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掩蔽在黑色长布之下，金色光粉如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灰尘。女人平稳踏出步子，一点点向虚弱而狼狈的唐子明靠近。断裂的碎骨重新拼凑起来，破损的肌肉和扯烂的皮肤进行着生长竞赛。破败不堪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掉空缺的孔洞，像是吞噬掉细菌的白细胞。
“芬里索……”她又唤。
巨型黑狼充满力量的一击横贯空间。白灵呐喊着奉献出全身的能量祈求抵挡住怪物的攻击。
女人神秘的面容埋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她简单挥挥手，四周的一切霎时变成金色。唐子明隐约觉得自己浸泡在蜂蜜的海洋里。
他挪动自己恢复些许气力的身体，下意识去远离眼前可能伤害自己的神。待女人走近。充满金光的脸庞停在唐子明的头顶。
“这还是吞噬之神芬里索嘛？”女人的语气里流露出取笑的意思，“我们孤傲的小狼去哪了？”
“你是谁？”唐子明似乎在魔法书里见过这个熟悉的女人，她有一头栗色长卷发，但此刻双眼所见的是却是另一个人。
“愚蠢的问题！”女人愤愤不平，昂起头批判唐子明，“你还说了两遍！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女人……不管我为你做什么，为你牺牲了什么……你！你就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黑狼一句话也不说。
巨型狼人攻击白灵的动作如同被停止了一般，不对，那场景更像是被无限放缓似的，狼人的动作大概被放慢了百倍以上，四周的景物也是如此，凡是在金光的笼罩下，一切都获得了短暂而漫长的时间。
“哼！担心你家的狗？”女人顺着唐子明的目光看去，瞧见了两只狼。可这些生物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诸神低劣的宠物。她不屑地说，“现在的你连自己家的狗都管不住……甚至还被它咬伤。你一定想不到，自己在一万年后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讥讽到此为止！不要以为我沉默就是懦弱。”黑狼借唐子明的口吼出声来，“我芬里索还没怯弱到无力反击……”
女人被青年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像是遇到家暴的妇女不自禁后退几步。她继续保持自己高傲的姿态，逞强地说，“你……在你记起我的名字之前，我不会帮助你。”
趁着唐子明精神疲软之际，芬里索一鼓作气暂时夺取灵魂的主导权，恢复得差不多的青年站起身，扫视全身的状况，衣服几乎损坏。他仔细感受手臂的力量，大腿的存在。即便他潦倒失意，但他仍有强者的威严。
他**上身，邪笑着靠近女人。突然，他扬起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女人见状反射式地怯生生抬起双臂护住头。
“女神还怕人类之躯？”这回轮到芬里索嘲讽了。男人的胸口留着一块无法复原的伤疤。
女人露出长布下的两只小手，掌上包裹着金色光刃，利刃的周围卷起肉眼可见的热浪。她不服输地大声说道，“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来啊！朝着我的胸口来上一刀，你可以做到的。”青年挺直身子，踱步到光刃尖端，并用手指给女人示意心脏的准确位置，唐子明的意识在攻占灵魂宝座，他就快成功，“就是这。一万年前你也是扎的这个地方，我如今在思考，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难道你……”
“遗忘过去……”女人解除金色光刃，一把手将青年推开，“现在我已经死了……灵魂寄宿于这个人类的身体里……很多诸神都失去了自己的肉体，我们的力量不似从前。”
“命运对所有人都很公平。我的力量一片混乱，感知能力变得一团糟，记忆也是……我忘了你们的名字，除非见到你们的真身，不然我构建不出你们的模样，也无法向你们复仇。”芬里索的意志差点被自己的另一面给击溃，“但我会找出所有与我为敌的家伙，把他们揪出来，逐一毁灭！”
“你已经带来毁灭了，从你归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会带来毁灭。”女人说，“有人希望你不再出现，有人却希望日夜与你相伴……”
“你？”青年坏笑道。
女人背过身去，“你家的狗儿……还有你麾下的其他战士，他们用力量呼唤你的归来……恰好……命运回应了他们的期待。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青年愤懑不平地说，“狗儿却忘了自己的主人。”
“那是因为你残缺不全。要不是珍珠上的灵魂碎片，我还无法知晓你的存在。”女人瞥一眼四周，微微皱眉，“我的魔法快失效了……这具肉身能承载我的灵魂，却发挥不出我的力量……而且，我的处境和你一样危险……诸神互相猜疑，狩猎彼此……我得离开，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青年点头表示理解。
“你能对付你家的狗？”女人询问道。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微笑。
“看来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女人歪头。
“不全是……你让我明白自己又少了一个敌人。”青年唤来流沙之刃，握于手中，“快走吧，这里马上会被能量夷为平地。”
“你还是老德行，一旦放开手脚，就只知战斗了。”女人微微挑起嘴角。
“因为我是天生的战士，战斗的热血是供我生存的源泉。”青年左手抚摸刀身，仔细感受金属的质感和温度，“厮杀才能让我保持沉稳。”
“那个女人呢？你忘了她？”女人说。
“我忘记了她的模样，忘了她的名字。”青年顿了顿，“还差点忘了她的存在。”
女人嘀咕道，“你也忘了我的存在和名字。”
“快走！”青年叮嘱女人。
金色光罩随着女人移动而移动。
看着女人渐渐远去，芬里索嘟哝道，“我怎么会忘了救我的人……见到你的瞬间，我就记起来了。丽嘉……你该忘了我……我注定在鲜血中鏖战，无法拥有爱。”
芬里索将主导权归还给唐子明。黑狼的另一面在身体里能看见芬里索所见，闻他所闻。黑狼在耳边陈述：“当女人的金色光芒一离去，我们不得不面临眼前的狼人。”自尊心极强的战士不想承认狼人体格的庞大。
挤压全身的威慑力随风消散，仿佛卸去一座大山，唐子明一身轻松。
“我们能使用金色魔法？”过度依赖于不稳定力量的侥幸心态让他吃了不少的亏。他不肯定自己的力量，但金色能量的威力他目睹过。
“也许可以了，也许不能。”黑狼回答，“但我们还有致胜方法。”
“什么方法？”金色结界的边缘完全脱离狼人的身体只剩一盏茶的功夫。
“看你手中的流沙之刃，再看看你胸口的伤疤。”黑狼说，“用刀刺进去。”
“你想要我自杀？”唐子明疑惑，“自我毁灭？”
黑狼编织谎言来考验另一面的觉悟，他就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想要毁灭，先做好失去一切的觉悟！失去一切，亦或是得到一切。你拥有一半的机会……”
唐子明环顾四周，一边是金色的残影，一边是强大的嗜血强敌。白灵渺小的身躯横在两者之间，它守护着身后的主人。
有什么好犹豫的，没有失去，就没有获取。
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命运向来公平。
唐子明将流沙之刃缩小成匕首的长度，并用意识将武器的护主机制暂时取消。
“我选择涅槃重生！”
就在狼人获得解放的瞬间——短刀带着青年坚硬如石的信念直刺那颗健壮有力的心脏。
利器没入心房，沸腾了整个躯体的热血。懦弱，胆怯，害怕……所有犹豫的想法一扫而空，唐子明的灵魂在精神之海里穿梭，他仿佛看到了宇宙中的星辰大海。
金色的光芒从刀口迸发，仿佛剥开蛋壳的炙热太阳。金色的光线贯穿了身体，紧贴大地平行延伸。
光线随即暗淡下来，直至变得漆黑一片。如蜂拥一团的黑蚁群，黑色的狼毛从心脏内部如火山喷发一般发射出来，黑毛如粗壮而富有弹性的血管，以胸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扎根于皮肤的毛发在一秒间便爬满青年的左半边身体。青年左手握刀竖在以眉心、鼻梁为中线的位置，寒气四溢的刀锋将青年的身体分成两个部分——一半人身，一半狼毛，左眼深灰，右眼淡棕。
澎湃如风的拳力揍得白灵全身散架，飞至半空。
蹲下身子，青年弹跳跃起，左脚底下的地面碎成破瓷。青年径直冲向云霄，按照对自己力量的预估，他接住了空中的白灵。灵魂链接让它再次获得重生的机会。
落回地面，唐子明把白灵放到一棵大树边上。
喘过气来的白灵想要说话，却被主人给打断，“好好休息……一直让仆从劳累的主人可不是合格的主人……现在该你主人救场了。”
白灵张合嘴唇，声音微乎其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子明转过身，面对大步踏来的狼人，“你难道连耍个帅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主人嘛？”视野里的世界仿佛在左右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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