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小说网> > > 收音机无法传达的事(一)

收音机无法传达的事(一)

收音机无法传达的事(一)

收音机中嘈杂的电磁杂音磨砂着耳朵。

柜台后面男人调整了一下旋钮,那些嘈杂的音符中混入了一些悠扬的小提琴弦乐,是比较新潮的紫调风格,不过并不能从刺耳的磨砂声中抢到主流地位,再怎么调整旋钮也不行。

这落后的电动机械已经该被回收处理来弄出点什么新玩意了——如果不能修好的话,男人这么想着,指尖轻触着收音机的天线,其中复杂的结构如同透视般欺骗了眼睛,传到脑海之中。在片刻迟疑之后他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装着一切待处理的垃圾盒子里。

零件老化,结构锈蚀,这东西已经没救了。

每天都有无数的新东西被再生产出来,仅仅是茶楼一天的营业能转到的钱就能买下一个最新款收音机,而现在丢掉的不过是十年前的老货色,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是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在吃完了自制的三明治作为早餐之后,范德威准备提前把留声机打开,以弥补没有收音机的早间新闻广播带来的乐子,没有恰逢时机的听到“第一线捷报”那可真是遗憾,不过他更不想去忍受那些刺耳的,和用尖锐指甲摩擦玻璃不相上下的噪声。

唱片开始旋转,从留声机的出声口里传出的是以大号为伴奏的女人歌喉。这些唱片也很老了,不过顾客们并不介意。

这里街道拐角处的一家茶馆,万都会西南城区的渺小一角,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把港口的海面照出粼粼波光的时候,这片街区的路灯的光亮也随之熄灭,卷帘门一个个的升起,哗啦啦的声响此起彼伏,这种声响对于久居都市的人来说是十分令人舒适的——无论是在早上还是晚上,它们是现成的报时,提醒着都市人的作息。

而范德威,则是这家茶馆的老板,今年不过三十有余,从今天开始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像是重复了无数遍的日常,仅有微小的变动从其中不可避免的浮现。

又是新的一次日出,又一次新的挣扎。

他不确定在万都会里用这个词是否准确。

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茶馆的男主人从柜台中走了出来,来到一张圆桌附近的边界,准备也把卷帘抬上去。

同样只是稍加触碰,眼前的钢铁就划出一道残影,在几秒钟之内就在上方卷成了一个滚筒,以枝叶作为装饰的一整块透明玻璃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十分破坏气氛的贴上了从外边贴上了一些广告,他不是很想清理这些,这未尝不是一种风景。

他的手指随着留声机的韵律像弹奏钢琴一般在卷帘门上蹦跳,当第二席卷帘被全然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力量抬升而起时,街景更加清晰的呈现在眼前,直立式的路灯不过两人高的程度,中间包含着的灯泡并没有在此时散发出光亮。

晨光足以将昏暗的店内照亮。

直到台上第三席之前,范德威都不会知道下一秒出现的东西。将会给他曾经无聊透顶却绝对能撑的上是安逸的生活带来多大的……问题。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并不完全为本地相貌的女孩,留着齐肩的短发,未经打理而略显散乱,完全不符合身材的大衣被她松垮的披在身上,下身是完全属于上个年代的细麻长裤,非常干净,直接让范德威否定了关于“流浪汉”的一切联想。

她现在正隔着挂着“营业中”牌子的透明玻璃门和范德威向望,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好奇心。

虽然十分奇怪于为什么在这种清晨会有一个看上去并非学生的女孩站在他的店门口,但茶馆的男主人仍凭借着基本的职业素养向他今天的第一位可能是“顾客”的来人打开了门表示欢迎。

“喔哦,先请进,你是需要点什么吗?”

范德威打开了门为她让道,女孩却先是无视他一般,稍微走进了地方四下毫无目的摇晃着脑袋看了看,那些粉刷精美的墙壁和进行设计的装饰并没有引起她的丝毫兴趣,就好像并无法辨认那究竟是何等品味的乡下人见到了一副技巧精湛却难以形容其为什么精湛的油画——具体点说,《亚述的耳朵》,正是挂在墙上的那一幅。

但那种精致保养的皮肤绝不可能是什么乡下人,她最起码来自于一个衣食无忧的市井小民家庭——在万都会来说。

她回头转过脸来,又是直望着茶馆男主人的脸,她身上的大衣拖沓耷拉着,更显其迟钝之感。

“那个……”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好像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忘光了似的,抚摸卷曲着的头发思考,眼光撇向别处。

在新式留声机放完现在的这首钢琴曲之前,过去了大概有两三分钟,范德威每次想直接发问的时候,看着她确实咿呀着想说的样子出于礼貌而收住了声。

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留声机的唱片开始播放下一首大提琴曲的时候,男主人再也无法放任他并不宝贵的时间继续被浪费下去。

“请问一下,你是那位?”

“唔,嘛,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甚至开始巡视自己的穿着——简直就是无计可施之后的勉强挣扎,她一定是想明白什么,但范德威的疑惑更加急切。

“那,称呼?”

“好像,应该,可以是梅兰来着。”

那三个前置词语能说明很多问题,谁会记不清自己的名字?

“不对,为什么会这么不确定?”

“我怎么知道,梅兰是这张纸上写的,来这里也是上面说的,我好像是……失忆了来着,嗯。”

似乎完成了某种伟业一般,她开始略微的自鸣得意,展露出一些。

范德威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在耍我吗,明明你还会说话。”

“啊这个,怎么说……你自己看就是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褶皱了的泛黄纸条,寻思着以一个礼貌且不越轨的姿势递过了那张纸条,茶馆的男主人小心并迅速的从她手中抽走了以防这是什么关于恋童癖的钓鱼执法。

纸条上面用极其流畅的墨水书法写上了:

“亲爱的梅兰

先去万都会五号街14号等着。”

翻看到背面,一片空白。

雷鸣声响。

那是铁帘门被重新拉下的声音。

来自清晨的光芒被遮蔽了,阴影像是断头台般轰然斩下,覆盖了少女的衣裳。

一扇,又一扇,宛若夏日夜晚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耳边只剩下铁幕落下的金属震颤。

心中已似锅炉轰鸣。

少女怔怔的看着男主人将铁帘门全部拉下——不可思议的只用上了双手。

黑暗,将一切笼罩。

因为莫名的恐惧,那双被长裤景裹着的双腿颤抖着,细嫩的手四下里胡乱摸索着,终于是找到了某种救星般地扶上了桌子。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当她在黑暗中隐喻看到男人回到了那扇本该是店门的铁帘之前站定后,却只是露出了一些不是很好看的表情。

“喂,喂!你干什么呀!”

突然降下的铁门,一丝光芒不见的封闭空间。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想把她关在这里一样,少女的双手环抱着腰间,踏前了一步,向黑暗中拦着她离开这里的人影吼叫。

啪的一声,瞬间被打开的浮光掠影,将屋内的每个角落都照的透亮。

桌椅,画像,和装饰品依旧摆放整齐,留声机内继续传出声响:怀旧的老歌,歌词中却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怪异感,她听不懂的词汇。

少女看了眼角落,那里并没有站人,像是开关被打开的声音是……一声响指。

她并没有把这当做什么灵异事件,重新入耳的音乐和明亮的灯光让她缓了口气,把脸再次摆向门口的人影之时,又开始拍打胸口以平复心情。

“呼啊”一声长叹一气。

“所以说你确实失忆了?”

怜悯。

勉强从皱起的眼眶中露出头来的瞳孔中,星辰闪烁。

这是她从男人脸上读出来的东西。

简直就像是在观望一只蜷缩在角落里快要饿死的流浪猫一般,并且更加的绝望而悲哀。

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给与,除了尘土之外。

少女能够读出此刻的气氛,就如同读出对方的脸色,若是让那些琉璃般的灯光倾泻而下,这地方确实是约会的好去处。

如果眼前的男主人先用响指把灯打开,再在拉上铁帘门的时候轻拿轻放一点,这会更像是一次私密的会谈,不该为外人所听到。

“嗯,啊,怎么了?”

为之前的失礼感到抱歉,同时也非常想弄清楚是什么让店主如此焦急,她支支吾吾的应答着。

无法听懂的歌词一个接一个地传入脑海里,令人厌烦。

“情况很不妙,你先回答我……”

男人的声音,急切得简直要吐出肺里的每一丝空气,像是在发出警告,说到一半又突然卡壳,扶着额头以挤出下一句。

“呃啊!你现在能做些什么,物质上的,除了活动身体外的任何事!”

实在奇怪的说辞。

她左右四顾,在某张方桌上找到了合适的材料。

不做犹豫地踏出了步伐,那只灵巧纤细的右手手在大街上沾染了些许肮脏的东西,却无法改变其底色的洁白纯粹。

指尖在空中轻拂,方桌上玻璃瓶中的一支蓝花,偌大的花瓣飘散而去,汇聚在少女手心的上空,排列出各种怪异的图案。

“这个算么。”

转过头来,完全不将这一行为视为特长的平静面容在寻求答案。

“当然,算。”

又一个响指打响,留声机不再鸣唱,男主人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关掉它。”


白色机器与黑手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修成谪仙的我却变成了女孩子》《拥有变性能力的我可以为所欲为》《谁能来救救我》《想要变成鹰的鱼》《药娘日记》《千反田的超高难度重生攻略》

无上页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