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远离事发地点越过了近乎半个阿什代尔,王翊却不无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不过纵使有了这样的发现,也完全不能使他的心情愉快起来。如果说自己真的“穿越”到了游戏世界之中,现在的情况可是非常不妙。
自己需要掌握的信息和情报实在太多,这令王翊一时半会整理不清思绪。当还在为如何安排计划苦恼的时候,他,或者说她,已经来到了阿什代尔边缘的一处牧场。几头颇为肥硕的奶牛在他的眼前慢步,身体中心的上方顶着令王翊感觉缺乏实感的的名称和等级。
『奶牛,等级2。』
牧场的前方不太自然地燃烧着一堆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柴火,王翊知道这是在初始的小镇提供给玩家练习『烹饪』技能的处所。玩家在进行游戏时可以直接击杀一旁几乎没有攻击性的奶牛,然后马上在这堆柴火处进行烹饪的操作。
“这迟早也是需要实验的一部分。”王翊在心中打定主意,不过却没有马上动手。现在的情况不同于真正的游戏,这使他不敢轻举妄动,被击杀的奶牛会不会像游戏中一样在短暂的几十秒后得到重置,如果不是的话,奶牛的主人——那个等级为6的牧民,会不会自己拳脚相向……
游戏角色初始的战斗等级只有5,虽然之前自己似乎挥出了在游戏中等级5的人物绝不可能实现的一击,但王翊还是打消了冒险的冲动。另一方面来说,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牧民,等级6』与游戏时杀掉也只会发出一声惨叫而且很快就会重置的泛用NPC模型不同,完全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王翊不敢轻易尝试“杀人”。从先前经历过的事情来看,虽然这个令自己感到身临其境的“梦境”虽然和游戏本身有着很大的相似,但应该也存在着很多决定性的不同。
“我家的npc不可能这么逗逼。”王翊又想起了之前那个老头,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醇美的磁性。这让他又想起了自己已经变成了“她”的事实,女性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会带来什么不同也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虽然身体并没有感到疲劳,但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的王翊还是习惯性地往身侧的岩石坐去。出乎他的意料,这副属于“冒险者洛琳”的女性身体像是完全不打算遵从自己的意志一样,拒绝了王翊的大脑发出的指令。
王翊又尝试的几次下蹲的动作,依旧无果,这让他产生了一丝慌张的情绪,难道说美少女的胴体终究不属于自己吗?不带这么玩的!好在游戏世界终究没有跟王翊开太过恶劣的玩笑,当他尝试向前行走时,发现自己又再次行动自如了。
王翊转身将手伸向石头所在的位置,不出所料,同样受到了不明力量的阻止。“原来如此,是活动区域的限制吗?”看上去游戏时与玩家的身体模型不能重叠的一些地貌特征依旧得到了保留,王翊默默地将这个信息记在脑中,随后走向了火堆旁无人的木屋。
走到近处,木屋的玻璃窗上倒映出王翊现在的模样。他本来只是抱着查看有没有人的想法向内窥视,却不由自主地被玻璃背后浮现的模糊人影吸引了。
有着过分澄澈金黄眼瞳的少女,同样拥有过分精致挺俏的容颜。浅灰色的顺滑长发有些随意地流下,一路垂至少女挺拔的胸前。“这是打哪来的美少女啊?”——虽然王翊很想这样吐槽,但即使影像不甚清晰,他也清楚地明白,这正是自己的女性游戏形象洛琳。
只不过比起游戏时代,洛琳形象的精致程度有了飞跃性的进展,出现在眼前的分明不是一个时不时还能看到马赛克的游戏模型,而是一个属于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的鲜明存在!即使是使用洛琳的游戏角色进行过长久冒险的王翊,在第一次看到自己清晰形象的一瞬间也被自己的美貌动摇了。
呃……自己的美貌,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微妙。王翊用手指卷了卷耳际的长发,玻璃中的美少女便也做出同样的动作,虽然已经不止一次确认了,但现在看来已经毋庸置疑,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洛琳,洛琳就是自己了。
王翊推开小屋的木门,手感有些微妙,他之前也试着触摸的玻璃,但所有的东西摸起来都和自己身上的衣物没有什么区别。又是一通搜刮,这个木屋内依旧没有什么之前的物品或道具,装有面粉的瓦罐倒是可以换到一两个铜币,但王翊觉得可以忽略不计。
唯一值得高兴的消息或许在于,在这个王翊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的小屋中,有着起码在现在看来可以落座的长桌和木椅。不过他在坐下后又马上站了起来,有些吃痛地将被坐到了屁股下的灰色长发小心撩起,关于这个身体还有很多需要习惯的地方。
在耗费了不少时间之后,王翊终于从背袋中取出在先前的小屋中发现的残书。从得到这本书开始,王翊的内心中就一直有一个好奇又焦虑的声音催促着他阅读这本被自称为第四十七代雷迪洛克的贤者的人留下的书。
除了之前威力完全超出预想的随意一击,目前为止与原先的游戏安排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本书的发现。从拿到这个从未见过的道具开始,王翊便有些神经质地感到周遭的世界存在着难以察觉和描述的微妙扭曲,一种诡谲的压迫感加在心头,让他感到不爱。
他直觉般感到,这个世界存在的变化,包括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都与自己“意外”得到的这本书有脱不开的关系。
说它是异变的根源或许太过夸张,说到底这也不过是java代码编造的数据,但——王翊缓慢地摊开了贤者木琦的手记。
实话说,一开始王翊并不觉得书的内容有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
『这个世界有许多被埋藏的秘密。』这句话说的是事实,但对王翊来说基本是废话,即使是对于两次使游戏账号达成全满级的他来说,这片世界依旧有着许多他并未接受的任务、并未抵达的秘境、并未知晓的传说。
『有些秘密在久远的岁月中近乎失传,只在世人难以窥见的角落留下蛛丝马迹,而有一些则被故意隐瞒,或是被人,或是被人口中的神明。你需要记住,所见未必为真。』这一段话的信息王翊也基本知晓,这片魔幻的世界中存在太多只有在漫长的系列任务和偏远的失落遗迹中才能知晓的真相。不过……他玩味了一下最后的那句话,真的是“真相”吗?王翊记下了这个说法,却不打算深究,对一个游戏展现的剧情进行太过阴谋论方向的思考显得有些可笑。
『不过,在讲述世界的诸多隐秘之前,我希望先讲述在这个世界上异样的存在——冒险者,某种意义上,他们的存在比神明更加危险奇异。』虽然被说成危险奇异的人物让王翊有些不舒服,但木琦抛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吸引了他的注意。木琦的言辞透露出一种对一切存在都过度怀疑的态度,这正是希望审视自己存在的王翊所希望的。
『现在的学者中较为广为人知的说法,冒险者的出现是在第六季的中后叶,他们的外貌长相与这片大地上生活的“人类”几乎一模一样,这令原住民们自然而然地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同胞,而冒险者们也确实帮助原住民们解决了许多他们感到无能为力的问题。这使得原住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即使从生物学的角度上看两者十分接近,能够驾驭各种神能的冒险者与从第二季甚至第一季就生活在这片大地的“人类”绝不是同一种存在。』
这大概是王翊第一次看到原住民的“学者”如此深入直接地剖析冒险者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见到“冒险者并不是人类”这样的观点。作为游戏玩家时的他与大多数其他玩家一样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游戏角色视作与游戏中的“原住民”们同样的人类。木琦的话令王翊觉得颇有意思,仔细想来,就算排除各种技艺上的差别,“世界”对待“冒险者”和“人类”也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态度,两者受到截然不同的“规则”约束,譬如之前王翊无法坐下的岩石区域,作为原住民的“人类”却可以自由行动。与之相反,地下迷宫,苍穹堡垒一类的地方在一般的情况下不会有“人类”进入……
『前面说到学界普遍认为冒险者的出现始于第六季中后叶,但事实上,我们在一些更早的遗迹和传说,甚至神话年代的记载中也能看到有关于冒险者的记述。关于如何解释这样的现象,现在还没有人拿出很好的答案,冒险者们在那更加遥远的岁月中只在一些重大的事件中留下记录,却没有任何其它生活的痕迹,这点非常匪夷所思。我个人怀疑,他们的活动或许和超出人类理解的一些时空魔法有关。另一方面,关于我们现在世界的历史,事实上在第四季到第五季的某个时期出现了巨大的断层。学界和世间都流传着大灾变的说法,但实际上今天的我们并不清楚当时的世界遭遇了什么。对于这条断层之前的事件,除了众所周知的诸神之战,我们知之甚少……』
读罢这一段,王翊合上了书,托起精致的脸颊短暂思考起来。木琦的洞察力超过了他的预料,虽然对冒险者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但她无疑猜中了许多事实。木琦所说的断层,大概就是五年前的游戏系统大变革,王翊并不清楚游戏开发公司在系统数据上做了什么更改,但从木琦的说法开来游戏中的“人”缺乏大变革之前游戏世界的概念。
“不对!我又在想些什么!”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王翊有些烦躁地卷起自己灰色的长发。游戏中的人物背后应该只有着支撑他们正确行为的代码,记忆、观念、思想——这些东西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些“原住民”的世界中。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又混乱了起来,分不清是游戏世界已经发生了超乎想象的改变——当然,自己能穿越过来这件事已经够乱七八糟的了,还是说,这只是因为木琦是一个特异的存在,所有的说辞只是为了增强“原住民”作为“人类”的实感,游戏开发者不过是有意借她之口说出这番话。
后一种想法,王翊勉强能够接受,但他也隐隐地想到,既然现在的“游戏世界”能够支持自己进行思考,那么就算别的存在也能进行思维活动也……
王翊的思绪被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不过,他心中疑惑的答案也随之被带到了眼前。
“那个……洛琳桑,我可以进来吗。”被轻轻推开的门缝中,灰黑长发的漂亮少女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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