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武潭镇。
作为镇上为数不多的客栈，即使到了午饭的时间点，也见不着几个顾客在店里大快朵颐，掌柜在柜台上悠哉悠哉地拨弄着算盘，店小二也百无聊赖地一遍又一遍擦拭桌子。
“吁——”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靠在客栈门前，车夫跳下马车打开车门，一袭白衣的白星武和衣衫褴褛的丁一都从车里走了出来。
车夫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道：“这天气真是热，真是不明白史公子为什么说要先到这来。”
丁一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明白，雪峰山在凤城的正北方，却要先往东绕道到这武谭镇来，难不成这里还能有什么捷径？”
车夫问道：“这可得问他本人了，史公子呢？”
丁一道：“两个时辰前他为了能在车上舒服些，就让白少侠把他打晕了，刚刚我在下车前给他扎了一针，现在应该已经清醒了。”
车夫忍着笑进到马车里，配合着已经下车的二人把眼神迷离，嘴唇发白的史星龙运下了车。史星龙脚一着地，就恢复了些许生气，却还是步履蹒跚，只得在丁一的搀扶下走进了客栈。
店小二认出了马车上的插着的威风镖局的镖旗，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把三人引到座位上，道：“各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丁一道：“这都有什么菜？”
店小二道：“客官要不要试试本店的‘**焖鸡’，这可是本店远近闻名的招牌菜，用的是本店特制的酱料腌过的鸡，焖烧过后香甜无比，保证让各位客官满意。”
丁一道：“那……还有其他的么？”
店小二道：“菜牌都挂在这面墙上，本店的菜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丁一道：“这菜牌上写的都是什么，字有些看不太清。”
店小二道：“不好意思客官，小的不识字，不过菜名我都记得，给您报报？”
丁一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先看看，商量商量，决定了再招你过来。”
店小二道：“好嘞！”
迷糊中史星龙趴在桌上，白星武自顾自地拿起茶杯倒水喝，丁一看了看他们俩，都是一副没有打算跟他商量的意思，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块烧饼咀嚼起来。
忽然，丁一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烧饼，压低声音道：“星武，有人在监视我们。”
白星武看似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目光扫了一遍各个角落，道：“是那个脖子上围着毛巾的店小二吧？”
丁一道：“不错，从我吃第一口时，他就一直在偷偷地盯着看了。”
史星龙懒洋洋地抬起头，笑道：“看来丁兄前段时间的逃犯没白当。”
丁一没理会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当赶紧离开。”
史星龙却不以为然，挥挥手示意店小二过来，道：“既来之则安之，直接叫过来问不是更好？交给你们了。”说罢又把头趴了下去。
“各位客官，决定好了么？”
白星武盯着店小二，冷冰冰地道：“是谁派你来的？”
店小二被白星武利刃般的目光骇出一头冷汗，支支吾吾道：“这……这……这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丁一道：“为何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店小二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是这样的，本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在本店吃自带的食物，以往来的威风镖局的人都知道这规矩，小的看到客官您……就琢磨着要不要跟您说说这事。”
丁一看着手里的半块烧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史星龙又突然地抬起头，一把抢过丁一手里的半块烧饼，吧唧吧唧几大口就把烧饼吃完了，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块烧饼，塞到丁一手里。看得丁一和店小二两人是目瞪口呆。白星武看着满嘴烧饼的史星龙，默默地给他倒了杯水。史星龙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那照规矩，吃别人带的东西就没问题吧？”
店小二苦笑道：“客官您这……”
丁一叹道：“我这朋友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你莫跟他一般见识。”
史星龙笑着反驳道：“我脑子虽有些不好使，但还是分得清冷热，不像这位小二哥，这么大热天还在脖子上围着条毛巾。”
“客官有所不知，小的也是有苦衷的。”店小二神情变得落寞，缓缓地解开脖子上的毛巾。露出了宛如枯树皮般的肌肤，就像一副被揉过的画，更像是一块腐烂的肉，纹路清晰可见。
史星龙收起了笑容，严肃道：“是烧伤的么？”
店小二答道：“小的原本家在武谭镇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九岁那年，一伙强盗洗劫了我们村子，还一把火把村子烧了个干干净净，我的父母，还有村子里近百口人都被烧死了。这脖子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小的侥幸捡了条命，一路逃到武谭镇，被掌柜的好心收留，我才能活到今天。这个伤疤太过骇人，小的平时都裹着毛巾，怕影响到各位客官的食欲。还请各位客官多体谅体谅。”
史星龙皱了皱眉，看了看丁一，丁一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丁一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道：“那你没有找那些贼人报仇么？”
店小二叹了口气，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即使那些贼人化成灰我也认得，可这天下之大，上哪去找？再说如果真能找到，小的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什么办法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之人？”
丁一握紧了拳头，然后又似妥协般缓缓松开，自言自语道：“是啊，即使找到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店小二道：“掌柜的把小的当儿子养，小的也把这客栈当自己家。所以……刚才对各位客官有冒犯之处，还请多体谅体谅。”
丁一道：“那……菜牌上的菜给我们各来一份。”
“嗯！”史星龙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道：“我们吃的完么？”
丁一道：“吃不完我们可以带到路上吃，这里掌柜的心肠好，多照顾照顾生意也是应该的。”
店小二乐呵呵道：“多谢客官，小的这就给你们上菜。”
“慢着！”史星龙这下就不乐意了，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店小二的手，道：“在你走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店小二愣住了，道：“请……请说。”
“这位小兄弟，你以前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村子在武潭的哪个方向？东边西边南边还是北边？烧村子的强盗有多少人？骑马来的还是走路来的？你今年多大？你九岁那年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还有最后，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小的叫王六。”
“丁兄，你们俩起名字的水平不相上下啊。”史星龙看了丁一一眼。
丁一怒道：“史星龙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为何要跟一个店小二过不去呢？”
史星龙笑嘻嘻道：“因为啊，要编一个好的故事，你可得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好了。这位小兄弟是第一次编故事吧，你为了不让我们看出破绽，只好运功平定自己气息，不过好像用力过猛，不少内力从你的百会穴泄出，区区一个店小二能有这等修为，就已经很可疑了。难道在坐的两位习武之人看不出来么？”
店小二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道：“客官别说笑了，我要有这等本事，早就给家人报仇了。”
白星武道：“我是看不出来。”
史星龙挑了挑眉，笑道：“白少侠还真是不会配合我演戏啊。没错，我确实是在说笑，不过小兄弟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摸自己头顶么？”
店小二道：“因为您刚才提到百会穴……”
史星龙道：“我可没有说过百会穴就在头顶，那么身为店小二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店小二道：“那个……小的以前跟着掌柜的去过药铺抓药，在药铺里见过大夫用的针灸图。”
史星龙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可你不是不识字么？百会穴怎么画，画个来给我看看？”
丁一和白星武都明白了其中的矛盾，齐刷刷地看向了店小二。
店小二额头开始冒汗，支支吾吾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大夫告诉我的。”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你还是趁早招了吧，不然我的‘探云手’可是不会对你客气的。”说罢，史星龙把店小二拉到身边，另一只手伸向了店小二的胸口。
“啪————”
店小二轻松甩开史星龙的束缚，反手就给了史星龙一个耳光，把史星龙的脸又拍回了桌子上。
“小龙哥你个大色鬼！”
店小二头也不回得跑出了客栈。丁一和白星武面面相觑，客栈里吃饭的客人也朝他们这桌望了过来。
掌柜头也不抬地继续拨弄算盘，大声道：“各位不必惊慌，没什么事，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这一耳光打的倒是解气。”白星武面无表情继续喝水。
丁一问道：“刚才那个，是女人的声音？”
史星龙晃晃悠悠地抬起头，轻揉着自己脸上鲜红的耳光印，道：“这丫头下手是真不留情，要不是看在她那么辛苦压低嗓子跟我们说话，我一定会打回去的。不过这次她倒是扮的很成功，至少把你们俩都骗过去了。”
“她……你……这……”丁一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史星龙笑道：“女扮男装最难的地方在于，扮不出自己没有的东西，所以才要在脖子上伪造烧伤。这么热的天，伤口上一点汗都没有，我就看出来那是假的了。不过想来也没有哪个人会盯着那样恶心的地方看，用来掩人耳目确实是非常有效的办法。”
白星武道：“那她究竟是谁？”
“容我先卖个关子，明早便可见分晓。”说罢，史星龙便站起身走到柜台前。
掌柜继续拨弄着算盘，道：“客官有何吩咐啊？”
史星龙道：“今晚还有客房么？”
掌柜道：“赶巧了，还剩两间客房，正好给您的两个朋友。”
史星龙疑惑道：“那我怎么办？”
掌柜道：“柴房里还有位置，您就滚到那过一宿吧。”
史星龙乐了，道：“您这可就不近人情了，张叔，好歹您是我娘的老相识，通融通融？”
掌柜没好气道：“你把我小二气跑了，这店里的活你来替她干不成？还指望我给你通融，门儿都没有。”
史星龙笑道：“也不见得那个千金大小姐能在这里干多少活……”
掌柜道：“没干活那也是我店里的伙计，平时没活干也就指着那丫头陪我聊天解闷，虽然说来说去总是会说起她家的赵公子，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史星龙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是来拿廖捕头的东西的。”
掌柜道：“五十两，不二价。”
史星龙挠挠头道：“说你这不是黑店我都不信，这可是我干爹寄放在这的，这也太贵了吧！”
掌柜道：“保管费加上招小二的费用，就这个价，多说一句加五两。”
史星龙乖乖地摸出钱袋子，道：“算我败给你了。顺便问句，这里有没有什么晚上没人又安静的地方？”
掌柜接过银子，用牙咬了咬，道：“出门往东二里有间山神庙。”
史星龙失落地数着钱袋里的余额，道：“那麻烦你要是见到那丫头，跟她说今夜亥时到山神庙找我。”
夜里，山神庙。
两人高的山神像四周长满了杂草，月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洒落在神像前。
“小瑶妹，好久不见咯，店小二的活有趣么？”神像头顶传来史星龙的声音。门口站着的，正是中午扇了史星龙一个耳光的店小二，也是赵家堡的千金大小姐赵玉瑶，她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门口处跟史星龙搭话。
“都说‘头上三尺有神明’，小龙哥你这样骑在山神头上，不怕山神放个雷劈死你！”
“要是世上真有神明，那我肯定要把他拖出来先打个四十大板，再放开水里泡三个时辰……”
“你也就在我面前逞能了，换做是别人早把你舌头割下来了，你跟神明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倒是谈不上，只是不太喜欢他们而已。记得十三岁那年，我跟着干爹一起去凤城城隍庙烧香拜佛。”
“我记得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十岁，跟着爹爹一起送光哥哥去凤城，然后光哥哥牵着我的手逛了好久，那时候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光哥哥笑得那么开心，他在家里都不怎么笑。对了，你们就是在那之后认识的吧。”
“那时候有个女人跪在庙前，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应该跟你差不多大，我很好奇，就趁着干爹上香的时候去跟她说话，得知她女儿得了重病，她男人又跟别的女人跑了，家里又没钱医治，只好来这里跪求菩萨保佑助她度过难关。我看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就觉得要是没人治的话怕是命不久矣。我就立马跑去找干爹让他救救这对母女，干爹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果断拒绝了我。”
“为什么？”
神像头顶传来史星龙的叹息声，“干爹告诉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可那时候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说服，在我的胡搅蛮缠下，外加将来成为捕快后半年的俸禄，干爹总算是答应救助她们，后来请大夫来也救活了，那个女人也登门跪谢了。”
“原来你从那时候起就立志当捕快了，果然像是小龙哥你会干的事。既然人都救活了，那不是皆大欢喜么？难不成你还心疼你那半年的俸禄？”
“心疼当然是心疼了，再少那也是半年的份啊！这是一码事……”史星龙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恼，道：“第二天小女孩就被她亲娘卖给了妓院。”
赵玉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有料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史星龙继续缓缓道：“那是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的，那个女人颇有几分姿色，被一个员外看上，想要纳作小妾。那个女人觉得小女孩是个拖油瓶，就想卖给妓院然后自己拿钱去过新的生活，但不巧小女孩得了重病，妓院那边死活都不肯收。那个女人没办法就抱着女儿跪在庙前等着好心人的救助，如果小女孩就这么病死了，也可以埋怨神明见死不救，至少能求个心安……后来治好了，也就顺理成章地卖掉了。”
“这……这些都是你瞎编的吧？！”赵玉瑶的语气有些颤抖。
“再后来，我也在酒楼里见过这个女人一面，不仅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还多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说是要去城隍庙还愿。不过他没认出我来，还请我去她小儿子的满月酒呢！你说老天要是不劈她反而来劈我，是不是就有些不分黑白了？”
“那那那……她不管认不认得出你，肯定都不会告诉你这些事的，你又是如何得知？”
史星龙笑道：“当然是那个小女孩告诉我的，这就是凝香楼小桃的故事。”
“嗖————”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小石子，史星龙就感觉额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惨叫从神像上跌落下来，摔在了神像前。虽然这个高度不足以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摔起来是实打实的疼。
史星龙揉着自己的额头，无奈道：“你说一声我自己就会下来了，能不能别把我当靶子打？”
赵玉瑶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月光下，史星龙才看清了她：一双一尘不染的黑靴子，一身灰蓝 色的布衣，套着一件淡黄色的比甲。头顶扎着两个小辫，一张圆圆的鹅蛋脸，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她服饰打扮并不华贵，只在项颈中挂了一枚月牙状的玉佩，发出淡淡的光晕，映得她更是粉妆玉琢一般。
“哼！”赵玉瑶一脸鄙夷地看着史星龙，道：“逛窑子就逛窑子，还跟别人聊个家长里短，难道是奉命查人家底？”
史星龙笑道：“多说两句话把人哄开心了，兴许还能打个折呢。”
“哼！”赵玉瑶小嘴一撅，道：“你跑这么远就是来找我讲故事的？”
“当然不止了……”史星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我要出趟远门，去雪峰山，有个朋友需要易容，所以来请‘穿花蝶’的高徒出手，看在我俩近十年的交情，帮个忙行不？”
“哦……就没有其他事了？”
史星龙笑道：“顺便来接小瑶妹你回家啊！”
赵玉瑶眼睛一亮，兴奋地问：“你是说事情都已经摆平了？爹爹不会再逼我嫁给那个什么知府的儿子了？”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离开凤城了。”史星龙摇摇头道：“那小子被揍过一顿之后老实多了，现在估计对这事想都不敢想。倒是你自己也不防范着，让你去赴宴你就去啊？”
赵玉瑶嘟嘟嘴，细声道：“爹爹让我去的我怎么能反抗嘛……再说我也以为只是吃个饭，谁知道他对我图谋不轨，还拿我师父的事情来要挟我，要不是……”
史星龙插话道：“要不是你自己口风不紧，能让人抓到把柄么？你师父可是官府悬赏了二十几年的大盗，有多少人想要把他缉拿归案。你倒好，被人夸了两句，尾巴就翘上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的一干二净，就差没把你八岁还尿床的事说出来了。”
赵玉瑶涨红了脸，辩驳道：“我……我当时只是喝多了，我都忘了之后发生了什么……等等，你说知府儿子被打了一顿，难道是小龙哥你打的？”
史星龙摇摇头，微笑着看着赵玉瑶，一字一顿道：“是你打的。”
“我打的？！”赵玉瑶惊呼道，“可我完全记不得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自己房间里了。我怕爹爹又来讲定亲的事，我就逃出来去找师父了，师父说武谭镇有他的旧相识，让我来这里避避风头。那么说，小龙哥你当时也在咯？”
史星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把你扛回房间的？”
“那……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也不是很复杂……”史星龙略带自嘲的干笑了几声，道：“我去见了知府大人，告诉他他儿子企图非礼你，被我撞见，让我打得不成人样。你爹也在，你真应该看看他们当时的表情，脸黑的跟猪肝似的，你爹估计都想一刀把我头给剐下来。”
赵玉瑶义正言辞地更正道：“爹爹是用剑的，不会拿刀砍你。”
“拿什么都一样，就都是一口气的功夫……”史星龙用手在脖子上比划，做出砍头的姿势。
赵玉瑶疑惑道：“我还是不懂为何你会在那里？”
史星龙道：“还不是你光哥担心你出事，拜托我躲在附近观察，那时候蹲的我腿都麻了……”
“光哥哥……”赵玉瑶的目光忽然变得呆滞，
“是啊，要不是干爹和光哥上下打点求情，这事可就不仅仅是革职那么简单了。好在知府大人也是明理之人，儿子非礼被打的事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所以之后也没再找我麻烦。于是我就跟着爹回翠竹村挑大粪，这一晃就是大半年……”
史星龙收了嘴，因为他发现赵玉瑶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而是默默地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眼里都是温柔的哀伤。史星龙靠上前，向着同一个方向望着明月，说道：“你们兄妹俩在某些地方真是出奇的相似，像是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发呆……”
赵玉瑶低下头，又握住了项颈上的玉佩，自责道：“或许当初，我就应该听从爹爹的安排嫁给那个人，这样就不会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了……”
突然，史星龙毫无征兆地下抱住了赵玉瑶，赵玉瑶先是一愣，然后惊慌失措地推开了史星龙。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史星龙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无奈笑道：“我们怎么说也算青梅竹马，大半年没见了，你这么大反应可是让我很难过的啊。”
这一番辩解对赵玉瑶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握紧了拳头道：“对付你这样的人不用心慈手软！”
史星龙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对于青梅竹马你都这么抗拒，那可想而知你怎么可能能接受一个陌生人成为与你厮守一生的人呢？你大可不必自责，在那个时候，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你的如意郎君，还是要你自己找的更好。”
像一盆冷水突然间熄灭了赵玉瑶的怒火，她露出了笑容，颊间微微泛起一对小酒窝，她伸出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史星龙，道：“不管怎样，谢谢你，小龙哥。”
史星龙笑道：“有你这句谢谢我就心满意足了。好了，我们回客栈吧，我答应过光哥要把你带回去的，但是……我要先用你跟掌柜的换间客房。”
赵玉瑶扮了个鬼脸，道：“你就活该去睡柴房。”
史星龙苦笑道：“你这才出来多久，心就变得跟掌柜的一样黑了。”
忽然，赵玉瑶像想起了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史星龙，道：“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我们能边走边问么？”史星龙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往外走。
“你刚才讲的那个小桃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啊？”赵玉瑶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认为呢……刚才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吧，有点记不得了。”
“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的，是不是真的呀？”
“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不相信，它就不是真的……刚才来的时候有这块石头么？怎么感觉形状不太一样？”
“可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史星龙被问烦了，停下脚步，道：“那我也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赵玉瑶拍拍胸脯道：“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你正好处在这个变化最大的年纪，但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何你这大半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方才我抱住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照样是门板一块，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变化，你这大半年来吃的东西长得肉都到哪里去了？你要能跟我解释这个，我就告诉你是真是假。”
赵玉瑶的脸刷的一下就从脖子红到耳根。
“小龙哥你个大色鬼！”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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