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蓝色行星的自转速度既不快也不算慢,夜晚到来的方式没什么特别,只是当恒星落到地平线以下之后,天空不像地球上大多数地方那样火红而是一片暗灰色。沙海和天空的交界不再清晰,万物仿佛都融入一片令人不快的混沌。窒息的色调让人感觉时间过得很慢,甚至怀疑这混沌是不是永无终结。
但当真正的黑暗来临时,却又仿佛是一瞬间就吞噬了天地。
夜风带来透骨的寒气,让林吉利不禁把脖子缩了缩。他捡起几根灌木的枝杈,投到面前的一堆火里面去。火苗旺了些,灌木燃烧时飘散着一种特有的淡淡清香,还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用来生火的燃料是一种灰绿色的灌木,刺多而锐利,样子没什么稀罕。然而它似乎却是这颗行星上除了无穷无尽的蓝沙之外仅有的东西。从踏上这个星球开始,还没见过任何动物,虫子都没有。一想起这样的沙海几乎覆盖整个行星,就觉得荒凉这个词从未如此瘆人。不过,也正是这种灌木证明这颗行星无疑是存在生命的,那样就有希望。
看起来这颗行星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大卫星,所以夜空中也就不存在能被称为月亮的东西。但等到眼睛逐渐适应这没有人造光污染的夜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并没有那样黑暗。除了璀璨的繁星之外,流星雨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止歇过。虽然每一道划过天际的光线都不很明亮,但凭着密密麻麻的数目却也显得别样绚烂。
当然,最瑰丽的还是那条光环。与白天相比,光环内侧的淡红与外侧紫红色之间的分野更加明晰。这条光环看起来并不算太宽,和地球上雨后的一道彩虹相仿,跨度却纵贯整个夜空,似是把苍穹连起,又如将宇宙分断。
有一点反常,照理说在夜间行星环应该至少有相当的部分会隐没在星体的本影之下。然而现在看起来却非常完整而明亮,这要么是它距离行星的距离太远,要么就是并没有运行在星体的赤道面上,这从引力关系的角度是讲不大通的。
算了,这种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反正还不知道要在这颗行星上呆多久呢。
白天检查过的电子设备差不多有九成都失灵了,不管是用电池还是辐射能驱动的。这种损害再全归咎疏于保养实在说不过去,一定是在飞船降落到这颗行星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
然而问题就在于,失去了电子设备之后,那些会破坏电子设备的东西,什么射线啦、粒子啦、波啦也就变得看不见也摸不着。事已至此,还不如就当什么电子设备从来就不存在,就更不必操它们会因为什么而报废的闲心了。
稍稍放松些吧,比起一幅荒凉肃杀景象的白天,这里的夜晚显然更具有浪漫气息。舒适,恬静,心情再抑郁下去实在是是辜负了这样难得的安宁。
安宁……
本该如此的……
“林,你听到什么没有?”
“烧树杈的声音么?”
“吼声……不,似乎是嘶叫声。”
吼声与嘶叫声究竟有什么不同?这一点林吉利并不明白。但看到米娜非常警觉的侧耳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就也学着她的样子支棱起耳朵来。可无论怎么集中精神,却还是只能听见风声和木柴爆裂的响动。
“是错觉吧?”
“别说话,又来了!”
“哪有声音啊……”
林吉利的话说了半截就和着口水一起吞了下去,虽然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却看见了。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
他指着在空中漂浮着的一个闪烁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现在也许应该改口说它是个火球才对。林吉利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仿佛感觉到那火球散发着一种直透自己心底的危险力量。尽管中间隔着浓厚的一片黑暗,但那种充满魔性的迫力却有如长枪一般,刺破混沌,无坚不摧。
火球时没时现,而在它后面,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
“陨石吗?”
有些像是头部燃烧着的陨星,而且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撞过来的。林吉利很有想要大喊一声“快跑”的冲动,但若真要是陨石砸来,靠双腿就想逃命是痴人说梦。
况且,这个星球应该是有那斥力系统保护着。特别巨大的姑且不论,这个规模的陨星应该不至于坠落到地面上才对。
“林,把枪拿出来。”
米娜仿佛已经认准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她一边紧盯住火球不放,一边开始发号施令。
人在绿林,江湖儿女,舰炮这样的重型装备入不了手,防身用的枪械还是必不可少。枪并没有像那些电子设备一样损坏,这或许要感谢它化学燃料驱动,物理手段击发的工作方式。军火制造商们走过弯路,尝试用激光或电磁脉冲代替子弹,却轻而易举的败给了环境和反制它们的设备。
实践证明,单兵武器仍然是传统的工作机理最可靠而有效。
林吉利确认弹夹之后,将一支枪递到了米娜手上,自己也握紧另一支。
“别乱开枪啊。”
米娜已经把枪口对准了空中的火球,林吉利真怕她冒冒失失的直接就扣动扳机。
“你就好好瞄准吧。”
“确定是敌人吗?”
“难道你在这儿还有朋友么?”
这世界是不是非友即敌这么极端?趟若是你刚犯了案那就确实如此。迫降到一颗陌生行星上的处境并不会比被警察追捕安全,这也是事实。
米娜会这么说,那她就肯定已经看清了。
林吉利瞄准着空中那个黑影。论起射击,这大概是人类在宇宙时代以前就出现的技能当中,他唯一有自信不会输给米娜的。虽说射击到底也还是要仰赖枪械,不全算人类自己的本领。
射中那个火球不是问题,可对那样的东西子弹又有什么用?
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看上去几乎要和“无限自由号”一样大,应该是艘航空器吧。火焰是从它行进的前方释放出来的,这显然不是推力装置,也不大可能是失了火……
那是种武器。
不!不对!从它的飞行姿态看,不像是依靠喷射反作用力前行的航空器,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
这么大的家伙能是什么……
是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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