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哈?!你这女人又没吃饭?!”
坎切尔不禁冲那血水中的裸身女人吼了起来,对方却不曾有过一丝动摇。他每天辛辛勤勤地按点送饭,却只能看到那饭在原地寂寞地放凉。尽管这饭并不是他亲手做的,那感觉也好比自己的儿子被人揍了一样难受。
“已经9天了,你难道想靠绝食寻死吗?噢,那这样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可是妖怪呀,区区49天不吃饭怎么可能死得掉!”
坎切尔将他摊手的动作就这么又维持了几分钟,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回应。他放下手臂,识趣地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确定他走后,靛箬伸出手臂将手腕继续在石台的边缘打磨着。
(二)
三天时限到了。
萋至整理好了一切记忆,特制的子弹也一并地准备完毕。虽然普通的枪无法像惩杀一样完整地发挥灵力,但也无可奈何。至少对于这次战斗而言,这两把枪足矣。
他将手伸向挂着外衣的衣架,在警服与黑风衣之间犹豫了片刻,选择了穿上那件黑色的皮质风衣。
反击开始了,这次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然后有些必须要说的事情。
(三)
“怨哥,该出来了吧。”
萋至站在山前喊道。直至语毕音落,在面前的也仅有细小枝叶应着风微微摇动而已。
他并不在意地带着浅笑,以某种规律在山脚贴上符箓。所贴之处乍起了靛色的光,待那光消去后,再次贴上内容有些不同的符箓。反复几次,直到它减弱、彻底消失,树影骤现了一展虚色的门,似是通向不可知的空间。
他顺那通道走下去,四处遍是锋利的石壁,远远的深灰中隐约透出一个人的影。
走近,茶色长发的男人躬腰坐着,手臂随性地搭在大腿上。他一言不发,仅是抬起目光,透过浅浅的发丝之中,稍带慵懒与警觉地盯着方才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
“还是这么一副王一样的姿态,我可以看做是在迎接我吗。”
萋至说罢也只是得到对方投射的目光罢了。
「这家伙不是不会说话了吧?」他克制住这想法,接着说道。
“死妹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妹回来了。”
“什么?!”
这不……还是会说话?萋至这样想着看了看那反应激烈的木头男。
“所以,我来请你出山了。”
(四)
“你说小箬回来了,此话当真?”
“你都跟我到这了,何必再在意什么真假。”
萋至在停车之前掐了烟,望了望窗外的山路。
“不过就是,我们又要打一次威廉了。”
“威廉……?他不是被你杀了吗?”
直到下了出租靛怨才察觉到异常,萋至只得在路上一点点解释给他。
这条路是去往苍茫山麓而不是田家。萋至也想过要不要先去田家看一次,但考虑到威廉所需要的风水宝地本就是苍茫山麓,田家无非是就近而论的一个中转站,那么应当将苍茫山麓作为首选才是。
那时在竹屋中所闻到的恶臭似乎愈发强烈了,不过才走了十几分钟,那气味便在隐约的雾气中悄然渗入了鼻腔。这又是死了多少人呢?明明还只是幼苗而已,连成长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萋至不禁咂舌。靛怨循着动静转过头去,却望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乍入眼帘。他还未来及做出反应,便听见萋至挥出一声枪响。
那红影落地一个踉跄,萋至定神一看,果然是坎切尔。
“竟然还敢来送死,哦?好像带了帮手嘛?”
说着他瞥见了一旁的靛怨,靛怨感受到这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反视过去。
坎切尔嘴上虽是如此,却心说那人类是接受什么特训了吗?刚才那一枪里他切实感受到了,与上次的差距。就连子弹打出的痕迹也令他察觉了异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绞尽脑汁也无法猜出恢复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这种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没有那个世界的记忆。
“另一个呢,维隆卡·萨特利。”
萋至话音刚落,那身着盔甲的骑士便不慌不忙地现出了身形。
“一对一,怎么样。”
话语伴着那扼拳压指的嘎嘣声,靛怨缓缓向坎切尔走去。
(五)
萋至会回来,完全在威廉的意料之外。
那次事件后,只需要49天他的计划就能够完成了。毕竟幻界的萋至都是经历了14年的非人训练才能够有与自己匹敌的力量,这个的萋至怎么可能在区区49天里对自己造成威胁呢?更何况现在才仅仅过去九天而已。他根本没有对此进行任何准备,顶多是做好了防备雷电组的法式。
地府不敢让重铸计划被公开,不可能大范围性对他出手,那么让雷电组来处理就是他们的极限。
以他与手下之力,配合准备好的法式对付雷电组绰绰有余。
可是这次来的却是萋至和连杀。不说萋至,就连连杀的出山都令他吃了一惊。连杀怎么会知道外界的事情呢?又是谁有这个本事打开菲银山底的封印?
难道是幻界萋至的记忆恢复了……?
他并不认为这几天里对方能够做到这种事情,但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个萋至太反常了。
他焦急地筹备起了游戏规则的魔法阵。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想得那样,那么坎切尔和维隆卡根本撑不了多久。
(六)
维隆卡再次逃了。
这一次萋至产生了怀疑。尽管作为雇佣兵想要保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他的三次逃离都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甚至可说是饱含余力。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萋至想不出答案。
“直接杀了他不就好了,留着又没用。这家伙比狗还忠心,从他嘴里套不出话的。”
靛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萋至说话的方向。他在用法术将战败的坎切尔死死绑在地上——荒地四周除了石块便是泥土,除了将绑他的法术绳压进地里之外别无他法。
“我还是把他扔到太阳底下让他自生自灭吧。”
说这话的靛怨面容冰冷,萋至却明白他心肠软,未必下得了手杀坎切尔。尽管萋至是不留一切后患主义,但也觉得这时候没有杀这家伙的必要。等到将靛箬夺回后再把他扔到阳光下也无妨,自是没再多言。
(七)
威廉并不知道这个“靛箬”的身上早被雷电组安装了引爆装置,对地府而言这种一次性的计划一旦失败,彻底销毁就是最好的选择,将其引爆是毋需犹豫的。
然而过了那么久也没有任何引爆的动向。靛箬自身并不知道装置的钥匙,也不明白地府的目的。但她更不想以此拖累萋至,明明他可以过着正常人类的生活,却因为自己这个用坏就扔的赝品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她只能自己解决生命。
一头撞死倒是轻松,但若不彻底反而会令威廉加强防备,就更麻烦了。
于是她决定利用身边并不是很锋利的石壁来割断脉搏,周身都是鲜血,就算流血也不会被发现。
明明只应该有皮肤被磨裂切断的痛感才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为什么还会有不舍。
明明就算坏掉也根本不必在意。只要有核心魂和灵子序列,想做多少个也没有关系,替代品有着千千万。
是因为这次失败了就有不再继续制作的可能性吗?
以此安慰着自己,直至肌理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切断。
让那血液晕散在一片殷红里。
(八)
“那家伙不开游戏规则就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所以他一定会开。那么越是恋战,形式就越对我们不利,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萋至向靛怨说着,与他一同走入了竹屋。这时竹屋中的情形就与那时的公寓楼一样,是无止境的深红色空间。
“以及,这种自诩强大的家伙一定会在开头装模作样的放水。”
“就是说我们上来就要全力以赴对吧。”靛怨回应着,“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了。”
一路上不再有塞拉等人的身影,畅行无阻。与那脚步声的放慢所同时的,威廉的身形映入眼帘。周遭明亮的光将那暗色的轮廓刻构了出来。
“真是好久不……”
未待威廉语毕,萋至和靛怨便向他打了过去。
“直击。”
“连杀·千仞爪。”
银色的爪痕牵制了威廉的行动,如程式锁定般追在他身后的子弹无法摆脱。此时威廉的动作不禁有些狼狈,他勉强放出的魔法将那子弹挡下了,却避不及那爪痕伤了皮肉。
正当他回过神来,靛怨早已飞到了他身前。
“连杀·风逆。”
他想这时候萋至一定会在背后做埋伏,那么必然要在背后加强防御。却没想靛怨音落送来的却是背后的大范围冲击,而萋至的子弹恰在这时冲着他正面飞了过来。
他的防御模式设置反了,萋至的子弹直直穿透了他的胸口——
怎么可能呢?
(九)
在萋至和靛怨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红色房间的门口,方才的事情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那是真实的。这点是他们二人都能够保证的,因为运动带来的肌体反应还留存着。
难道遇到了幻觉吗?
他们不禁疑惑。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畏惧的是什么呢?”
威廉的声音从四周的空气中发散出来,二人不自主地四处张望。
“当然就是时间!没有人能够赢过时间。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迎来终结。”
萋至放弃环顾,直截地向门走了过去。屋内空无一人,他警觉地步入房间中央,那一步子刚刚踏下,自己便再度回到了靛怨身旁。这令他更为不解了。
“你们不会疑惑吗?为什么在幻界的时候那些妖怪会接连不断地出现?我手下的妖怪真有那么多?不,那是因为我重置了你们的时间。你们最后的清场并不是因为你们杀光了妖怪,而是你们的大破坏破坏了术式的‘脉’。”
这时萋至不敢再肆意迈入那屋子,只得试图从威廉的话语中寻找突破。
“是啊,这是多么厉害的能力!能够干涉时间呢!时间是什么?时间是能够导向人生坡道的玩具!这可像神一样啊?枪神,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引起那场大战吗?因为我想看看在这样的时间里,会产生多大程度的颠覆。”
“就凭这种……!”
“然后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得到音之吗?因为我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天生的时间干涉力定是上帝赐予我的资格,能够涉足神的领域的资格。”
“但那和小箬有什么关系!音之已经没有了!”靛怨难以继续维持冷静,不禁喊道。
“有什么关系……我要操纵时空。”
“操纵时空?!”
“连杀你竟然不知道吗?靛箬她可是。”
“是什么?!”
威廉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重物栽下般的,房间的深处传来重重的声响。
在萋至与靛怨所一直无法踏入的处所,匕首的刃直直插在威廉的喉咙上。那人处在威廉的暗处默默念着。
“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你就看不见我。”
(十)
地表霎时塌陷,二人猛地摇摆着身躯维持平衡。
“众妙之门,万物之徼。”
萋至临时架起了了结界令他们勉强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四周遍地尽是土块石屑,扬起的沙尘之中萋至条件反射般地咳了咳,靛怨捂着嘴巴并没有做声。他们左右望了望,直至一扇石门在土块之中露出边缘。
萋至上去将那些土块搬开,靛怨随之也搬开了几块土块,推开了石门。石门与地面摩擦着发出钝响,但推开的过程却并不如想象那般不易。
就是自己首当其冲也罢了,萋至做了那走进石室的第一人。他谨慎地四处看着,注意到了那右侧瞥见的似人身形。向那人形走进两步,他定神了,却加快了步伐。
那人形……那女孩……分明是……
“小箬……”
萋至将风衣脱下裹在她**的身上,但这本就冰冷的身躯却令人更感寒冷,浅浅的半透明泛上了脸颊。不论他再喊着什么,对方也不会带来任何回应。
啊……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又一次……没能……
他紧抱那躯体在心中哀叹着,点点荧光从躯体之上飘飞而出。那是消散的魂魄。
“怎么……会……”
靛怨的声音梗住了,他没能继续走近,只是僵在了不远处。
望着那二人的身形,他一言不发,仅是微微颤抖着。或是过了许久,才摇晃着走出石室,冲那射下光芒的天顶洞窟一跃而上。踉跄地走向不知何处的方向,锋利兽爪般的痕迹浮现在了他的手臂上。
“喂!你!快把我放开啊!”
还被固定在地上的坎切尔一瞥见他的身影便喊了起来,靛怨闻声向着他的方向走近了。
“对对对,就是这边。过来把我放开,我知道你是好人。”
待他看清来人,停滞了。
那张脸正在狰狞的人类面目与妖鼠之间不断闪换着,令人毛骨悚然。
“喂……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的对吧……”
他被撕了个粉碎。
理智被失控的力量所剥夺,周围的地面也一片一片地被击裂,尘土飞腾,那是竭力的发泄。
啊,这个世界也哭泣了。
(十一)
世界哭了。
地上雨滴的痕迹点点渗开了轮廓。
声响渐繁的落雨,似是融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P.S.:
“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你就看不见我。”的梗来自《狼烟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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