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墟北城区青丘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
检验科贵宾区。
科室装修典雅，淡黄色的灯光调得舒适惬意，一改常人印象中医院的冰冷形象。候诊席沙发上铺着名贵的皮草，大厅角落里还设有自助茶饮糕点台。
青年医生正在陪同少女做健康体检。
“你学的什么专业？”
“临床医学。”
“临床医学生怎么在检验科实习？”
“上级的安排。”
“哦，那岂不是很无趣？”
少女身材纤瘦，漆黑的长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她一条小腿悠闲地上下抬动，黑色皮鞋半脱着扣在脚尖上。她扭头看着青年医生，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还好，在这里实习也能学到有用的知识。”
青年医师礼貌性地回答。
然而，自从上星期实习轮转到检验科之后，他每天的任务几乎全是陪同所谓的“贵宾”来做体检。
因为身份地位悬殊，之前遇到的“贵宾们”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甚至都没正眼瞧过他。只不过这种尴尬的情形他从实习至今已经见多了。世间百态，人情冷暖。虽然起初很不适应，但现在他看得很开——谈不上愤怒，既然对方不把自己当人对待，自己也索性不把对方当人看就好了。
少女是第一位主动和他“交谈”的“贵宾”，并且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令人作呕的装腔作势的“高贵”架子。
“你今年多大了？”
血液检查出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青年医生尝试着和对方“聊天”。
“16岁。”少女回答得很爽快，“下个月就17岁了。”
“16岁的话，读高二？”
“不。”少女微笑着摇一摇头，“我没上过学。”
“没上过学？”青年医生很诧异。
“家里有老师，父亲大人不让我上学。”
“哦......”青年医生仰面盯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心想：毕竟是有钱人，应该是因为学校的集体教育水平满足不了“家族”的最低要求吧。
“其实我挺想去学校的。”少女语气平淡，精巧的脸蛋看不出一丝忧伤，“我很想知道‘同学’是怎样的存在。”
同学。
青年医师一瞬间陷入沉思：成千上百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像破旧的电车一样奔驰而过，但最终定格在一个温暖的笑脸上。
“同学的话，大概就像是阑尾一样的存在。”
“阑尾？那是什么？”少女眉稍微蹙，歪头看着青年医师。
“人体肠道内的一块组织。”
“所以呢？它是怎样的存在？”
青年医师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没有炎症时，无论春夏秋冬你都不会惦记它的存在。而一旦炎症发作时，它会让你明白什么叫作刻骨铭心的痛。”
少女咧嘴一笑，然后猛抬右脚把皮鞋抛到空中。
“你说的同学该不会是喜欢的人吧？”
青年医生慌忙睁开眼，扭头看着少女无邪的笑容。愣了一会儿之后他也笑了。
“你知道的挺多的。”
“呐~毕竟是我！”
少女摇晃着站起身，然后单腿跳着去捡皮靴。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黑色裙摆，青年医生情不自禁地说：“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上高二。”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穿上鞋，然后用脚尖踢两下地板适一下松紧度。
“银花。”
“银花？”
听到这个名字，青年医生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夜天银花。”
......
元墟西城区西城娱乐中心宣传部。
“西城·灰姑娘”报名选手信息统计办公室。
负责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张张切换着迄今为止的参赛选手照片及登记信息。
“13个。”
“是的，今天又来了两位。”
“不够。”
“部长，我个人觉得这次报名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什么？”年轻的负责人不满地盯着有异议的下属，“哪里苛刻了？”
“比如......”
“无传染病史？还是说‘处女’这一条？”
“啊，不，这条的话其实还是很容易满足条件的，虽然现在的中学生高中生比以前的夜生活丰富很多......”
“那你是说哪一条？别磨磨唧唧的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负责人浓密的黑发正如他的性格——迫切地想吞噬一切不顺眼的事物。
“‘Rh阴型血’这一条......”实际年龄比负责人大很多岁的下属低声下气地解释道，“部长，你不觉得这种血型实在是太稀少了吗？而且我工作至尽从未听说哪里的选秀活动有血型要求，无论是跳槽前还是在这里。”
“哼。”负责人咧嘴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那是你见识得太少了。”
“是，是我见识得太少......”下属忍气吞声地应和着。虽然他内心不满这年轻气盛的菜鸟负责人很久了，但毕竟对方是管理层“空降”的，至于对方的真实身份，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心知肚明。
“继续加大宣传力度。”负责人命令道。
“唉？南城和北城的话，已经超出预算太多了，无论是电视网络还是线下宣传都已经做到极致了。”
“东城区呢？”
“东城区，听说那边的家族议会明令禁止这次的活动宣传。但是，海报和传单似乎还未被限制。”
“妈的。迟早要活剥东城那群老东西。”负责人气的咬牙切齿，啧着唾沫问：“中元的宣传进展如何？”
“中元的话......”下属脸色吓得发青，说话支支吾吾的。
“怎么样？说啊！”负责人拳头紧握着，青色血管突出白皙的皮肤表面看得很清楚。
“中元的话，那边连传单都不让发......”
“操！”
负责人一怒之下一脚踢翻了工作台，文件纸张和墨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
元墟东城区东门街四季屋餐馆。
今年的十一月是春天。
湛蓝的天空中，成群的燕子从大荒飞回元墟。它们上个月刚从这里飞往大荒渡冬。大街上散落的鸟屎比以往多得多，可以看出这些迁徙生物对元墟的季节变化也很不满。
四季屋的员工似乎已经习惯了冷清——热情的午后阳光也湮没不了的生意冷清。
“燕子都来了，客人还没来。完了，这店要完了，赶紧换厨师。我的踏板摩托车都快发霉了。”
“那俩蹭水喝的闲人又来晒太阳了。小葵，你去赶他们走吧。”
“凭什么让我去？再说了，把他们赶走这店还会有活着的客人吗？”
“嘘——你们小声点。这样在背后讨论客人很不礼貌。
......
玻璃橱窗旁，温暖的阳光斜照在棕色桌面上，玻璃杯中晶莹闪烁的冰块即将融化至尽。
小女孩穿着深蓝色的哥特萝莉装，头顶竖着一对白色兔耳。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白色面具的高个子。分不清年龄、性别，甚至无法判断Ta是否有手臂和腿脚。
“没钱呐。”小女孩模样只有六七岁，坐椅子上时双腿悬空，黑色小皮鞋不安分地上下摆动着。
穿斗篷的高个子没有说话。
“没钱就没有饭呐。”女孩两只小手搭放在桌面上，一直在**竹制杯垫。
高个子仍然不回话。白色面具上那两个黑窟窿看不见里面的眼睛，甚至看不出一丝生气。
“没饭吃肚子就会饿呐。”小女孩像在自言自语一样撅嘴抱怨着。
沉默。
“肚子饿就会生气呐。”小女孩用力**早已变形的杯垫，继续嘟哝着。
沉默。
“一生气就会爆炸呐。”
沉默。
“爆炸之后又会不见了呐。”
沉默。
“呐！”
小女孩娇蛮地把杯垫砸向对面的高个子。
但是，黑色斗篷笼罩的躯体纹丝不动。杯垫像坠入湖面一样瞬间消失在斗篷表面泛起得波纹中。
突然，小女孩身边出现一个身影。
淡紫色单马尾，黑**仆装。
“饿了吗？”
小女孩哭着脸抬起头，头顶那对兔耳微微晃动，十分可爱。
“你想吃什么？”君子微笑着捏一下小女孩肉嘟嘟的脸颊，心想今天还是免费送点东西给她吃吧，看她饿得生气的模样怪可怜。
餐桌对面的高个子仍旧沉默着，无动于衷。
小女孩撅着嘴，啜吸一下鼻涕，仰面凝视君子清澈的双眸。
“想吃什么呢？今天姐姐请客~”君子温柔地问道。
“阿姨。”
“唉？”君子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微笑着说：“嗯，不是姐姐，是阿姨。那么你想吃什么呢？”
小女孩扭脸看一眼白色面具，然后又扭回头紧盯着君子的眼睛说——
“清蒸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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