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积水被阳光照耀，反射着刺眼的光斑，令因初醒而朦胧起来的视野中仅有一大片白色的光晕。蜷缩起来的身体僵硬酸痛、沉重疲惫。
室内的空气很是温暖，身上仍是残留着些许体温。长发披散开来，在眼前闪着通透的光，像是在日光下划过天空的雨线。以手梳理着散落开的刘海，深吸一口不算新鲜的空气，撑起身体。
头脑仍是昏沉，并且带着些许困倦——那是许久未曾体味过的不适感了。边抗拒着作痛的头边站起身子，视野倏地晃动起来，繁复的花纹于眼前的景物上肆意蔓延生长，颜色宛如朽坏的乌黑血浆。
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不祥的事情。
不知何时开始，在理性不甚稳定的瞬间能隐约察觉到灾厄的气味——不祥的事情、厌恶的事情、悲惨的事情、束手无策的事情，诸如此类。但大多无关紧要，仅仅是瞬间绽放出来的、让人感到嫌恶的光景而已。
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回过神来已经跌坐在不甚柔软的沙发之中，胡乱地将手塞进散乱的头发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挂钟的时针已然指向上午九点，空无一物的胃袋唤起了些微饥饿感。舒展身体的动作令骨骼噼啪作响，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边按着太阳穴边站起身来，拾起扣在沙发上的厚重书本。
是吗、昨晚抱着书睡着了啊。这样想着低下头，映入目中的泛黄纸张上是宛如藤蔓般的潦草手写字迹。
“某种意义上，任何的预测都是痴人的呓语。所谓的『未来』，实际上是由『世界』本身在无数块破碎的欠片之间无规律选取并组合而成的东西，是人之理解所不能达到之处。”
合上书本，封皮上的烫金花纹在视野中像是旋转起来，令强烈的晕眩感袭上大脑。即使合上双目，却仍能看见闪烁的纹路在眼前旋转生长、盘起根落，宛如什么植物的根茎在黑暗之间伸展蔓延、交织成怪诞的巨网，闪烁着难以描述的污浊颜色。
强忍着眩晕撑起身来，摸索着抓起杯子饮下一口冷水。冰凉的液体沿着喉管滑入胃袋，令清醒在刺激之下再度占据了主导。
也许是疲劳过度了吧，这样想着的同时向着洗漱台迈开步子——
晕眩感再度袭来，猛烈更甚。踉跄着扑倒在地上，在疼痛与不适之下大口喘息。侧过头去，与巨大的落地镜正正相对。
赤色。
在天青色眸子中所绽放开来的是宛如凝固的鲜血般的赤色，于眼角浸满而出、填满眼眶、染红视野、沿着面颊流淌下来，带来令人几欲作呕的温热触感。是毛细血管破裂了吗，试图以手抹去血渍，反而将血迹涂抹的更加大片。以手遮住抽痛的双眼，红与黑在视野中交织出诡谲的纹样。鼻尖萦绕着血腥气，唇边也沾染着微凝固的血块，舌尖轻舐，咸腥的味道流入脑中，混杂着难以名状的……喜悦。
书本滑落下来，重重砸在眼前不远的地方。木质地板发出的空洞响声令理智稍微回归了些，撑起身体，血珠滴落在书页之上，将蜿蜒的文字染上一片扩散的赤红。出血似乎已经停止，眨眼排开充盈在眼眶之中的血与泪珠，视野再度清晰起来。撑起身子，拾起落在地上的旧书本，那一页已经被血彻底浸湿了，泛着令人联想起肿胀的艳粉色。
唔，听见自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将书本放置在桌上，扶着沙发站立起来。
哐当，在转过头的下一刻，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转过身子，向上翻开的书页上沾着枯黑的血迹。
风从不知何处吹入室内，长发翻卷起来。张开的书页纹丝不动，难以置信的寒意沿着脊椎上行，在神经间搅动起来。
略带颤抖地俯下身子，捻开被血所紧紧粘合的三页纸张。潦草的符号因被血液浸润而模糊起来，像是在土层中伸展开来的植物根须。那些痕迹不自然地围绕着一小段未遭浸染的词句，宛如盘踞巢中的漆黑巨蛇。
——尘土。
浅短的词语震颤着空气，宛如唤醒了什么古老的精灵。阳光偏折了一瞬，温热的感触再度于眼眶蔓延开来。血滴落下，无形的波纹将静滞的一切打乱成残片。
而后，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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