌也清楚场上的理事长女士和邀请的嘉宾，他们比自己更加明白黑田家的不可违逆。
怜歌喝着还有温热的红茶，看着内部人士用的便携监视器的画面，至于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给少爷，怜歌才不会说自己的心思。画面里那些看到警察快速出现而惊奇不定的嘉宾又开始故作姿态谈论起教育和美，刚才的不安似乎已经一扫而空。
（人有时候真是擅长遗忘。）
这是一个悲哀的体会，怜歌是这么想的。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人类忘记回影响未来的记忆，这是自我保护，也是一种正确的态度，但怜歌还是不能忘怀少爷对自己的遗忘。
这对一个称职的女仆来说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怜歌连这点也是清楚的。不过那个夏天的记忆怜歌又怎能忘怀。
那是少爷大概八九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少年更加淘气可爱，那时候的少年会用各种恶作剧捉弄自己，但那时候的他们更加亲密无间，犹如姐弟。
应该说不是犹如姐弟，怜歌和少爷确实是姐弟，只是少爷不知道而已，怜歌是老爷次子的私生女。
这听起来像小说里的情节，富家少爷和平民之女的相爱，私自结合。现实呢，怜歌的母亲只是被富家少爷抛弃的女仆而已，少爷的叔叔与女仆的结合更只是对黑田家主人的青春叛逆，自从知道母亲怀孕后，怜歌的父亲就再也没回过黑田家的宅院。自己从小就要面对世人鄙夷，怜悯，漠视的态度。而自己可怜的母亲呢，从没想过要离开那个令人失望的宅院，等待着那个让他失望的男人。
老人并没有把自己当黑田家的下人对待，但也没有当过自己的孙女，虽然老人的长子一样地之后与普通人家的女儿相爱结婚，但那毕竟是明媒正娶，长子也成家立业，而怜歌只是个【孽种】。
既不是小姐也不是下人，不用为黑田家服务，却要看着母亲作为女仆任劳任怨，不相信那个抛弃自己母女的男人会回心转意负起责任，却要看着母亲思念不减积劳成疾，最终年纪轻轻离开人世。就在那个母亲去世，最难熬的夏天，怜歌与少爷相遇了。
“姐姐，你是谁？怎么坐在这里？”
“你在哭吗，姐姐？现在不是放假了吗？为什么要伤心？”
少年天真的话语和可爱的脸庞治愈了面临抉择面临绝望的少女。那个下午在那个树荫下，少爷开导着自己，虽然自己从没告诉他自己伤心的原因，虽然自己从来不觉得漫画和游戏可以让自己忘却母亲的去世。
少女的怜歌第一次感到那么快乐，也许是少年本来就具有感染力，或者说从小就有着让别人感受他情绪的魅力，怜歌笑得很开心。她开始担心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到黑田宅院做客的小男孩，而那天晚上，若林管家（那时候的若林还是现在若林管家的伯父）告诉自己那是和老人关系稍有缓和的长子的儿子，老爷也老了，关心起自己的后代了，管家还说自己不要欺负少爷。
心思玲珑的怜歌自然知道这是个警告。老人通过管家告诉自己不要那是他的血脉，受承认的血脉，不得有失。
怜歌还记得那时候的欣喜，自己又怎么会通过那个可爱的男孩报复那个父亲，报复冷漠的祖父呢？管家的话岂不是意味着那个孩子之后要经常来访吗？怜歌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少爷自那天后就隔三差五地到访宅院，和自己在仓库与树林里玩耍嬉戏，有时候会拿来漫画和游戏给自己取乐，有时候会戴着奇怪的面具跑到树上逞威风。即使之后是那个比自己小一些的恶魔女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但只要少爷还在身边，自己就是那么快乐。
也许是自己和少爷还有那个恶魔女玩闹的样子唤起了黑田家主人心中的柔软，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老人召见了自己，问起了自己对未来的看法。其实之前老人就不止一次提议过援助母亲找一份工作，开始新的生活，而且会资助自己读完大学，但母亲却还傻傻地相信那个男人的话，以为他会归来，但这一次不同，老人心软了，看着孤苦伶仃的怜歌，第一次想正式相认，承认她的身份。
怜歌相信，那就是少爷的魅力，能让叱咤政界商场的老人放下心中的执念，可自己的回答却让老人大吃一惊。怜歌放弃了老人的血缘，心甘情愿作为男孩的从属而活，愿意守护那个男孩，为他付出。并不是怜歌想做母亲，希望通过女仆的身份与男孩发展出姐姐对弟弟不能有的感情，而是把自己对黑田家倒错的恨与爱寄托在了少爷的身上，怜歌相信他是那个能改变冷漠无情的黑田家的人。
于是从那一天，怜歌的身份就变成了黑田家的从属，不久，就出国留学深造，准备着以后为少爷服务。
少爷也许因为自己的离别，忘记了那个夏天的快乐，而自己这些年却无时不刻挂念着少爷，依靠着那个夏天的点点滴滴化解着异国他乡的孤独。怜歌清楚地记得那年夏天树林的一草一木，仓库里每个和少爷探索过的房间，还有少爷被迫臣服恶魔女的样子。
每每想起男孩天真的话语，怜歌就越发努力，不到二十岁，就拿到了经济学和文学的硕士学位，就在英国准备读取博士学位的时候，自己得知了少爷要回黑田邸继承黑田家名的消息，于是推辞了导师和同学的劝告，即使他们把自己的未来说得再前程似锦，说他们有办法让自己摆脱资助人，但怜歌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少爷。
“唉——”想到这里怜歌叹了口气。
回到充满悲伤和幸福记忆的大宅时，怜歌就知道那个男孩已经忘了自己，而男孩也改变了。
少年脱去了年幼时的稚气和天真无邪，变得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怜歌不知道这是因为家庭变故的缘故，让这个本来开朗的孩子变得忧郁；还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离去，恶魔女的升学，让这个男孩变得孤独，感受不到温暖。
少年就像普通男孩一样，喜欢女人，因青春期的诱惑而萌动。老爷甚至给他找了两个女仆，怜歌知道，少年暗恋那对姐妹其中的妹妹，对那个并不情愿的女孩有非分之想，甚至当天夜里就想侵犯女孩。那天，本来怜歌是想制止少爷的，因为怜歌发现那个女孩与自己的母亲是多么相像，自己诞生在没有爱的欲望里，而自己不能让迷失的少年毁了那个还在清楚年华的姑娘。
令人高兴的是，那个姑娘没有曲意逢迎，而少爷也没有霸王硬上弓，发现对方的敌视和愤怒的少爷委屈在自己的胸怀里，怜歌发现，少年还是那个男孩，只是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了，只是她不如小时候会讨女孩子欢心了。但同时，怜歌也第一次意识到男孩长大了，他的胸膛是那么宽，背是那么厚，鼻子也高了，甚至脸颊下巴也开始有了胡茬，在夜里，他下面的那个还不时磨蹭着怜歌的肚子和大腿，让怜歌一夜都没睡好。
不久，少爷就让那个女孩回家了，自己更觉得没有看错少年，他的本性还是那么善良天真。可怜歌还没高兴一会，就发现自己对少爷的推波助澜，让自己多出了一个有着相当实力的敌人，姐妹中的妹妹走了，而相貌与妹妹相像，身材却还好于年幼妹妹的姐姐却死皮赖脸的留下，而且不知羞耻勾引着少爷。不仅是这样，怜歌虽然回黑田邸不久，却也耳目精通，前几天得到的消息说，老人还给少爷说了门亲事，是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女儿。虽然怜歌从不觉得自己能与少爷发生些什么，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少爷还为了那对姐妹去对付那个议员……不行，要是少爷被爱子那个丫头耍得团团转，以后她不是就能动用各种黑田家的力量了吗？”
怜歌攥紧了茶杯，丝毫不记得刚才还在因为少爷的迟钝对爱子还抱有的同情心。
“哟~”
一个略显粗鲁的女声从怜歌身后传来。
草地上人来人往，而这个声音那么突兀，对于怜歌来说，也是那么刺耳——这是那个恶魔女的声音。
怜歌整了整情绪，放下茶杯，优雅地起身，转过头，对那个扎着马尾，面容艳丽又透着英气的姑娘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黑田幸子小姐。”
那个穿着略显得中性的女子却对怜歌这样不卑不亢地态度不屑一顾。
“哭鼻子，你居然回来。”
“没有如幸子小姐的意，惨死异乡，真是抱歉。”
幸子对曾经天天哭鼻子的怜歌变得这么有气势一点都不满意，双手抱着挺翘的胸脯，气势汹汹地和怜歌对视着。
“还真是遗憾呢~——”
说到这里，那个让女人都能感到靓丽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事，“哦，对了，你听说了吗？”
幸子露出了一脸“嘛，还真是讨厌呢，真麻烦呢”的表情，絮絮叨叨地和怜歌说道：“那老头子居然和我家人秘密协定，让我和小孝结缘呢~”
明明一脸不情愿，可是幸子心理早已乐开了花。
【没错，就是那种表情——惊讶，恐慌，又不甘！哦呵呵呵——】
“怎，怎么——怎么可能？！”
怜歌大受打击，满脸不可思议，“你不是他的堂姐吗？！”
“堂姐有什么不可以，早就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血缘了。”幸子越说越起劲，把老头对自己那套之前并不喜欢的说辞一股脑倒给了不知所措的怜歌。
“而且小孝那个小子啊，很没用的，没有我帮他，他肯定没有主意的。”
“怎么可能，少爷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还以为少爷是当年那个被你糊弄住的小男孩吗？！”
对于怜歌无力的反击，幸子却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就知道你会炸毛】。
“没有办法啊，这都是老人家定好的，我和小孝都改变不了的。”
“哼——要是少也不愿意，你有什么办法，难道老爷还能像气走少爷父亲那样再把少爷赶走？”
幸子没想到怜歌会这么快发现问题重点，而且自己也担心小孝对自己的看法，一时无言以对。
“而且当年不知道哪位小姐想野孩子一样，没准少爷还把您当作小哥哥呢？”
“你——你这个哭鼻子，以为男人都喜欢你那种矫情的忧郁样吗？！”
怜歌轻轻掩面一笑，知道自己拿回了优势，“少爷可是没有人家根本睡不着呢~而且最近少爷也收了个学姐当女仆，”怜歌脸上也露出了一副“真麻烦”的表情，“你知道吗，就是你当年拿了泽山小姐冠军时候的亚军，佐伯家的长女，当年就很漂亮了，过了两年，身材更好了，也更成熟了，少爷从小就喜欢比他年长的女人——”
“怎，怎么可能，她当年就是亚军，怎么会比我……总之，小孝绝对不会喜欢那种肤浅卖弄还喜欢拍马屁的丫头的。”
怜歌没有理会幸子慌乱的辩解，而是继续苦恼地说着少年的【yin行】，“你知道吗，上次少爷强吻我的时候，真的很有气势，人家一下就被震住了；少爷的吻技也越来越好了；还有——”
幸子现在一脸震惊，心中的愤怒之情无以复加，不仅是对怜歌的，更是对那个少年的，“简直不知羞耻，以为你自愿做女仆是你转了性子，没想到居然不要脸的勾引小孝——”
两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在草坪上争吵的同时，话题主角的少年也从建筑的阴影下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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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刚才与祖父对话的情绪中慢慢走了出来。
自己准备一个月也并非只为了对付一个京极胖子，自己和【泽汉】的交易，对理事长的威胁和诱导，还有怜歌爱子的支持，都是让我圆满地完成今年的【泽山小姐】，而这个过程也让我逐渐发现了潜藏已久的自信。
当然，我还是对京极被捕的高潮略显不满，那些自称绅士的【泽山男子汉】居然没有把京极扒光了示众，亏我也是信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学长，果然不告诉他们【监视器的电源是独立的，而且根本没法通电】是英明抉择，否则不知道多少学园淑女都要被他们祸害看光身体。
泽山小姐选美的准备是完全的，而且今天又有能人加入了og小组，竞争激烈，看点满满，我也不用太担心。于是作为幕后策划的我慢慢悠悠走回了和怜歌喝茶的地方。
“唉咦？”
怜歌居然和一个高挑女性在争吵？而且不是爱子？
（怎么可能，怜歌那种优雅文静的个性）
虽然我是这么想，但是两位漂亮小姐还在争论着。走近以后，我发现和怜歌对峙的那个女子出乎意料地有着惊人的美丽。
没错，我只能这么形容，明明着装显得中性挺拔，却丝毫掩饰不住身材的火辣，白**性衬衣下饱满的胸脯，略显紧致地牛仔裤显得臀部更加圆满翘挺，而那笔直的大腿，还有绕带式的小凉鞋更让我那里——嗯，君子不能这样。但那个女性过于惊艳的身姿面容确实让我沉迷，明明美如仙子，却没有大和抚子的温柔谨慎，身姿皮肤都像画中人，但手背上和脸颊各有的一颗痣又让人明白，她是实在的。矛盾的美，英挺地气质，让我心动不已。
“……勾引小孝——”
“那个，”我决定还是掺和一下比较好，即使对付是美女，作为主人的我，又怎么能让女仆吃亏，“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唉？……骗人，你怎么来了？”
“唉？少爷？”
什么跟什么？你们都不想我见我吗？还有，那位小姐，你认识我？
看着两位惊讶的样子，好像不想让我听到刚才的对话一样，可因为学园祭，人声嘈杂，我确实也没听见，但越是这样，我越想知道，刚才她们谈了什么。
“那个，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怜歌你才和这位小姐起了冲突？”
我对好奇地对怜歌提问，却让怜歌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唉~没什么的少爷。”
什么就没什么？
“喂——”
那位小姐突然低沉地扶住我的肩膀，她个子以女人来说已经很高了，大致到了一米七十，而穿着高跟凉鞋的她已经只比我矮过半头，但身形相对较弱的小姐，此时却显示出非凡的气势，我甚至能看到她背后的黑气。
她稍低着眉，阴沉又险恶地看着我的脸，咬牙切齿地问道，“不记得我了吗，小孝？”
我此时心中也是慌得要死，但是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我的心顿时感受到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这时，我已经回忆起了小时候被堂姐统治的恐怖。
“你……你——你好，幸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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