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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晚自习风波

第四章 晚自习风波

晚自习开课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韦正毅在习惯了宿舍硬板床的同时,也习惯了在晚自习前到学校附近这家租书店蹭书看。

那是间二十平不到的小门面,土灰色的天花板上掌着两盏灰蒙蒙的白炽灯,门宽不过两米,柜台占据了入口的一半。不少学生在课堂上遭受了教科书的狂轰滥炸后,每每放学都会蜂拥向这昏暗到犹如防空洞似的小店,在摩肩接踵的拥堵中寻求心理的庇护。

为了尽可能地容纳学生,店内布置极简,左边一列是封面统一的网络小说盗版书,右边一列是由少数民族出版社担当的日本漫画合订本(也是盗版书),尽头的一小排看封面像是上世纪90年代的言情小说,韦正毅不感兴趣,从未探究过其中的具体内容。

坦白说,韦正毅家里的藏书可比这地儿多上几倍。作为声名在外的编剧,韦父为收集资料和补充养分,建了一个相当夸张的书库。只不过里面的书籍除了世界名著就是专业知识文献,在韦正毅看来实在是无聊了些——那些书仿佛带有堪比教材的催眠魔力,读着令人昏昏欲睡。若是韦父能早几年把那书库建起来,倒是可以给年幼的儿子捉迷藏玩儿。

此处书藏跟韦家家藏比是小巫见大巫,但麻雀虽小,五毒俱全。这一大堆游离于主流文化边缘的书刊,黄暴毒的内容不在少数。对于正值青春期的韦正毅,这些玩意儿显然比老爹珍藏的《中国国家地理》要刺激得多。偶尔翻到点儿荤段子,就能脸红心跳一阵子。

今天这趟来,车五富是跟着的。在闲聊中无意透露出这里有很多漫画书的信息,立马让他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非常。实际到达目地后,那一整排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漫画书书脊,令车五富一时间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中。

韦正毅拍了拍车五富的肩膀道:“你慢慢挑,我去看我的了。”

“……哦,好。”进入呆滞状态的车五富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他转首回应,而韦正毅早已融入人群。

我记得……昨天是看到第三本的158页来着……

韦正毅一边回想,一边在书架上搜索着《张三疯异界游》的第三卷。在《张三疯》摆放的区域,他只看到了一二四五六八卷。店员整理归还的小说时,基本会把同名作品放在一起,同个头字符也狼狈为奸的在一块。这片儿没有的话,想必是借出去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四下游离。

韦正毅眼前的书架上,全是Z字头的小说,由A到Z一路排来,这里已是房间尽头。他右边那片鲜人问津的言情小说区,今天鬼使神差地驻足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韦正毅在左右搜寻新读物时,不经意间瞥到了那女孩的侧脸——

轮廓分明,方方正正。

妈呀!Glory!

有个成语叫“惊鸿一瞥”,放在此时应是“惊吓一瞥”才对。韦正毅赶紧甩正头颅,在提升了0.1个大气压的血脉贲张中强行稳住呼吸。人小说里男主都是“转角遇到爱”,到他却成了“回头看到鬼”。妄想与现实的差距不过如此。

之前一起打扫卫生那次,韦正毅不小心叫了她外号,气得麻花辫即使摔了一狠跤,也不愿让他扶一把(虽然他也不是真的想扶)。如果她还耿耿于怀的话——韦正毅几乎确信她的心眼有这么小——当下会面可尴尬得连石头缝都没得躲。

韦正毅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回到在漫画书架前陶醉不已的车五富身旁。

他毫不客气地拧住车五富的后颈发,如同提起一只沙皮犬似的往店外拽,不容分说道:“走了。”

“诶?这么快,我还没看啥呢……”

“要看你就租回去啊。”韦正毅如是说,然而他自己从没借过书。《论语》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学校老师对租书店的书一向保持着格杀勿论的态度,即使在寝室里看也可能会被班主任鬼影迷踪般的巡视逮到。本着“好事要显名,坏事不留痕”的原则,韦正毅向来不把罪证往身上带——尽管他经常蹭室友借回来的书看。如果真是在蹭书时被抓住,那屎盆子不还得他自己扛着?风险是等同的。之所以不借书,从遗传学上能得到很好的解释——无他,唯抠(门)耳。

“等我拿一本!”车五富在韦正毅的拉拽下堪堪抽出一本《游戏王》,带到前台。

老板兼店员的中年大妈扫了一眼车五富递过来的漫画,头也不抬地回到,“押金二十,一天一块。”同时把书名和今天的日期记在她跟前的笔记本上,手写的那种。

车五富不紧不慢地掏钱,韦正毅迫不及待地想跑。

“你倒是快点儿啊!”

“急什么,晚自习早着呢……老板,钱。”

韦正毅死盯着车五富的手,就像等着裁判发令枪的赛跑运动员一样,待到钱一出手,立马脚下开溜。但是,在车五富将手撤回的刹那,二十元人民币的背后,他视线的延长线上,如同在海岸线的尽头赫然出现了新大陆——《张三疯异界游》的第三卷,就在老板胳膊肘旁那堆书中!

韦正毅陷入了短暂的思想斗争。资产租书阶级在不到两秒的斗争中以压倒性的优势击垮了无产蹭书阶级,他将手伸向裤兜,同时把目光向书店深处投去——那标志性的麻花辫仍旧高人半头地悬挂在尽头。

他在十秒内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黑色交易。从此走上了熬夜看小说,上课打瞌睡的不归路。

韦正毅回到教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张三疯》安顿好。确认附近没有老师后,他偷偷摸摸地将书从怀中掏出,飞快地塞在了课桌中那叠厚重教科书的最下面。如释重负的他悠闲地斜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将两条胳膊分别搭在自己与车五富的桌子上。

“你藏好没……”他朝身后的挚友别过脑袋,却见他正大光明的把漫画书铺在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你**啊?”韦正毅当即对着车五富脑门来了一掌,下手不轻。

车五富吃痛地捂着额头骂道:“我靠!你干嘛啊你!”

“我的大少爷,咱能回寝室再看吗?”韦正毅怒目铜眼地瞪向车五富,强把漫画推到他桌下,“这些书老师看到就要没收的!”

“不能好好说么?”车五富脸带怨念地揉着痛处。

晚自习铃声响起,同学们踩着叮铃铃的巨大噪音坐回位置,开始了长达三个小时有如人肉工厂流水线般的题海作业。今天负责监工的是英语老师,大名刘敞亮,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新人教师,那青春洋溢的活力以痘痘的形式广布他的脸面,彰显着他与学生们感同身受共同进退的教学理念。

监工老师的主要职责是回答同学在本科目上的问题。敞亮老师由于为人随和,年纪轻轻就在英语方面颇有造诣(不然也没资格教实验班),深受学生喜爱。他的晚自习,提问题的人都是排着队上的。

这不,车五富已经是第三次上讲台寻求指导了。

韦正毅在写完一道艰难的数学题后,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挚友的身影再次从他身边恍恍而过,这举动让他不自觉地砸了下舌。

那小子自从来15班后就跟英语老师走得挺近乎啊,是打算补救一下自己的薄弱科目吗?这家伙到底要考到多少名才会善罢甘休啊?韦正毅有点儿窝火,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该干点儿什么,否则走过自己身边的好友就将去往远方,不可企及了!

这小小的激情却在车五富回到座位前就偃旗息鼓了。想到还有三道数学大题没做,他业已力不从心。

“呼~写完了。”车五富这句话迎来了晚自习第二个休息时间的铃声——八点四十分。晚自习结束是十点,他只用了一半儿时间就把普通学生三小时以上的作业量完成了。

韦正毅正卡在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道难题上,咬牙切齿地想着自己还有化学和生物作业没做——如果不能在晚自习把作业写完,回寝室怎么安心看“张三疯”装逼把妹?此时,车五富完成任务的宣言灌入耳朵,令他的精神产生了一瞬动摇。

不能再在这题上浪费时间了,要不借鉴他一下?

“我说……能不能……”

“的士,给我抄。”曹爽抢在韦正毅之前提出了需求。“的士”是曹爽给车五富取的新外号。

“拿去拿去,别全抄啊,故意错点儿。”车五富向曹爽完成作业交接后,对着韦正毅跩过来的侧脸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头。满脸得意的表情仿佛能拼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信息。

韦正毅气得得把胡子吹飞了,如果他有的话。

“今天数学最后一题很难哎……”曹爽将车五富数学作业翻到最后,“嗯嗯……卧槽,还能这么解?我随便抄两个步骤好了。”

韦正毅的好奇心被猫爪狂挠着。在忍无可忍之际,他回身将自己的作业拍在了车五富桌上。

车五富环抱胳膊,把头撇向旁边,摇晃着上半身道:“干嘛啊?先声明,我不会借你抄的。”

“谁要抄你了。教我做!”

“等我先上个厕所。”

车五富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回来的时候是得意洋洋地踩着上课铃声进门的。

韦正毅只得干瞪眼。

他放弃吊死在数学上,将精力转移到其他科作业。钢笔沉默着书写,时间迅速地消弭。在自己所擅长的化学科目,韦正毅再次行云流水地配平了一个化学反应式。

“干什么呢!把东西交出来!”在他渐入佳境之时,突地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教室后方传来,震得他心惊胆战。

这杀伤力不作他想,必然是班主任的“狮王咆哮”!

韦正毅在脑海中兔死狐悲地画着阿门的手势——缺心眼的家伙!都那么警告他了!一写完作业就乐得不知天高地厚。瞧瞧,漫画要被没收了吧——他用右眼底大约15度左右的视角往身后扫去,视野所及之处,车五富的头正往右边偏着,一副看戏的表情,手上拿着的是本厚厚实实的《古代汉语词典》。

似乎并不是车五富看漫画被抓包,犯事儿的另有其人。只是班主任那吼声犹若洪钟,让韦正毅觉得她近在咫尺而已。

循着车五富的视线,韦正毅瞧见了正处于班主任威压下的可怜猎物。

Glory,不……容玉。

将她形容为“可怜”的猎物是不恰当的,容玉无论是外貌打扮还是精神状态都与这个词相去甚远。她身着橙色尼龙外套的上半身无精打彩地猫着,粗长的手指交叉着合在一起,两条胳膊安静地搭在那因反复洗涤而褪色的牛仔裤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只是死盯着自己的两根大拇指相互上下拨动——仿佛那拇指不受她控制似的,而她想探究明白它们为何而动。

可惜这并不是“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的逮捕现场。从班主任看到她犯罪那一刻起,单方面的处刑就已经开始了。

有着“金毛狮王”这般尊称的15班班主任老师——黄辞习,可不是这小姑娘默不做声就能打发的对象。

“快点把东西交出来,你打扰到大家上晚自习了。”班主任用两个指节狠狠地叩击了她面前的课桌两次。将集体利害强加给学生,是老师逼人就范的惯用手法。

如果黄老师您没来巡视,也没有对Glory发难的话,无论Glory是看小说还是看漫画,都不至于打断同学们的自习进度吧——韦正毅冒出了如上对班主任来说显得很失礼的想法。

倒是容玉,到底是Glory。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黄河溃于旁而面不掩,班主任都言骇色厉到如此地步了,她依然毫无畏惧、全无反应,兀自沉浸在对大拇指的研究中。

如同一位荣辱不惊的科学工作者。

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不是逮捕现场,也不是法院审判——这是处刑。好比在十年动乱中,连高板凳都没站,直接发配往劳改场了。做着莫名其妙研究的容玉理应即刻发配。

所以,班主任动手了。

当然,不是施加暴力。虽古训有云“黄金棍下出孝子”,但在如今时代,体罚自家孩子都会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更别说体罚学生了。

她只是直接把手伸向了容玉的课桌。既然容玉不愿主动上交犯罪工具,自己亲自收缴就好。

不过是罪加一等罢了。

全班同学都在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场闹剧,在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中,师生对抗的戏码可不多见。可惜容玉这女主角实在是太过乏味,毫无演技不说,她连演都没打算演一下。难得作为反派的黄老师已经如此卖力了,演对手戏的她倒是给点反馈来着。不要弄得像是全程都可以去上厕所的无聊电视剧好吗?

容玉似乎感受到了同学们的殷切期盼,终于做出了反应——她抢在班主任之前将手伸进桌子,脑袋抵拢桌面,用两条胳膊将桌内的全部书本死死压住了。

违抗执法,罪加两等。

班主任额上的青筋以韦正毅的位置都能清楚看到的程度暴突起来。至于那是不是因人到中年而引发的静脉曲张说不清楚。

“把手放开!”此时若有一道光束打向班主任的嘴巴,便可以在丁达尔现象下观察到满天飞散的唾沫星子了。容玉的同桌,被同学们戏称为“瞟哥”的,眼神犀利的男子,正处于比容玉更靠近班主任的位置。虽然他以极其敏锐的视觉,观察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却被那震怒的余威波及,吓得动弹不得,没有一点点防备地迎接了末日。

一整片口水花洒在他的脸庞。如洗面的雨露(带着酸味儿),如迎面的清风(裹着沙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容玉的反抗行为激起了班主任强烈的对抗情绪,她移动那中年发福的庞大身躯,以泰山压顶般的趋势往“瞟哥”的方向倒了过去,同时将戴着金镯子的满布皱纹的手伸进了容玉的课桌。

“我叫你把手放开!听到没有!”第二波口水攻击袭来,容玉终究难逃此劫。无数的唾沫星子如分导式导弹头般落在她的麻花辫上、衣服上、课桌上,连韦正毅都感受到了那来自五米开外的恶(心)意。

“瞟哥”虽躲开了这波精神上的化学攻击,却逃不过肉体上的物理冲撞。在班主任与容玉较劲儿的过程中,有着巨大重量的躯体在“瞟哥”单薄的骨架上肆意地碾压蹂躏,抵得他将座椅的靠背在后排的课桌上磕得咚咚作响。在同学们怜悯的目光中,“瞟哥”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呐喊着“让我死了吧!”般的生无可恋。

可惜他还活着,人活着就必须忍受接踵而来的磨难。只不过对今夜的“瞟哥”来说,磨难实在来得太过密集了。

“你,把她的手抓住。”班主任将狮子头转向“瞟哥”,不容反驳地下达了命令。

这里的“狮子头”不是可以吃那种,而是能让人吃不下饭那种。她的命令吼得不算激烈,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可怜的“瞟哥”再次被喷了一脸口水。

“瞟哥”在脑海中用鼻子嗤笑了一下。

“瞟哥”之所以被称为“瞟哥”,原因有二。其一是“瞟哥”总喜欢在各种测验考试中左右来回地四处瞟,也不清楚他是视力真好到可以瞟到其他人的答案,还是单纯地瞟着玩儿。就凭他能一边瞟还能一边注意监考老师的瞟视,从来没被逮到过“正在瞟”的丰功伟绩,获得这个称号算实至名归;其二是他过人的察言观色能力。轻易便能看穿人心的“瞟哥”,不屑于假惺惺的人际交往,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没人知道“瞟哥”还有这方面的特长。

被喷口水,被反复蹂躏,还要被迫去抓Glory的手。“瞟哥”经历的一连串遭遇,令同学们都快止不住同情的泪水了。

尽管是笑出来的。

“瞟哥”的大脑却在思考着完全不同的事儿。

班主任这手借刀杀人实在太过拙劣,使他不由地在脑子里笑出了声儿。能抓吗?在这种情况下能去抓吗?显然不能。他“瞟哥”虽然没有朋友,但那是自己选择的孤独,并不是被人敌视后走上的“孤立”。容玉这个同桌,在他人看来避之不及,对“瞟哥”来说却是能让他走在“孤独”大道上的理想陪衬。他才不想为迎合老师的要求,引来容玉的仇恨,毕竟同桌关系还要持续很久。

确定立场,该考虑处理方式了。以他与班主任的相对位置而言称得上是“耳提面命”的命令,容不得他表示拒绝,不然那怒涛般的口水又得倾泻到他身上了。在两头都不能得罪的情况下,如夹在妻子与老母之间中年男子一样,他该如何做出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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