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hird睁眼,熊熊燃烧的烈火点亮光明
收到了邀请。
身为不良的我以一种长久的坏形象生活在同学之间,从来不曾设想过会被邀请加入这种象征着同班同学亲密关系的聚会,因此,我竟不知所措起来。
坐在前面的南香突然轻轻咳了一声,我看向她——这是请求通话的讯号。尽管约好了只有她单方面享有这样的权力。
(“接受啊,大家都期待着阿月呢!”)
南香的心声在我的心中响起。互相读取对方的心声,这是我们的第一次邂逅时,我带给她的改变,然而当她得知时却没有苛责于我,除了强行与我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反而兴高采烈地准备起了帮助我的计划,其名为“改变阿月在班级里的不良形象的大作战”。是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摆脱在班级中树立的不良形象,听上去就是“噩梦级”的任务。
作战第二步,凭借自身身为美少女的优势拉近阿月与大家的距离!
(“我从未见过这样自恋的人。”)
(“阿月你之前明明还这样说……”)
(“啊,那个啊,听过就算了吧。”)
(“唔……[鼓腮]”)
昨天,我刚刚被告知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以上心理对话。因为南香最后露出了十分吸引目光的表情,所以吸引了看管晚自习的郝安静的注意。在那之前,郝安静刚刚公布了不久后的国庆长假照常休假的消息。高三居然还有国庆长假吗?
“即使是高三了,到了假期也要玩得忘记作业才对!”
这是郝安静的解释。
彼时我们成了郝安静的打击目标……准确点说,是我。
“离笙同学,在老师讲话的时候挤眉弄眼地欺负美少女,你看起来十分嚣张啊!”我哪里嚣张了,倒不如说在黑板上画下明显是“阴谋得逞”的表情的你才是更加嚣张啊!原来我不知不觉居然被你设计了吗?
“报告老师,我只是和南香讨论了一下关于‘放假’而已。”我连忙做出解释。
“咦?离笙同学已经对假期有所规划了吗?来和大家分享一下吧!”渴望的表情,画得还真好啊(井)!
“不好意思,我不做无聊的事。”我一口回绝,因为……我的假期从来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小气,那么就由老师来猜一猜吧!恩…离笙同学打算宅在家里和熊猫先生聊天,对不对?”不是疑惑地表情,黑板上出现了一个憋笑的表情,看上去憋得很辛苦,原本比较安静的课堂出现了一点点骚动。
“k~”
我攥起拳头,向郝安静怒目而视。在南香入班时呆呆蠢蠢的自我介绍后,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熊猫先生是“阿月”的玩偶,而“阿月”就是我——离笙月……于是“熊猫先生”很快成了风靡于地下的一个大梗,至于为什么是地下梗。
毕竟我是个不良,打同学打老师的恶劣家伙。
可是真的很想揍这个可恨的班主任啊!
这时候会扯我的袖子的人,自然只有坐在我邻桌的南香了。
(“对不起。”)
(“嘛,也不是多大的事。”)
(“这都是郝老师安排的。”)
“嗯…?”因为听见了不着边际的话,我发出了问音。
“居然死不悔改继续勾引美少女,离笙同学啊……”郝安静的声音突兀插了进来,稍稍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
“啊,有什么就说吧。”之前她抖了一个相当可恨的梗,所以我的语气并不好。
“啊咧?生气了吗?这样就好像在说‘你这死老太婆,别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这样,我可是生气了啊!”嘴上丧心病狂地说着黑自己的话,然后口口声声地说“生气了”,却又在黑板上画下了大大的兴奋表情……原来你其实是个精神分裂人员吗,“我警告你,羞羞的事等回到宿舍里再做!”
“哗啦!”南香的座椅突然发出了声音。
(“羞、羞羞的事情……不可以啦[摇头]!我还未成年……”)
手刀。
(“冷静一点,我才不会对飞机场感兴趣。”)
(“飞…飞机场……[哭]”)
南香似乎被我无情地打击到了,她的双手不断地进行着某种挣扎…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
“阿月是个大笨蛋!”南香突然红了脸,胳膊抱在胸前,羞怒地大喊,这正是让我措手不及的状况。
“啊呀!离笙同学居然有着那种目的吗?真是明目张胆地变态啊!光棍们!腐女们!你们在等什么?!!”郝安静趁机说出了这样的话。喂!我会一直保持着不良绝对有你的功劳吧!
等等!冷秋天你手里的……水果刀吧,那一定是水果刀吧!为什么你上学来会带那种东西啊!
(“因为考虑到说不定哪天会解决人渣,正好用上了。”)
……勉强可以接受的理由…才怪!我为什么要被当做人渣啊!
喂喂,真的不管吗?你真的要纵容斗殴,不,单方面的群殴事件的发生吗郝安静?!!
“救命啊……”
好,会议的闸门关上,现在开始面对现实吧…可、可恶,关不上了!
冷秋天,是与我“阔别”了四年的,曾经带给了我希望与绝望的女孩子。大概半个月前,我们再次“重逢”是,她送给我的礼物,那个位于肩膀的可以与她的贝齿无缝贴合的契约之印,还在隐隐作痛。
原本我从孤儿院出来后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换了一群“施压者”而已,在这时,是她的一次无声微笑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没那么糟。后来我向她分享了我的秘密基地——天狗崖,那天我向她提出“看着她的眼睛进行交流”的要求,为此,她和我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我第二天能够主动向她打招呼的话,她会同意我的要求。不过,同天她的母亲也对我说出了“不要靠近天天”的话,使得我决定放弃掉初中的剩余学业,这个约定也不了了之。大人的话总是很正确,我是这么认为的。
当年脆弱的我把“悲伤”全部埋藏在了天狗崖,包括那个约定。
南香转来松高第一天的那个早晨,平行了近两年的我们突然产生了一点交集,向来不和男生主动说话的她对我问出了难以回答的话,后来更是把抹布丢在了我的脸上。为此,我找了失踪的她一天。
那天,柔美的月光下,我们完成了跨越四年时光的约定。
我,拒绝了她的表白。
“你这种人居然也有资格拒绝别人的表白了吗?这个世界果然要化掉了啊!”
“你以为这是冰激凌世界吗,还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这个问题的话,因为老师看到有不良少年愚蠢地企图用冰激凌拐骗小萝莉,所以情不自禁地拐……请她到校医室来了,毕竟身为保健老师必须好好地关照阿月同学的精神世界呢!”
其实你就是想说拐骗吧,真亏你这个萝莉控能面不改色地转过话锋呢!
“是御姐啦~!”
“不好意思,御姐才不会发出像‘啦~’这样幼稚的尾音呢!”
“说的是~啦~!”小竹请不要突然打我的脸。
“人家只不过是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儿’(小指尖)幼稚而已,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御姐了呢!”
手刀。
“御萝永远也变不成御姐,所以老老实实地吃冰激凌好了。”
“唔……小月月是大坏蛋!”
“你给我住口啊——!”撞墙×撞墙×撞墙
即使被这样恶意对待,我也仍然觉得“小竹魔窟”比“安静地狱”要好得多。
“喀啦!”门被拉开的声音。
“阿月你在这里啊!”南香略显得有些惊讶地说。
“原来丢下同居少女跑来和两名御姐约会,你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变态啊!”
“就说了我是御姐嘛,静静爱死你了!”某只御萝放下冰激凌扑向了郝安静的怀抱。
郝安静揉了一下眼睛,说:“抱歉讲了半天话有点迷糊,原来是一位御姐和一只御萝吗?你还真是毫不修饰的变态呢!”
果然不愧是和叶钦同出一门啊!
不过被毒舌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怎么这样……静静我不喜欢你啦!”好像晴天霹雳,叶钦变成了灰白色,一卡一卡地蹲进了墙角继续同冰激凌的战斗。
“那可真是长出了一口气呢!”
“哼唧……(哭)”
看着郝安静对于叶钦的全面压制,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话讲回来,”郝安静忽然转向我,让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变态月你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打算干什么呢?身为班主任可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
果然吗,居然连姓氏都替换成“变态”你还真是失礼啊!
“关于那个的话,阿月似乎有一些生理问题的困惑,作为保健老师我正准备为他解决一下……”
“哼唧……”
“生。生生生生生,生理问题?!”
“喂!我说你们全都够了啊,我回家了!”她们的话(调)题(戏)越来越犯规,我已经呆不下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老师们再见,萝莉姐姐再见!”
“啊,再见。”×2
“哼唧……”
“啊对了,今天变态月因为太变态而逃课了呢,这是这次的惩罚清单,请签收一下吧!”
“好——反正又是打扫卫生吧……”在向外走的路上,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
①回家以后要好好打扫一下自己的房间,因为南香害怕贸然进去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捂眼)。
②既然打扫了自己的房间不如顺便把整个房子打扫干净好了,总是由南香来做很累的(竖食指)。
③对了,不要打扫南香的房间,南香会自己来——因为怕被阿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捂眼)。
④反正也是打扫那么给玩偶先生们洗个澡也是可以的吧?顺便还有梅豆也该洗澡了,注意不要再在浴室里滑倒了(笑)。
⑤明天要给南香做早饭,不要泡面!要给南香问早安,不要泡面!要好好地看着南香的眼睛说话,不要泡面(认真脸)!
“……”
郝安静的字迹,南香的口吻,我能想象那个女人得意的表情……
“变态月,注意不要再在浴室里滑倒了哦(笑)!”
“混蛋,我诅咒你被天外飞来的易拉罐砸头啊!”
“咻——嗙!”
“……”怎么受伤的总是我啊,易拉罐哪来的!
离开了两大魔头聚首的黑色等级危险区域,我和南香各自保持着沉默知道家门口。
(“嗯,就这样!”)打开门,我转过身看见……突然的被设计感让人忧心忡忡啊,而且我好像刚刚就被设计了一回啊!
“南香(阿月)……”异口同声地,我们两个打算同对方说些什么。
“你先说。”我毕竟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不)士(良)啊。
“那个…明天间休的时候如果阿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请不要太惊讶。”
“居然要事先提醒,那得有多奇怪啊。”我露出怀疑的神色。
“啊,不是…其实也不是很奇怪啦,只是会稍微有点惊…喜而已。”
“啊,哦,是这个样子啊。”刚刚你其实是想说惊吓吧?
“总、总之,阿月就好好期待着吧!”说完后,南香挤开我冲进屋里,关门前还顺手拔下了门上插着的钥匙。
“喀啦。”门被锁上的声音。
……喂!你是想让我谁在外面吗?我好惊喜啊!!
……
现在看来,南香昨天所说的“惊喜”的确吓到我了。
“我……”
“请务必答应,因为东方同学说离笙同学你不去的话她也不会去。”就在我打算生涩地答应下来的时候,作为代表的祖文光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原来,真的是美少女的威力啊。
(“笨蛋啊你,这样一来不就露馅了吗?!啊!”)发现我直勾勾的目光后,南香慌忙地转开头,然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狠狠回瞪过来,呲了呲牙,像是威胁或警告之类的。
不可否认,南香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不过我却笑不出来。
“我拒绝。”
“Yes!……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难道是……”
“我拒绝,”我再三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关于南香我会想办法劝她参加的。”
“为什么?”
没有想到我会拒绝,祖文光双手撑到我的桌子上,压迫地质问我。他的身高不低,这样俯视的确很有威慑力。
轻轻的咳声像摇晃的铃铛,不过我无心欣赏。
“理由啊,我是不良生啊。打同学、打老师的不良生啊,和我这种人说话都让人觉得恶心吧?看见我这种人都让人觉得脏了眼睛吧?如果我参加的话会让大家都玩不尽兴吧?与其这样去惹人讨厌,倒不如干脆不去好了,反正我也只是个不良不是吗?”我可能是在不甘着这样进入那个我向往已久的团体,一种不真实感,也许并不是别人在讨厌着我,反而是我自己,在讨厌着自己。
原本还稍微有点乱糟糟的教室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只有我和祖文光两个人。
“如果是因为我先前的传言在生气的话,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早就已经澄清让人们不在传了,不然你骂我、打我一顿出气也行啊!”祖文光说。
“除了提到‘父母’那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不是,那天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并没有打人。”
“啊,在此之前我确实打过不少人。”一共有五个。
“朱老师绝对不是你打的。”
“事实上本来就打算揍那个胖子一顿的。”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女生看的渣滓。
“还有,上课时大家都知道你没有和李老师顶嘴。”
“呃,其实是有的。”只是你们听不到。
“但是,你总没有开除学生的力量吧?”
“按理说,我去求一下洪千文的话应该可以。”不过那家伙被开除是之前的事了,况且我也绝不会去求洪千文。
“那……”
祖文光不停地找着理由,意图证明我口中所说的“事实”其实是错的,也就是,他在极力地否认我是一个不良。
不过呢,我果然还是个不良啊……
“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拒、绝!聋吗!”我一拍桌子站起来,突然的声响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这学没法上了!”我几步闯出教室,远远离开。
这是逃避吧,可我在逃避什么呢?
“叶钦姐,忙呢?”
“诶诶?你这个完全不知道尊敬前辈的家伙已经很久没有意识到我是‘姐姐’了呢!今天怎么回事?猪油蒙心了吗?”叶钦搬着箱子一边向仓库走一边开启了“毒舌”技能。
“是嘛,我是不良嘛。”我搬起堆在门口的箱子,也向超市里走去。
“等等,放下!”
“呃……哦。”
叶钦小跑到我身前,左看看、右看看,再伸出手来摸我的头……
“蹲下呀,你这个傻大个儿!”
“……”我蹲下来,让她把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
“唔…没有发烧,那就是精神错乱了吗?”
“喂!”我打掉她的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小月月今天不正常,虽说以往就有一股‘废物’的味道但今天更像是‘垃圾’了呢,发生什么了吗?”
“就算你说是你在关心我,我也还是想教训你啊!还有那个称呼你给我改了!”
“嘁,小月月,多可爱的名字啊小月月!”
“混蛋。话说你知道一班的传统吧?”
“如果你是指‘十月聚餐’的话本御姐告诉你这个无知的人类,自从静静当上班主任后的聚餐都有本御姐的荣耀出席呢!”
“就是那个,我今天收到了邀请。”
“诶?收到邀请了吗?答应了吗?太好了!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地聚餐了呢!”
“高…高兴兴?”叶钦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的话里也流露出了让我费解的东西。
“是啊是啊,之前的两次因为不是‘一班全体人员’参加,所以大家一直兴致缺缺呢,结果到最后只有本御姐热热闹闹显得很不淑女!你这个罪魁祸首!”
叶钦的话里有一个熟悉的词汇,印象中,之前的两年里也是这个时候,班级的后黑板上就会出现一行字:一班的十月聚餐举行于“月光海岸”,一班全体人员必须参加哦!那行字里,“全体”两个字都是红色并加大的。
反正不良是被排除在外的吧。
“……而且,大家向来是不用邀请自觉参加的呢,每次都是小月月不来,结果只能单独来邀请你了吗?你这个让人火大的单细胞生物,情商是负数吗?这次可要好好给我赎罪啊!”
“我,拒绝了。”
“嗯?”
“我拒绝了邀请,十月聚餐的。”
“喂,你这家伙怎么……”
“走了,叶钦姐慢慢忙。”我向校园围墙的方向走去。
“你又逃课吗?你这个倒霉蛋!”
“是啊,打算告状的话就赶快吧,小御萝。”
“混蛋,@##%¥@#¥&#¥#%!”
……
入秋有一段时间了,夏天塔上已经看不到好景色了,而秋天塔的景色也还不圆满,所以我来到了天狗崖。海风吹得我有些发冷,不过重新来到这里,那天冷秋天留给我的余温尚在。
不过,也只有我在。我感觉这天地间只有我在。
一开始在南香和小竹出现时的充实感像一个错觉,那微淡的烛火抵挡不住黑暗。毕竟孤独,是这世界的“赐予”。
心很累了,却只能被冰冷驱使着不停向前奔跑,不知道通往何处,永不停歇。
我回家,却被洪千文拦在了门口。
“走吧,今晚上我那儿,咱爷俩好好聊聊。”
“哦。”
“香丫头这里有小茄子陪着,你不用担心。”
“还是你担心一下小茄子别被感染上傻瓜病才对。”
“阿月你才是大傻瓜!!”咣!
呃,偷听啊。
“哈哈,走吧小鬼。”
“……老鬼。”
“哈哈!”
洪千文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头发花白相杂,言谈中气洪亮,身子骨也十分硬朗。他还喜欢笑,对谁都笑,所以我说他的笑不值钱。
“笑本来就不应该值钱,如果连笑一笑都成了无价之宝,那这世界该多可悲。”
“切,狡辩。”我喜欢洪千文泡的茶。按他的话说,为人越老越有筋骨,泡出来的茶,除了草木香,还有人生的韵味。
他说的,也许是骨气吧?无论面对什么也不能低头、不能服输的气节,绝不容忍自己变得脆弱的坚强。
“听香丫头说,今天班里同学邀请你参加聚餐,你拒绝了?”洪千文放下茶壶,又拿来茶点,然后坐在我的对面,说。
“是的。”我说,然后喝了一口茶。不熟悉的味道,微微有点苦,但更多的是一些酸涩,不过味道虽然不正常但十分含蓄,茶水暖得恰到好处,让人产生一种被“担心、关爱”着的感觉。我皱了皱眉,不喜欢这种味道,它像是从前的我的脆弱,饱满了期待,期待着依赖别人,一点儿也不坚强。
“这茶……”
“你倒是个敏锐的小鬼,这是香丫头给你沏的,”洪千文笑着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原来如此,怪不得不让我偷喝,你小子不许告状啊!”
我嗤之以鼻,暗想南香这样做的理由。
“说说吧,拒绝的理由。”洪千文打断我的思考。
“到监控室一看不就知道了?”
“那只是表面,我想和你谈谈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没有那种东西。”我坚定地说。
“不能坦诚相告可麻烦了,毕竟你连四年前的那些都能面对了,也不应该在乎这点东西吧?”洪老鬼笑得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但他的话却很让人在意。
“你知道?”
“毕竟是你父母登门拜托的事。”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在吗?”我一直不敢相信,失踪的父母其实……
“真是遗憾,他们是在我接你来之前来拜托我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果然吗……”我失神地摔回沙发里。
……死了。
也是,我也是时候死心了,因为,我变得更加坚强了。
“那么,继续吧,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真正的理由……”有了前车之鉴,我开始想一些以前不肯想的东西。
究竟为什么呢?在得到真正融入大家的机会时说出了那样的话,真的如开始所想的,我自己在讨厌自己吗?不会的,我一直在努力着并珍惜着,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坚强,怎么会去讨厌它们呢!那么,是别人在讨厌我咯?叶钦姐的话突然跳出来,虽然是个幼稚的家伙但反而因为这样才不会骗人,大家似乎,一直都在期待着我什么。
结果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浪费掉南香努力创造出的机会呢?想到南香,我的心里开始生出一个让我恐惧的假设。我觉得,它很有可能就是我要的答案。
嫉妒。是我在嫉妒着南香。
仿佛只要她说几句话,以往我所苦苦追求的东西就唾手可得,那种虚幻,让我在嫉恨着南香的同时,选择了拒绝。我自诩着坚强,所以可笑地保有着一些所谓“不可或缺”的自尊,本能地排斥着于我而言是不劳而获的东西。无视着,其他任何人为此而付出的所有努力。
“……没有那种东西。”我说。
“是这样么,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洪千文主动结束了今天的谈话,之后也没有再提起类似的话题。
我突然就没有上学了,一如四年前那样,在班级里突然蒸发,松高高三一班也是十多天没有出现一个名叫“离笙月”的不良。不知道大家是什么反应,大概是长松了一口气吧。
十月一日,圆圆的月亮,清爽的风。
十月八日的夜晚,我坐回我在班级里的位置,旁边是几天不见的南香。
“那么,开始吧!”
灯一黑。
……
天刚暗下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把篝火点起来。
有过两次经验,大家都熟门熟路地忙着各自的事。比如安置烤架、铺摆桌椅、清理食材等等,反而是新转来的南香显得无所事事。
“我来采访一下,东方同学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这是班长麻志强的声音。
“我、我很开心,不过…要是阿月能来就更开心了!”
“说起来大家都很疑惑,为什么东方同学和离笙同学互相称呼的这么亲密呢?难道说两个人在交往吗?”
“啊……这、这个,没、没有……”南香露出了扭捏困扰的神色。
“麻糖,身为班长你居然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去工作!”郝安静突然出现,接着屏幕天旋地转,麻志强把鬼脸塞满整个摄像头后过了一会打招呼离开。
“切,身为老师还不是也来偷懒……”海浪声的掩饰下郝安静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不过摄像机却是衷实地记录了下来。为他默哀一秒钟。
“南香,和老师走访一圈吧?”
“嗯…嗯!”
学习委员余雨盈。
“小雨你是怎么看离笙同学的?”
“老师我在忙啦!”余雨盈正在把处理好的肉往木签子上串。
“没事没事,先缓一缓,回答老师的问题。”
“嗯,离笙同学他…很聪明吧,明明上课没怎么听讲,作业也不交让我很气愤,不过每次考试都能保证及格呢。”
“那样的字也只有你能看懂吧,反正我是不认得!”
“老师根本就没有仔细看吧,虽说大学也是义务教育但帮助学生上进是老师你的责任吧。”
“嗯,回去把这段掐掉好了。”
副班长水钟芷。
“小苇你是怎么看离笙同学的?”说起“水中沚”果然还是让人想起“蒹葭”。
“老师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水钟芷停下切菜的手。
“那家伙总是缺席很招人恨吧?”
“恨倒是有一点,不过也还好啦,班里的运动会奖状好多都是离笙同学赢回来的吧?他也好好地作为班级的一份子出力了。”
“唔…这段也掐掉吧。”
体育委员彭一雷。
“小地雷你怎么看离笙同学?”
“老师我身高一米八五……”
“一八五怎么了,不就是比老师我高二十几厘米吗!痛快地回答问题!”
“那可得严肃一点。”彭一雷把刚放好的长凳又正了正,坐在上面,清了清嗓子之后说:“要说这离笙月啊……”
“啪!”彭一雷猛地一拍桌子,惊声四起。
(“彭一雷你有病吧!”)括号以内的话乘以二十。
“他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哟、哟、哟、哟,我的学校—就是——那东方城下的松花糕(糕?),而我则就读于—这松花高高三一班,却说这高三一,有个不合群的大混蛋,他的名字是—离、笙、噗——”彭一雷还没唱完,长凳就被人在另一边给掀了,而他本人则扮演起了鸵鸟。
“哥,你咋了,咋吃沙子了呢!”一个长着一些雀斑的女生凑上来,“关切”地问彭一雷。
“彭!双!犀!你居然敢掀你哥凳子,看我不收拾你!”
彭双犀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彭一雷抬腿撵上去,结果被三个男生一挡,彭双犀就跑没影了。
“老师你不帮忙可以,也别捣乱行吗?”冷秋天走了过来,她身边叶钦紧紧跟着,倒像是一对姐妹。嗯,冷秋天是姐姐。
“来得正好,秋天你是怎么看离笙同学的?”
“当然是个大笨蛋!大混蛋!大坏蛋!单细胞!活该一辈子没有女朋友!居然说本御……”
手刀。
“小孩子没有发言权。”郝安静发动精神攻击。
“静静我不喜欢你了,呜呜呜……”叶钦落荒而逃。
“离笙月吗?他……是个坚强的人吧?即使可能一无所获,也能勇敢地为了别人而面对危险,他,其实是一个英雄呢……”
“!?冷同学说,阿月是个英雄?”
“嗯?还以为和他关系亲密的你会多了解他一点,原来也仅仅只是那样吗?”莫名地,冷秋天的话里透出一丝火药味。
“唔(摇头),不是啦,我是想说,冷同学怎么也会觉得,阿月是英雄?”
“喂,你们这样擅自聊起来老师很苦恼啊!”
“老师采访我吧,问我是怎么看待离笙同学的吧!”祖文光突然跳出来。
“呃,没记错的话,你是喜欢女生的吧?”
“嗯,尤其是可爱的女……我不是gay啊!”
“啊,就当你不是吧,你可以开始说了。”
“什么叫就当啊,本来就不是!咳咳,那么开始了。其实离笙同学是个好人来着……”
“这是好人卡吧?‘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果然是这样吧,gay什么的!”
“就算你是老师,还是黑带九段,惹急了我我也会真找打的啊!”
“啊,呃…我无言以对了……”
“一开始被离笙同学戳穿那会儿的确不理智的做了错事,胡乱的散播了谣言,大概就是因为那个,离笙同学才和大家疏远的吧?后来那个女生来找过我,问我能不能对她专一,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以前太(哔——)王八蛋了!然后我又觉得对不起离笙同学,不过虽然赶紧澄清了谣言但似乎并没有效果,有心亲口道歉却又不好意思。嗯!如果离笙同学这次会看聚餐留影的话,我在这里诚诚恳恳地道歉了!对不起,做了过分的事!”
“老师对‘英雄’很感兴趣呢,你们两位能好好说一说吗?”
“诶?这就没我的事了吗?评价呢?夸奖呢……”
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怪叫,一刻不停的海风把一个三角形的影子送进月光里,让人们发出惊叹。
“那是UFO吗!居然看到UFO了,老师快拍下来!”
“U什么FO啊,那只是只鸟好不好!”
“楼上的,你见过三角形的鸟?那是滑翔伞好不好!”
“好像真有人…谁大晚上的跑这儿玩滑翔伞,不怕摔骨折吗?”
“啊——”
“扑通!”
黑影子上掉下另一个影子,发出入水的声音。
然后有两个含着笑意的甜美声音从画面之外幽幽传来。
“其实只是个傻瓜。”
腰上的安全绳连着滑翔伞,离笙月被男同学拖上岸时已经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一动不动地望天装死人。
“是溺水了吗,要人工呼吸吗?”南香说。
“我来。”冷秋天上前一步蹲了下来。
手刀!
“你们两个,见过睁着眼睛溺水的人吗?!”
……
虽然只有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但我依然感觉到了黑暗中潜伏的强烈杀气,于是我站起身,说。
“那啥,老师我上个厕所。”迅速撤离。
“不批…诶,你又逃课!”
晚自习逃到操场上溜达是我以前几乎每天都做的事,不过今天不太一样,一边走着,心房里的笑意几乎要喷发出来:
昨天的聚会,我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你小子终于肯来啦!”麻志强本来就是个自来熟,这时候更是一把将我搂进他的胳膊底下。
“啊,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来看一看。”我一边说一边和麻志强向篝火的方向走,但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况所以只好尴尬地随口敷衍。
“哼。”我听到南香不满的声音,于是我停了下来。
“南香……”
“如果打算道歉的话,你这个笨蛋、疼!就给我去死吧!”大概是众目睽睽之下,南香难得地再次咬舌。
“呃,我只是想说,你泡的茶真难喝。”
“啥,你说东方同学给你泡茶!”
“啥,你居然说难喝!”
“啥,我也想喝!”
“啥,你这……”
一石激起千层浪,直至此时我才知道我究竟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在南香气鼓鼓地说出“谁让你喝了”时,我拼命挣脱了麻志强的钳制,利用我最大的速度优势才免去了火刑。
其实这篝火就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吧……
“聚餐开始之前,离笙同学不打算解释一下失踪了这么久的原因吗?”各自入座后,冷秋天问出了这个问题,我突然感觉,这十几天的蒸发会不会像四年前一样给她带来了悲伤和恐惧?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地这样认为,对她的愧疚从未减少。
大家也应和冷秋天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消失存在很久的某御萝跳起来大叫道:“小月月他一定是宅在家里一边看那种东西一边用卫生纸……啊呀!”
叶钦被坐在声旁的郝安静将一个大馒头塞进了嘴里。
“不要大吵大闹,虽然离笙同学只是个光棍也不会把精力发泄在那种事情上面。”
虽然很感谢你的解围但仍旧有挥起拳头的冲动。再者说,班里是女生的数量比较多吧,讨论这种事情的话你真的是一个正经的老师吗?!奇怪地,我居然没有考虑自己形象受损的事……才怪啊!我才不是一个变态的不良,我是一个正经的不良啊!
“居然还是不良……”所谓“不知来处”的吐槽。
“小月月…噗哈哈哈!!”混蛋的祖文光突然之间……引发了班级的骚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帮混蛋。
哄笑声中,只有冷秋天在定定地盯着我。
(“那个,因为要做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啊,毕竟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
(“睡着了吗?”)
(“姑且可以接受的理由,不过再有下次我就……”)我看见冷秋天用餐刀腰斩了一只火腿……呵、呵呵呵,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啊……
“哼。”南香在我旁边经过时我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不过当我看向她时她已经走开了。这让我有一点糊涂。
之后的时间是郝安静为大家找乐子的时间。
……老师我不叫“乐子”我叫“离笙月”啊!
那一晚的篝火不单单映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它就好像整个高三一班的诸位汇集起来的温暖,送进我的心房,与那微淡的烛火一起,点亮了我向往已久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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