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在这种地方的。”
这个声音回响着。
那把她丢在这种地方的人又算什么?如果失去记忆是个意外,那还说的过去,但要是真的是父母或者亲密的人把她用某种特别的方式弄失忆了又丢在这种能被店主人如此紧张防备着的地方,就是直叫人想骂人的事了。
“亲爱的梅兰。”
怎么来说都不对,既不该是亲爱的,她也不一定能被认作原来的梅兰。
见鬼去吧。
也许在明白心意之前这么说并不是太好。
对,但是见鬼去吧。
关上了所有的灯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少女叫出了声来。
“见鬼去吧!”
因为房子的主人不准去书房,为了避免麻烦她也不想去,虽然说被允许下去,但是要下楼见人的话肯定要受人摆布,总之就是什么都不想做,现在只不过是躺在床上,等着那家伙把她带出这里的机会。
就算是像遛狗一样的被牵出去也比待在这种地方强。
她闭上了眼睛,决定在睡死过去,没脱衣服,甚至没脱靴子,这些皮肤之外的东西能给人安心感,躺下的之后也会让人不怎么想动。
如果能找来安眠药避免入睡前的胡思乱想就好了,她想。
最好一口气灌下一整瓶,让绞成一团的脑袋永远地安静下来。
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想这么做的打算,无论是永恒的安静,和找楼下的那个家伙要东西。
也不知道哪件事更难做到。
只要这具身体依然能找到行动的原料,这具身体也许就能待在这里,直到世界末日。
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不过现在还是睡过去比较好。
漆黑一片,宽袖露在被窝外,她闭上了眼睛,和没闭上是一个意思。
隐约之中她感觉有一些微光打在眼睛上。
然后是食物的香气。
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正有一盘红绿相间炖菜摆在面前,有一人高,看不清是什么生物。
明明没心情吃饭,却还是梦见了食物,真是奇妙深刻。
梅兰本想从食材入手试图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毕竟梦这种东西应该是和记忆相关的才对——不知道从那里来的知识。
下一秒却发觉盘子和菜都炸裂开来,漫天飞舞,却再也闻不到味道。
因为这种事情从床上触电般的坐起。
她揉了揉头发和眼睛,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试图把身躯从被窝里拖出来,却像是时间停止般的愣住,目光失去焦点。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现在能看到籍由门缝中透露出的一线微光,有人肯定进来过了,不过那根本不是重点。
被窝中的脚感觉不到靴子了。
由此她可以联想出对方究竟做了怎样的动作才能导致这一结果。
“真恶心啊……”虽然穿着靴子睡觉本来就不适合,可是她还是想这么说。
果然卧室应该是上锁的才对,不过锁似乎是……被她自己毁了,而且这件房子的主人应该有钥匙,所以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她无奈的耸肩,掀开被子把脚垂下,在地上探了探,找了原本应该穿在脚上的东西,穿上扣好,借着微光打开了灯,发现桌子上摆着一盘东西。
就是梦里的炖菜,肯定也是那家伙进来的时候端上来的,这么看她确实是感到了一些来自时间积淀饥饿。
也不知道睡到了几点,但当梅兰在叉起已经炖糊了的番茄送进嘴里之后,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过度加热的稀烂感,能尝出来加热过一遍了。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知觉却是异常的敏锐,大脑像是要把每一份氧气和能源都榨干一样地飞速运转,轰隆隆,晕乎乎的。
少女暗自感叹着,她宁愿不要这样,得知楼下把她关在这里的那家伙又是这么费心的照顾她绝对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
楼下已经没有多少客人的声音,于是她随便扒了几口炖菜,好给胸口的火炉投下煤炭,接着就往门口走去,准备离开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方
店主人说能把她带出去,那就是一件能把情况搞清楚的事。
下楼之前,她决定再对着镜子照上一次,透过布满裂痕的镜子折射出来的虚像,不知为何比之前更加憔悴,她简单地把头发捋直了,撩起,一股脑地抛在身后。
就算再怎么打扮也不会有人看的吧……
她板着脸,一步步地看着脚下的阶梯行走,就像是生怕在这些宽大到足以放上两只脚的阶梯上踩空一样地小心。
抬起头来,茶馆里的光线似乎并不是那么明亮,之前看到那些绚丽的灯光还未打开,铁帘门像是暂停营业般地被拉下了大半,只剩下门口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让垂死的夕阳发挥余热。
时间是,五点,早上到这里的时候,她记得远处商厦的时钟显示得是六点。
“睡够了?”男人在柜台处随口一句的闲聊正中靶心。
“要你管啊!?”她毫不客气的丢出一句,就算本人因此奇怪着自己为什么会睡这么久,梅兰也不想让别人来碎嘴这件事。
此刻她才听见,留声机的声响正在空无一人的厅堂里回荡,也许这该是歇业的时候了。
悠扬地曲调能让人稍微能让人静下心来,就算依然有那些听不懂的词汇,知道那是什么的话,就不会那么令人烦躁了。
邻国的“新语言”,明明应该更加为此困扰才对。
走进茶馆的阴影处,她望见男主人已经从位置上起身,走进楼梯下的储物间披上了一件大衣,准备好了出门。
就算是此时,她的思绪依然飞速运转着。
“有手套吗?”梅兰望着储物间里的东西,突然蹦出一句。
因为这是一个请求,她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有底气。
店主人迟疑了片刻,马上开始了翻找,在片刻之后就丢过来一双蓝色的五指手套,带着灵动的植物样白色花纹,梅芳接过手套,穿上了,正好合适。
“为什么你会有女人的手套啊,我都准备好凑合着用大的了。”
她嘟囔一句,抬起头来正看见披着大衣的店主人走到了门口,夕阳的殷红将他半转过来的脸照的光暗分明,蜿蜒绵长的投影一直延伸到柜台,犹如被囚禁于此的鬼魅。
店主人似乎知道了他说的一切行动都令被他禁足的少女感到烦躁,于是乎就干脆什么也不说,现在他只是站在门口等待,用行动作出“出行的”示意。
梅兰走上前去,把手递出。
一时间,男人的脸上可以读出不少疑惑,不可能是在这种时候意图握手,那么悬在半空中递出的肢体分明就是要他牵着的意思,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之前梅兰又是那么大的脾气,而现在递出手的那副面孔甚至不是感到羞愧地斜视别处,而是一副“随你怎样”的冷淡和严肃。
“你不希望走到一半我被丢在路上的,对吧。”
虽然说对人有意见,但是不妨碍梅兰想清楚事理,她确实从一些线索里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不对劲没错。虽然说她也不是什么路痴,直到现在还记得清今天早上来这里的路,不过比起靠路感在这种异国他乡找到安身之处,一个虽然说不清楚但是至少在意着她的“陌生人”从理智上来说是更加可靠的选择,正好眼前的这家伙也有着莫名奇妙的保护欲,所以这就算是公平交易了。
至于为什么需要手套,当然不是因为早秋天气已经到了非要保暖的程度,只是为了尽量避免肌肤接罢了。
店主人也多少明白了这个举动的意思,起先他是想用双手捧上那只只能见着布料的手,不过旋即就变成了力度适中的拇指相合。
一双手套,更像是隔了十八层防弹布料。
梅兰自觉地走出了门,而走到了外面的店主人范德威,这次却是用一只手硬生生的把卷帘门拉下,掏出钥匙锁上。
现在她确实是到了外面,街上同样是记忆中一派祥和,各种音调的汽笛鸣响,比“印象”中的普通都市来得更加繁华,不过这并不是实在,只是还未显露出本质的片面印象,不过这也是好事一件,至少她已经把镜子中的虚影打造得足够正常,接下来唯一要做的……
就是什么都不做。
于是乎梅芳就这么漫无目的以眼前的男人作为导航,期间还不时看向赌博式的眺望远处,或是行人,或是屋顶一些并不能如数读懂的招牌,与风格亮眼的建筑。
不过除了少了些……孩童打闹的嬉戏气氛之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而这也可能也只是巧合而已。
宁静瑰丽得就像一副风景油画,绝妙的大师手笔。
只是这幅画面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因素,远处的广场上有着一片黑色的区域,大概一人高的隆起,而这一片广袤的空间中并非摆放了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是椅子,一排排的椅子。
“我们到了。”
一声低沉的提醒将她从无边的幻想拉回现实。
她眼前不过是一座简单的办公楼,两层结构,也没什么占地面积,这种时候并没有什么访客,就连门口的接待人员也因为垂死挣扎的夕阳而看上去满脸困倦。
梅兰本想再犹豫几秒,判断一下眼前的办公楼究竟有着何等的材质和历史,却被范德威略带粗暴的拉了进去。
木门挡住了走上广场黑台的华服之人。
以踏进瓷砖作为分界线,对把她拽进了来的那只手,梅兰粗暴的将其甩开以报复把她胳膊拽疼的那一下。
在这里就不用考虑走丢了。
“走吧”
甩开手后的少女依然心有余悸般的望向建筑之外,于此,范德威只是轻声催促。
小巧精致的空间,为公域的存在提供凭证的公职人员聚集地,国家机器中最为精细的关节,如果想在这里寻找可能的谬误,大概也是不会在这里存在的。
只不过是照章办事的地方而已,能看出的东西不会比大街上多。
梅兰跟着店主人越过了前台,来到了寂寥无人的某个窗口,顶上的牌号写着“【异象】登记”
依然是看不懂的词汇,不过她多少已经猜出来了,是为她手上的才能作为凭证。
范德威按响了窗口的铃铛,中年的办事员从椅子上转过身来放下报纸,看着来客与他身后带着的少女,交换了眼神。
范德威递上了三张血红色的纸币,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的其他凭证,办事员也明显领会了意思,琢磨了一会儿,还收下了钱,准备填表盖章。
“名字。”公职员简明扼要的问道。
“梅兰”范德威代答。
只是帮忙伪造证件而已,办事员并没有问起名字具体的写法。
“住址就你那儿?”
“可以,就这样了。”
接着只有一系列笔尖与纸面的摩擦声。
片刻之后,印章咚的一声盖上,凭证经由窗口递出,范德威本想直接折好踹进袋子里,梅兰却上前,抢先一步抓到了眼前查看。
办事员只是又拿上了报纸,重新转过头去,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股,只是暗自小声提醒着。
“只能是应付检查,别惹出事,工作我可以再找,但那个【孩子】……”
办事员没有再说下去。
又是一股寒意爬上脊背,梅兰不知道这是因为声音的内容,还是她看见了凭证知道能被称作异象的陌生词语后面被加上了“土石”与“安全,可控”的标签。
如果是不安全也不可控的,将会是怎样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感到头皮发麻。
未知带来的恐惧让梅兰想抢先一步逃离这里,就算是质问,现在也不是时候,范德威本想保持着能够跟上的速度,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眼前无意识挥舞着的衣袖。
已经太迟了
梅兰正对着手中刚拿到的珍贵线索出神,走出办公楼之后却又对着眼前的景象慌了神,眉目逐渐扭曲,对身后转瞬即止的拉扯不为所动。
街上已经能看到代表夜晚的深蓝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空,而橘红的太阳仍在极力抗争着,在西方的最末端,天空如同彩虹般分层,明暗交织。
以此作为背景板,在那片黑色高台的周围,广场上莫名聚集起了不少人群,但却并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只是静静着等待着,庄严肃穆的就像参加一场葬礼。
它就是。
两个穿着一身黑袍的年轻人,在几个看守的护卫下来到了高台之上,他们满身伤痕,一些地方的皮肤甚至能看到焦黑,护送他们来到此地的警卫虽然佩着足以一击致死的转轮手枪,却不对押送人员做什么约束,任凭他们自由行走,自觉地欣然落座。
梅兰挣脱了身后的束缚,像活死人般地向着广场更进一步。
明暗交织的光影交汇之处,身着华服之人给入座的青年注射药剂,第一个笑着闭上了眼睛,等到执针人面对第二个时,青年人的口中却突然喷出了火光。
失去控制,好在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执行人依然顺利地向青年的血管中注入了药物,这一位,笑得比之前的那个更加灿烂,也更加得悲伤与苦涩。
起初梅兰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毕竟坐在椅子上的那两个孩子是如此的坦然,完全不是他们这个年龄所应有的赴死之态。
不过这只是根据印象的虚影所下的单方面论断。
他们真的就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而台下停留着的人群,只是静静地注视这一切,最多的动作,只是俯首垂目罢了。
直至最后人群散去,摊在椅子上的两人才被盖上白布,裹起,抬走,装进车里。
此时正值,太阳消失于地平线,不但没有人生,甚至连汽车的喇叭声都因为此等场景的降临而有所收敛,宁静得就像是已经降临了的至黑之夜。
“我们不再俯首于诸神。”
她想起了在唯一一本有时间翻开的书上看到的词语,可是此刻的行为无疑不像是在祈祷,并且更加的不可名状,它并非处死罪人的火刑仪式,它更加错乱,像是身负罪责终于找到了解脱而露出笑容,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们……祝福,亦或是他们自己?未来?希望?
她说不出来,她不知道。
后方终于是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其源头抓住了梅兰的手,拖着她离去,隔着手套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的不容置疑。
决不不接受。
少女的双眼终于恢复了神采,回头望着身后的男人,无论是迷茫,苦涩,或是愤恨全都倾泻而出,却不得不为了不引起事端而压低了声音。
“你们,还有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这正是他要隐瞒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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