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已经在面前了，而我的故事，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开头呢？
虽然说，我也并没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讲给她们听，在这仿佛新生的三个月里，没有人在意我的过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寻觅，或者说，对于自己遗失的过去，我并没有任何想要主动去寻找的意愿——那对于我而言似乎是某一个遥远陌生人的东西，我也不是眷念过往的人，或许会在意，但不会被它影响自己的生活。
“该从哪里开始呢……”
咖啡的温度刚刚好，而故事也应该有一个刚刚好的开头。
“哎呀，有什么好纠结的，就从你失忆开始讲起吧，比如你是怎么失忆的？”
金发少女从一旁的地上拉起一张翻倒的椅子坐到叶莲娜身边，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急不可耐地催促了一句。
“要是还能记得怎么失忆的那可就不叫失忆了啊。”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带上了几分无奈的微笑。
“她说的没错，安娜，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列娜太啰嗦了！斯诺别想转移话题，快说！”
这两个人……还真是意外的有趣。
被这么一打岔，倒是终于想好了怎么开口。我看了一眼站立在桌边，显得有些忐忑不安的黑发少女萨斯，将咖啡杯轻轻放到桌面上。
啪嗒一声轻响，揭开了叙述的帷幕。
“一开始的话，是在前往乌克兰边境的难民运输车上……”
最终我还是决定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除了那些我自己都完全无法理解的，莫名奇妙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所谓“常识”，以及某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印象”之外。
因为面前坐着的这两人似乎真的只是想听故事，很多时候，面对着完全不熟悉的，与自己的生活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很多人反而更能敞开心扉。
而一旁站立着的萨斯，我相信她。
“什么嘛……除了前半部分那一点点有趣的地方，后面根本就无聊透了。”
安娜托着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打了个哈欠，一副好不容易撑着没睡着的样子。
“我应该在你过了边关之后就喊停的。”
金发的少女最后还不忘做了一个简短的听后感，而我只能报以苦笑。
“作为一个故事的话，还不赖。”
叶莲娜倚靠在咖啡馆大门的门框上，叼着烟作出了她的结论。
先前巡警接到报案赶来的时候，叶莲娜女士一手一个地抓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大汉拖出门外丢到警察面前，随后就一直在那边背靠着门框抽着香烟在听我讲先前的经历，周围游行的人群似乎都有意无意地稍微远离了这家一片狼藉的咖啡馆。
“不过，对我也不重要，毕竟不管这是不是个故事，我都只当它是故事来听——重点是，你怎么看呢，萨斯？”
叶莲娜轻飘飘地将话题转到了一直很安静的黑发少女身上，而女孩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指挥官说的是真的。”
“呜哇，萨斯？你的情感模拟模块真的没有坏掉吗？还是说因为她美人救美所以你一见钟情了？要散热啊萨斯……”
金发的女孩习惯性的咋咋呼呼起来，但是这一次，黑发的少女却突然提高了音量:
“因为——”
有些强硬地打断了好友的絮絮叨叨——
“因为是指挥官说的话——”
“所以我相信。”
一时间，咖啡店里静得只剩下阳光。
“……哇哦。”
片刻之后，安娜才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向我。
“说吧，斯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写了萨斯的出厂设置，我从来没见过她会高声打断别人说话的。”
“安娜！”黑发的少女脸上带着几分羞恼的红晕扑了过去，两人像是打闹一样纠缠在一起，萨斯的双臂如同拥抱一般从背后越过安娜的肩膀抱住金发女孩的脖子压在她背上，安娜半趴在桌子上咯咯直笑连声求饶，黑发女孩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似乎搂得更紧了。
画面很美，我移开了视线。
这个留着金色卷发的女孩似乎有着能把一切话题拖入玩闹范畴的奇妙能力，直来直去却又有着让人生不起气的分寸，至少一开始盘桓在我心头的那几分失措似乎渐渐消去了黯淡的阴影。
有些事情一直以来压在心底，今天终于找到能够倾诉的对象，突然就轻松了许多。
目光无意间落到门口，叶莲娜嘴角正带着一丝微笑看着打闹的两位少女，注意到我的视线，耸了耸肩。
“真美好不是吗？”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是该赞同还是该吐槽。
“啧……刚刚丢了工作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对于我接不上话题，叶莲娜看上去不太满意，不过也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将话题转向关于我的事情。
“我不知道，或许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你们这招人吗？”
“啊，这里随时欢迎可爱的女孩子应聘。”
叶莲娜挑起一边眉毛，换上了一副很感兴趣的眼神。
“你穿上女仆装会很好看的。”
“让我……考虑一下。”
也只是随口一问，我也并没有太想要在这个地方工作的打算。
果然还是要先去找些廉租房之类的地方先落脚，之后要找工作的话可以从杂志报纸，或者网络上面看看有没有自己能胜任的——虽然我甚至连自己在失忆之前有过什么样的能力和特长都不太清楚。
“说到工作，我倒是有个建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抬头去看叶莲娜，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了萨斯身上，沉默了一阵子，才又再望向我。
“去格里芬，应聘指挥官。”
我不太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额……好像不好笑。”
“我可没开玩笑。”
她离开了店门，抓起一张椅子丢在我对面，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点起了一根新的香烟。
“格里芬——全称‘格里芬与克鲁格私人安全承包公司’，据我所知，最近就在招募新的前线指挥官。”
“我对所谓的军事行动可是一窍不通。”
“不需要你有什么‘专业知识’——他们提供三个月的就业培训课程。”
香烟的烟雾在阳光下弥散，隐约显出一只狡黠白狼的影子。
“你所要做的，只是通过一个小小的心理测试。”
她还特意在那个形容词上读重音。
“……什么样的测试？”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还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呢。
看着我差点被她卖的这个关子噎死，叶莲娜的眼睛里闪过毫不掩饰的笑意。
“他们还没蠢到考前泄题的地步——而格里芬跟一般的安全承包公司也不太一样，很少有像他们一样几乎完全使用战术人形作为主要武装力量的私人安全承包商。”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了吸了一口几乎烧到手指的女士香烟。
“然后，或许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国家的人民对于人形实在不太友好。”
“所以，相应的，格里芬其实也不怎么被人了解？”
“聪明。”
“我猜他们的财务报表大概不会太好看？”
“据我所知，得益于有一个路子很多的老板，格里芬的订单更多的来自军方和政/府，少部分来自某些社会上层人士——你不用担心他们发不起工资。”
小心思被戳穿倒也不尴尬，毕竟吃饭最重要。
条件听起来很诱人，一次心理测试，提供三个月上岗培训。
“我不知道他们会给你开多少工资——那是培训结束之后的事情了。不过，既然是私人安全承包商，我想那个数字大概不会太难看。”
好的，可以说是致命一击。
反正，也只是先做一个心理测试而已。
在我点头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一声悦耳的欢呼。转过头去看，萨斯站在我身边，笑得像是在冬日暖阳下绽放的纯白水仙花。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去看叶莲娜——点起了新香烟的西装丽人嘴边带着一丝得逞的微笑向我耸了耸肩。
也是，我早该意识到的，那一番话语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萨斯。
不过，看到了可爱的笑容，感觉也还不错。
“那么，我需要准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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