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后除了名字,会逐渐忘记生前的一切。
我与柳生千和的不同之处在于还能想起仿佛是定格在脑海里的悲伤画面,而她是空白的,完完全全忘记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
我们的亲近之处,大概就是我们同样的没有未来。
“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许因为脆弱,所以才对别人撒谎,对自己撒谎。
我低下脸,不去看回头正端详着我的柳生千和。
“柳生君沉默不语的样子看起来总是很哀伤。”她说。
我依然沉默,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活着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状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来不去诉说,不肯让任何人来代劳。没有谁知道你的想法,没有谁了解你,也没有谁会是你的朋友。”柳生千和说得云淡风轻,笑意暖和的像是阳光。
我选择沉默,与她擦肩而过,意识到也许是双眸中掠过的一丝伤痛出卖了自己伪装的清醒。表现出的冷漠和忽视起不到什么作用,她仍然像个黏在鞋底的牛皮糖似的无法摆脱,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常常吵得我头疼。
“想不起来也好,不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那些东西已经不属于你了。”
“忘记了生前的一切,这对你而言真的没关系么?”突然的质疑令她一时怔忪、无言以对。我继续前进,已经不想去听她接下来的话语。即便她说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了,重点是我放下不,必须要寻回遗失的记忆,所以必须要去亡灵国度的某处禁忌区域。哪怕这一路上荆棘满地,我被其刺痛的伤痕累累也绝不会停泄不前,对踏出的每一步都不会后悔。
萧瑟寒风吹得我手脚冰凉,弥漫的血腥味折磨的我苦不堪言,但正因为我如此痛苦,才会越是清醒。
周围不断的鬼影憧憧、沉默游走荒凉的城市,血流里蠕动的滑腻腻生肉嘶叫声不绝于耳,它们紧密地挨着或是堆积一起,从海绵般的体内喷出的血泉总是将我染成鲜红。
然后我看见了,那在虚空中鼓动着姿态的巨大黑袍里喷涌而出了大量烟雾,吸引了所有亡灵默默出神地移不开视线。不知道有多少为此深感惊叹的家伙会和我一样,觉得黑色死神像是两尊制造混乱的怪物,肆意朝着前方吐出烟雾。
黑色死神降临人间时我亲眼目睹过其正面。它的古怪程度比留给我的高大背面造成的阴影还要使我颤抖——整个黑袍内部混淆异常,为何缭绕着消散不去的烟雾都是很大的疑问——这种悚然的景观在我面前展开,形成了无限阴郁、无限恐怖又无限极端孤立的一面。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我并不能确定将黑袍内悬浮的人脸这一段信息传达出去能让人信服。确实,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常人难以理解我所复述的人脸,更不会推测出烟雾就是从人脸咧开的血盆大口中涌出来的这种结论。
我觉得——昏暗的烟雾可能是某种不可思议、乃至是通往亡灵国度的恐怖媒介,召唤出了巨型无比的石头大门,名唤亡灵之门。远远地看去,石头门的颜色很暗黑,表面分布密集的鳞状纹理,门的正上方则呈现一块圆盘。柳生千和说圆盘很像人类制造的钟表,可我更感兴趣的是圆盘内雕刻的神灵面孔,神情古奥威严的令我惶恐不安又怀揣着几分敬畏。而石门的中央,窜现着一道隐约可见的方框,我认为这是通往亡灵国度的神秘入口。
数以万计的亡灵开始悬浮起来了,尾随着黑色死神飞向石门,我与柳生千和紧跟其后。
我越来越接近那古老悠久的仿佛是出自神灵的双手塑造出来的暗黑石门,我自身的存在性也陷入一种渺小的几乎微不可觉的状态,悲哀的认知到了自己竟是如此的卑微,像是风一吹就会消散的尘埃。
矗立空中的石门有种坚固堡垒般不可摧毁的冰冷感,比我想象中要巨大许多,其宏伟的气势让我有如是在瞻仰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灵;那中央方框似乎就是神的双眼在居高临下冷冷俯瞰着世界,我受惊的只差跪下自己有些颤抖的腿了。
很快,我的视觉遭受了更加严重的冲击,因为体验到了无可比拟、难以置信的经历,从这种经历中看见了非常惊世骇俗的场面。我透过着石门的中央方框眺望,目之所及的是排列成有规律有距离、遥远的没有尽头的石门,漫无目的地朝着远方伸展,好比一条无尽的长廊,令我看不到石门的彼端究竟停留在哪里。
黑色死神仍在持续制造烟雾,其浓郁程度厚重到团团包围了类似一面浮立空中的孤墙般的石门,笼罩的范围还在不停歇的扩散吞噬,于是我越来越看不清石门的样子,直到那重金属感很强的一角也被湮灭了。我们仍未停止飞行的速度,准确无误的明白那些壮观的石门就像纹丝不动的雕塑一样屹立在我们原先所看到的位置,静静等待我们的靠近和触摸。
柳生千和说一旦踏入亡灵之门,通往那个崭新世界的门户会就此打开,我们因此也会与人间的界限逐渐变得遥不可及。只要越过那些一座座障壁般的石门——那位于曼尼佧拉世界彼方的昏暗、深不可测的地方——存在着不可估量、某些比人类历史还要古老的恐怖生物在那里潜藏,无比残忍恶毒的伏击亡灵为食。
柳生千和谈及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物。死去了将近一年的她,在那看似短暂却漫长孤独的岁月里,形单只影游遍了整座城市,周旋各种亡灵之间搜寻与亡灵国度有关的可靠消息。
如今,她与我超越了三次元,远离了人间的生命和物质领域,前往属于黑暗的世界。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在人间的无数个世纪里是否有活人发现,是否有活人曾将它目睹。
我的速度已经快过思想,穿过一扇又一扇暗黑的石门,回旋去那无垠的空间。悬浮在石门里的我在旅途中感到了无边的寂寞,这孤独和静止的沉默使我悲观的察觉到自己就像是闯进了冷酷结合了死亡的坟墓里,我竟连害怕的尖叫声都吼不出来。
超越了空间,在石门里看到一个光团出现。光从千万里之外传来,而在光的后面是空无一物、沉淀着不可穿透的黑暗,那就是石门的尽头吗?我只能继续前进,穿过沉默而可怕的石门。
这场旅程仿佛永无止境,途中的靡静氛围让我陷入一种不安的地步。随着时间的流逝,建筑物模糊的轮廓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发出冷峻嶙峋的暗光,显得极为不详。就这样,我穿过了石门,来到了没有时间的所在亡灵国度——已身处曼尼佧拉世界的彼方,把原来的人间远远抛在身后。
穿过了最后的一道门扉,昏暗的不正常的朦胧光线映入眼帘,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抑制不住手指的颤抖。我的速度迟缓了下来,慢慢飘向前方迷雾若隐若现的世界,当接近的时候,所看见的现象完全震撼的我移不开视线。那些高大的、混淆的建筑物紧促地挨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重叠成像是耸入云霄一般的嶙峋危岩,形似节次鳞比的顶天立地的石柱;那可怕的高度更是让我望尘莫及,绝不是凡夫俗子胆敢企及的。
这能否被称之为城市?建筑物之间过份的反常使我极为不适,这看起来太过荒谬了。贴切来说,第一眼看上去宛若数之不尽的山棱被开凿成整齐规划的方形房子,数目之多令我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感叹神构造的这般巧夺天工的宏伟建筑。
虚无缥缈的云雾在四周缭绕。东西方天际耸立的一面巨大的暗黑物体深深吸引了我,一开始以为那是扇没有雕刻神灵脸孔以及中央方框的亡灵之门,但那叫我叹为观止的尺寸和长度很快让我意识到并非如此。它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围墙,是不可攻破的避难所,以哀伤的云雾为掩饰,隐隐约约遮蔽了凹凸不平的神秘符号。这种我前所未见的符号覆盖了整面暗黑墙壁,呈现乳白色。
我不由回头去望来时的地方,一瞬间彻底看清楚了它的样子:暗黑色泽堪比亡灵之门还要沧桑斑驳,条条裂纹蔓延向我看不清何处是彼端的上下两头;尽管没有亡灵之门那种多处败坏的破损迹象,但显现出的超越了永恒年代的古老感足以令我望而生畏。
没错,我身后是一面被开凿出的门户,门中悬浮了罗列成队伍的亡灵之门。混迹在不计其数的亡灵最后面的我张望来时的方向,看见那儿烟雾笼罩、幽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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