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最喜欢重生点复活模式的穿越故事。
主人公面对绝望的局面、独自承受反复失败的痛苦,最终靠着无数次死亡积累下的经验突破轮回改变命运——多么令热血少年心潮澎湃的情节,不断轮回过程中主角展现出的坚强意志令人钦佩,努力终有回报的核心过程也是善良人类都会认同的积极思想,会喜欢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即便我现在最讨厌这种故事。
朦胧的梦境中,无法透过漆黑的视野看到任何景象,但将这份悔恨咀嚼千百次的我早已知晓之后将在耳畔响起的一切。
“请坚持住!阿提拉大人!请睁开眼!”
哈哈,路易斯,你还是像在贫民窟拿着小刀捅过来的时候一样容易冲动啊。不过真想拜托你不要再喊那个名字了,当时我到底为什么想用那个名字称呼自己啊,下次难道会是忽必烈不成。
“情况怎么样?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追兵很快就会赶过来。”
啊,加斯顿,一向冷静的你也会如此沉不住气,想必事态已经不能更糟了吧。虽然我想像平时那样摆出不可一世的的架势喊出“有本大爷在你们尽管放心”,但现在却是这副连嘴也张不开的样子,真是对不起。
“不清楚,伤口完全没有愈合,保护阿提拉大人的祝福为什么会没有作用?!”
或许是非常强力的诅咒吧?那里好歹算半个高魔世界,能够阻止我自动重生之类开挂能力的手段搞不好也是存在的,不过当时的我可完全没法想象自己会**掉。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马丁和冈萨罗说要殿后结果现在也没消息……”
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偷袭我的女人从动作看无疑是最高等的刺客,后来围上来的几个人感觉也不在其下,只在斗剑比赛里挥过剑的那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安然脱身——毕竟出发以后一直是我一个人开无双扫平一切,大家都没得到任何实战机会,能顶住第一轮攻势还让我们逃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如果走散了要怎么汇合啊,我们也没为这种情况准备据点。”
……抱歉,其实是有的。虽然是在百里外的那个大城里一时兴起买下的废屋,不过好歹算个落脚的地方。问题是我当时觉得这种秘密基地不让人知道感觉很帅,想着哪天遇到麻烦时再显摆给大家,所以根本没有告诉别人。
“别想那些了,我们得赶紧继续转移。之前结识的安东尼伯爵似乎非常支持阿提拉大人,我们先退回去寻求他的保护。”
但我私下调查以后知道那个安东尼其实是敌人的卧底,而我抱着反正是自己在发展剧情的心态,这些情报从没和大家提过。
所以,之后怎样了呢?他们有侥幸活下来吗?那个必然造就尸山血海的恶毒计划被阻止了吗?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注视着跪拜在面前、双手捧起襁褓中婴儿的女性。
这里已经不是那里了。
这里已经是下一个世界了。
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连反省的时间也不给,我就身穿兽皮和木枝编成的法袍,站在这片黑暗森林中。
我那从没说过话的老板,你到底在想什么?
“求求您!请收留这个孩子!他还不能走路、还不会说话,他还——不是个人类!收留他不会触犯森林的禁忌!”
你的狡辩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我的自大到底造成了什么后果,如果可能还想去挽回一切。
我还不应该来这,才对啊。
茫然伸出双手接过婴儿,如周围景色般漆黑的想法由心而生:不如在这个女人面前把婴儿摔在地上,用她绝望的哭嚎开启我蹂躏这个世界的旅途。反正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反正我不是这里的居民,反正我没有拯救任何人的义务——
冷静一下,深呼吸,停止自暴自弃,仔细思考。
我并不是想从杀人里获得愉悦,仰仗开挂力量、没有目的的杀人只是单纯的机械作业。我只是意欲发泄内心的郁闷、顺便做出某种示威行为,仅此而已。
在那里的失败没有被提及分毫就来到这里,说明老板很可能根本不在意那里的结果、甚至不在乎我会在这里做什么。我眼中的“失败”或许并非失败、我心中的“报复”或许并非报复,万一自以为是地将这里的所有人推落深渊后反而被称赞“做得好”,我这个跳梁小丑不就成笑柄了吗?
掌上的婴儿当然不会体察我心中的纠结,如同宣言天崩地裂也不值一提般幸福沉睡着,让我感叹说不定这个小家伙会成为了不得的人物。
是啊,这个孩子的传奇尚未开始,没有任何人有权在此将它断送,即使是我——不,特别是我。
我只是个过客。
“这个孩子将由森林带走,在林荫下茁壮成长,成为千年古木的家人。凡尘一切瓜葛将不再与他相关,人世所有情仇就此断绝,永无归还之日。”
“——感谢您的、慈悲……”
在女性悲痛的哭声中,我抱着婴儿走进林间灰沉的雾霭。这会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也是我生涯中又一个重要的拐点。对于我那无法猜透意图的老板,在了解实情前先不理它,因为没有闲功夫在它身上浪费。
骂老板这种事,要干就得等跳槽以后当着他面干。
我非常讨厌能够穿越时间挽救以前错误的故事,原因只是我单方面的嫉妒而已。想必那些主人公也会为我的一身逆天神挂眼红不已,但事实上这只不过又是一个人世间随处可见的围城,用千百次的失败堆砌起一次如同解脱的成功、与即便一次失败都会葬送之前所有努力的虚假人生,谁会觉得自己有值得对方羡慕的东西呢?
想着想着我不由漏出深深的叹息,睁开双眼借助正午的阳光看向好歹住了几十天房间的天花板,在想抱着玩心来一句“陌生的天花板”时耳边响起平淡无奇的翻书声。
……要死。
好不容易濒死捡回条命却发现被灰色猛兽守尸,就算我这次做了不少缺德事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又在想什么找打的事?”
“小的不敢!”
“……”在将书合起后,坐在床边的敏娜抬起头望向这边——嗯?似乎并没有太生气的样子?
说起来包括有不满从不藏着掖着这点在内,敏娜算是我最近接触的这些女性里说起话来最轻松的。现在她态度温和起来,用后宫脑思考莫非是旗标已经立起来了?我最大的野心莫非已经初见端倪?
当然啦,不用各位吐槽我也知道不会那么顺利,不过问点问题总不会出事吧。
“对了——”“你感觉——”
……
啊啊啊!完蛋了!居然刚张嘴就撞车!眼前的猛兽这不是浑身散发不爽的气息慢慢站起来了吗!原来立起的旗标不是角色路线而是死亡结局啊!
“说吧。”
“不不,女士优——”
“说。”
这就是那个吧,“干掉你之前我姑且大发慈悲回答你的问题”之类的,我命休矣——不过该问的事还是得问。
“阿莉雅斯那之后怎么样了?”
“没问题。虽然你倒下以后哭闹了一阵,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之前一直守在这里,刚才感觉你快醒了,把她支出去打水。”
特意支出去是不想在凶案现场留下目击证人吗?!想多了太可怕,还是趁着来得及赶紧问下去吧。
“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行为?自言自语或者手抖之类的?”
“没有。”
“和你的关系呢?”
“开始的时候有点畏缩,告诉她没在意以后好点,打算慢慢修复。”
“嗯,简单看姑且算是一切顺利。”看来没有留下心理创伤之类的问题,不过不能大意,还得慢慢观察。
“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想……你的手没什么事吧?从盾上抓过的时候好像没有立刻烧穿底下的木头,伤到没?”
“……”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敏娜平静看向这边,瞳中的火焰缓缓翻滚着。
我这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吗?大龄如我还和女人对话这么困难是为什么?不对,之前也不是没去店里玩过,那里的姐姐们也没有特别不满吧?应该?
所幸沉默没有持续很久,敏娜很快开始自顾自说起来:“你昏迷一天稍多,克拉莉丝已经把伤治好了,不过就像她之前警告过的,失血太多只能靠静养。不管你愿不愿意,已经准备了各种肝脏,这几天全吃光。”
关心我的话还是得老实领情,没先问只是我擅自觉得自己没事,但在敏娜看来有些异常,不得不说我又大意了。
“好了,现在,开始反省吧。”敏娜这样说着,理所当然般用手中的书角顶住我的额头,然后用力钻起来。
“好疼好疼疼死了!老大饶命真的很疼啊!”
“胡说什么,和你自己捅的那一刀根本没法比吧?还是说挪到太阳穴上更好?”
“请千万别!我知错了!知错了!”
在我的求饶声中书钻总算停止了转动——但是依然怼在额头上。敏娜保持俯视的姿势,用眼神催促起来。
看来,她这次是不打算让我能插科打诨忽悠过去了。
“这次确实有点冒险我承认,但是相信我,这些全都是算好的,因为失血晕过去只要立刻止血肯定不会死——疼疼疼啊!我不是在反省了吗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讲道理我们可以实验一下多疼会死人——算了。”重复着最近我已经习惯的如同放弃般的叹息,敏娜垂下双手,基本是独自抱怨起来:“你们这种得意洋洋把自己性命都计算进去的混蛋也不可能悔改吧。如果你们真那么有人情味,从一开始就不会胡来了。”
呃,我是不是被目前为止一直最缺乏表情变化的人骂没人情味了?我可以实话实说感觉很委屈吗?
“那么,用你们也会懂的说法:现在阿莉雅斯非常关注你,为了避免意外,以后尽量把自己放在安全的地方,能理解吗?”
嗯……倒也是,即使最后能平安无事,但过程如果刺激太大难免会有隐患。我点点头,随口说到:“多少提高了难度,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好了。”
“……好,那么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这样说着,敏娜像是故意展示给我看一样将双手握着的书本慢慢高举过头,同时宣布:“现在,偿还你这几天来的种种罪行吧。”
“慢、慢着!都是误会!让我解释!”
敏娜不知道有没有接受我的再审请求,径自开始陈述:
“用险恶骗局诓骗纯真少女。”
“确实是但我后来说明了啊!”再说一次我不会去纠结“少女”的。
“刨坑毁坏皇家禁地。”
“后来取得谅解了!”
“私自占用皇家房产后焚毁。”
“那个你也有份!”
“半夜砸女卧室窗户。”
“那个、呃……”
“对未出嫁少女下药后夜袭。”
“天地良心虽然是那样但不是那样!”
“**少女——用语言。”
“拜托了至少把后面那三个字放到前面来!”
“率一干同伙合谋霸凛弱小。”
“还是你也有份啊!”
“公然猥亵。”
“……啊?”
“最后,出生在这世上。”
“喂!那也太——”不等我抗议完,早已立在半空的书本就迫不及待地向我袭来,鄙人很不争气地再次因为贫血状态下面部受到强烈冲击失去知觉。
这才不是什么追求首尾呼应效果啦……
至于我下次醒来,大约是半天以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而一睁开眼就看见晃动昏暗烛光的屋内站着女魔头和她的熊王主子这件事吓得人差点叫出声来,更不要提玛丽姐还用类似耍蝴蝶刀的动作把一把大号剁骨菜刀在手上转得呼呼作响——别问我她是怎么做到的,我现在被吓得浑身冒冷汗没空管那些。
“呦,玛丽,这家伙看来醒了。看在你等了半天的份上,本王就把审讯交给你负责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的熊王大叔一边说着与“友善”相去甚远的发言,一边倒背着手在我的床边来回走动,大概和审视海豹尸体的北极熊差不多。
不过和窗边传来的极寒杀气比,这不过是损友开玩笑的程度罢了。
“真是的,陛下,不要说得那么耸人听闻嘛,”玛丽姐语气平坦地随便应对着,手上转刀的动作丝毫没受到打扰,“人家只是来探病而已——顺便聊聊天。被温柔的敏娜小姐抢先有点出乎预料,明明人家也有很多话想说呢。”
大姐,就算您台词不变,不用平时那个完美笑容加上轻飘飘语气有多吓人您知道吗……
“提姆大人啊,别怪姐姐心急哦?反正敏娜小姐肯定已经关心过您的伤势了,人家想赶紧和您谈谈心。”
“嗯……当然可以?”或者说我也没有选择吧?
用一声叹息作为开场,玛丽姐终于停下手里翻飞的大菜刀,扭头看向窗外说到:“其实呢,人家在阿莉雅斯小姐小时候就见过她几次——人家以前没提过阿莉雅斯小姐的母亲是一个人抚养她的吧?年轻女人独自抚养父亲不明的女儿,不用特意说也知道有多辛苦。不过阿莉雅斯小姐的母亲是位好胜的女中豪杰,不管家人反对还是好事之徒跑来提亲都没有理会,靠给当地卫兵当剑术教练挣出母女二人的生活费,还没忘教阿莉雅斯小姐识字算数。虽然在外人眼里看来她可能对阿莉雅斯小姐有些严厉,但人家可以保证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稍微瞄了一眼熊王大叔,他依然在床边走来走去,看不出什么变化。
“然后,每次母亲外出工作时,阿莉雅斯小姐就独自在家看书练剑,从没到处乱跑过,乖巧得像洋娃娃一样。那可真是可爱得可爱得不得了啊~好几次人家都差点跳出去挣扎半天才忍住~”
对于突然跳转角色路线的玛丽姐,我和熊王大叔都挪开视线当作没看到。
“唉,但是独自育儿对平民来说还是太艰苦了,阿莉雅斯小姐的母亲最后因为遭遇事故再加上平时积累的辛劳终于一病不起。阿莉雅斯小姐后来几经辗转,最后在这里当起守卫。”
“打断一下可以吗?阿莉雅斯的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说是某种肺病,夜里咳嗽得尤其厉害,加上时间实在太短人家也没帮上忙……”
急性肺炎吗?那样的话,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能不能撑过来真的只能看命了。
“不说那些了。提姆大人,人家想告诉您:这些年人家一直像亲生女儿一样爱护阿莉雅斯小姐,对她意图不轨的垃圾都早早被打扫掉了,所以她一直都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您是认为这样错了吗?”
“嗯……玛丽姐,你的问题其实我有点听不懂——陛下,您今年还有几个孩子?”
“噢?你还真不知死啊。”熊王大叔露出招牌式的残暴笑容,满不在乎地回答:“三儿两女——剩下的这几个果然都比较优秀,已经三年没人干成了——不过宁愿这么耗着也不愿意像我们三兄弟一样,还是吃的苦太少啊。”
“是不是太严厉了?”
“不会,毕竟剩下的那个可不能只会当个和稀泥的国王。”
房间一下被沉默填满,让我不由在内心咂了下嘴,玛丽姐也转过身朝向这边——如果能看清的话应该是很不快地半眯着眼吧。
熊王大叔似乎对我们的反应相当满意,在墙边的木椅上一屁股坐下、弄出令人心烦的吱呀响声。“北方那群蠢货成天就知道数钱,还真把拉几百人出去干架当打仗了。依本王的性子早该把他们扔到边关去开开眼界——没错,与其把国土分给这些家伙荒废掉,都攥在朕手里打造一个史无前例的伟大帝国才是正道,到时南方蛮族什么的直接杀去他们老家连根拔起。”
啊,该死该死该死。倒不是说没料到熊王大叔的野心已经大到想废诸候称帝,关键他在这里把这话抖出来对我怎么可能有好事。本来只是想安稳养老结果又被这种天下大乱的发展往漩涡中心搅,想当个装傻充愣的中间管理层怎么这么难。
“提姆,朕对你的贡献很满意,你给了朕好好教训玛尔瑞斯教派上层那群老不死的借口,在换成相当配合的新人后,这群妖言惑众的害虫多少也算能派上用场了,所以你的猴戏可以到此为止——本来是想这么说的。”熊王大叔说着皱起眉头:“玛丽他们至今完全找不到你出现在祭坛以前的任何资料,就算是渡海而来的外洋人,一旦踏上这片大陆也该留下蛛丝马迹,那个废物教派更做不了这么漂亮。是玛丽他们懈怠了?是你背后的组织强到足以掩盖一切痕迹?还是你确实来历非凡……总之,如何处理你令朕感到非常棘手。”
见熊王大叔陷入沉默,已经忍了很久的玛丽姐开口问到:“陛下,既然您还需要时间思考,我可以回到原先的话题吗?”
“哦,去吧。”
“感谢您。”玛丽姐行了一礼后,款步来到床边,问道:“那么,提姆大人,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您认为我疼爱阿莉雅斯小姐这么不可取?需要您如此大费周章演出这场闹剧?”
玛丽姐,就算你问我你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我也没法告诉你更多东西啊?母亲疼爱儿女确实没错,但不让孩子自立怎么会不出问题?你如果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从最开始就不会帮我了吧?更何况最急于改变现状的不是别人,正是阿莉雅斯自己。
但我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玛丽姐,这两天阿莉雅斯怎么样?”
“……好像连哭的时间都没有一样忙来忙去,问她有什么烦恼也说没关系。还有……以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也变轻了……”
“是吗。那,也没什么不好吧?”
“……呜……呜呜!”玛丽姐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还把手里的刀猛地扔向房间另一端。那把看起来就很重的大菜刀随着一声闷响深深切进墙面,完全没有会掉下来的感觉。
“呃,玛丽、姐?”
“提姆大人是笨蛋!阿莉雅斯小姐那么乖!人家又没提姆大人那么心狠手辣!怎么舍得下手嘛!当年阿莉雅斯小姐刚来时那副天涯无依的神情您压根没见过啦!就算是蛇蝎心肠的您,如果真见过一次也会为保护她不惜与世界为敌啦!”
被莫名其妙劈头盖脸乱骂一通的我才想哭啊!而且在国王面前这么放肆真的没关系吗?!
“嗯,居然几句话就逼玛丽出这招……”
您不要再琢磨怎么害我了!话说这果然是女人的不败假哭对吧?一使出来不用讨论反正就是我不对是吧?我现在心好累头好晕!好歹我还是个伤员请让我安稳睡一觉吧!
屋内混乱的形势显然不会因为我内心的抱怨有任何改善,倒不如说似乎为了进一步滋长这份混乱,随着轻微的开门声一名褐发侍女很不合礼数地迈进屋内。
“万分失礼,陛下,但是——”
“亲爱的!”
一直哭闹的玛丽姐突然喊着莫名其妙的词语扑到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褐发侍女怀中,而对方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开始安抚起玛丽姐。
呃,请等一下?亲爱的?玛丽姐已经结婚了吧?所以?唉?
“呦,简,不好意思啊,这家伙把你老婆弄哭了。”
“陛下言重了,只是提姆大人到底对内人做了什么……”
“请等一下!”实在不想继续放任自己的名誉和脑细胞进一步受到摧残,我强行切入了对话,“能不能先让我理清一下人际关系?内人是怎么回事?”
“是我疏忽了,请您原谅,”褐发侍女维持抱着玛丽姐的姿势微微欠了下身以示行礼,“鄙人叫作杰克,是玛丽的丈夫。”
“……啊?”
“不过这副打扮的时候还请您称呼鄙人简。”
“呃,所以说……你其实是男人?”
“是的。”
……创造人类的神啊,你脑子有病吧!
虽然长着一副平凡到让人过目就忘的面容,但是杰克——简的外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人认为是男性,更何况连喉结也没有啊!长成这样有必要是男人吗!完全没有吧!
并不等我从震惊中恢复,又一声饱含怨气的叫喊传来。
“可恶啊!你们堵在门口腻歪腻歪是在显摆给我看吗!知道我刚和老婆吵翻故意找茬是不是!”一名可能三十岁左右身穿考究服饰的瘦高男性说着毫无辩驳余地是迁怒于人的发言,从简背后将他们夫妻二人推进屋,随后有些不忿地倒叉着腰,举起戴着华贵刺绣手套的右手向熊王大叔打招呼:“呦,大哥。”
“你来了啊。”熊王大叔也抬手随意挥了一下,眉头紧锁地问道:“你居然会特地跑来,这是要出什么大事吗?”
“不要把亲弟弟说得跟灾星一样啊,我只是喜欢凑热闹而已,又不会自己惹事。”男性边说边走到床边,满脸笑容地对着傻躺在床上的我伸出右手——从这个距离看,他的眼睛周围确实和熊王大叔很像。“又见面了啊,提姆。上次遮着脸真是抱歉,这次我们算正式认识了——啊,我的名字很长很麻烦,有兴趣的话自己去查资料吧,平时叫我克劳戴尔就行,克劳戴尔公爵。”
“很荣欣能认识您。”虽然上次在研究院已经见过一次了。
“不用不用,你躺着就行——毕竟你是为我女儿受的伤嘛。”
……这又是演的哪出?
我不禁看向熊王大叔,见他依然维持着眉头紧皱的表情坐在原地没动。
没等我发问,克劳戴尔便擅自解释起来:“哎呀,没和你说过啊。我一直有心收阿莉雅斯当义女,不过你看我这位高权重的,真张了嘴她万一不乐意也不敢拒绝不是吗?要是因为这个反而让她讨厌起我那得多伤心,所以我就悄悄在内心把她当女儿了,哈哈哈!”
因为这解释太过随性,让我又感到一阵眩晕。之前对克劳戴尔这人的风评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后的冲击却更胜一筹,这世上最麻烦的便莫过于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明目张胆装疯卖傻的人了。
好吧,抛掉比较强拧的部分,这在实质上是克劳戴尔个人对阿莉雅斯的保护宣言,他肯定不只对我一个人说过。以当今在国内持有大权的大公爵做后盾、同时被明确认定没有继承权,阿莉雅斯在兄弟姐妹中可以说是目前最安全的——只要其他五个人还没有疑神疑鬼到自毁前程的份上。
“嗯,闲聊先到这里好了。前几天你让简带过来的东西我仔细看过了,”克劳戴尔说着冲我伸出竖起大拇指的右手,“很好,我很有兴趣。你写的纸条上说做那些的是个叫伍迪的爵士对吧?我这几天就亲自去见他。”
“能让您满意我们很荣幸。”我也伸出右手竖起拇指。
真是太好了呢,伍迪大叔,祝你下半生飞黄腾达。
和正在兴头上的克劳戴尔相反,熊王大叔却是满脸不耐烦:“又是麻烦的奇怪东西?今后会越来越忙,你最好能知道点节制。”
“哼哼,这样说真的好吗?大哥?”克劳戴尔故意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炫耀道:“我们可是在讨论又能挖坑又能砍人还能当板凳以下省略的神奇工具,你真的不想要吗?”
结果克劳戴尔看中的是野战铲啊,果然滑轮弓在生产工艺上有问题吗?算了,发明这种东西嘛,本来就是这样的,生不逢时只能说遗憾。
“那种玩具有什么用?”
“想想行军可以减少多少负重?我先声明这只是最简单的而已。”
“嗯……先看看再说吧。”熊王大叔说着站起身。“有一点更让人在意: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说他识破了简?”
“还没那么严重,如果简彻底否认的话不会追到我这——不过,”克劳戴尔耸耸肩,“他好像认为提姆有让我接触的价值。”
受到包括我在内三个人注视,简依然维持着被玛丽姐抱住的姿势,微微行礼后淡然回答:“请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熊王大叔很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接下来不要搞这种场面活,有话快说。”
“是。提姆大人最初在十二天前尝试与我接触,在试着回避几次后确认自己已经彻底被他记住,于是正式开始交流。提姆大人当时并不知道我的上线是哪位,谈话重心基本集中在互相刺探情报上。在向公爵大人上报后被允许表明身份,开始被提姆大人委托传递各种——奇物?”
我想大家可能也有点奇怪,为什么简把我能发现他——她当作什么大事似的,但实际上她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了让人不注意到而打造的:面容没有任何称得上特点的部分、发型普通得满街都是、举止没有任何惹人注意的特征、更不要提还穿着在这里一抓一大把的侍女服,即使认识的人也很难短时间在人群中找出她,陌生人更会重复无数次无意识的擦肩而过。我能意识到她纯粹是因为偶然闻到她身上微弱的毒草味道,否则没准到现在都会把她当路人。
顺便说一句,我现在这样总算勉强记住她的样貌以后,不时会突然冒出“那个时候是不是见过她”的念头——拜托了这又不是恐怖片,没事就这么一股恶寒一下真心受不了。
“太过轻率。”熊王大叔叹着气看向克劳戴尔:“注意到简确实难得,但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有搞明白——”
“大哥你才是在说什么啊?”克劳戴尔如同听到了什么太过惊讶的事,迫不及待地打断了熊王大叔的话。“交给玛丽和简都超过半个月了还没有一点头绪,再耗多久基本也没戏了吧?我可是看大哥你还没动手才以为那个不讲理的任务没准是当真的,想着干脆自己也来搀一脚——唉?大哥?你难道还在犹豫怎么处置他?一直性急得只有被人劝冷静份的你居然拿不定主意!?”
“没错,”熊王大叔承认得无比爽快、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小子行动一团乱,不是神经病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光这样倒没什么,偏偏好像背景还不简单、能这么快发现简也不算废物,结论当然是用之可疑杀之可惜,没准备好合适的项圈前只能这么放着。”
我说,熊王大叔啊,我可就在这听着呢,你这么口无遮拦本来没有二心的人也会想耍小聪明报复吧?
另一方面,克劳戴尔的表情已经变成了谁看都觉得该说大不敬的不屑模样。“啊?说什么傻话?项圈的话不是已经有阿莉雅斯了吗?大哥你该担心的只剩这家伙会不会为了阿莉雅斯做出诸如毁灭国家之类的过激行为吧?”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现在可没有以前的逆天神挂,毁灭国家什么的一点也不实际好不好,颠覆都很接近不可能。
“哼,你才是胡说什么。男人为了女人拼命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用那种东西做保证——嗯?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不怪熊王大叔突然变了调调,毕竟在场所有人除我之外都用“这家伙没救了啊”一般的眼神看着本国最高权力者。
“……算了,毕竟是大哥。”
“毕竟是陛下。”
“果然是陛下。”
“朕当然是朕,有什么可说的。”
作为旁观者的我猜测,这大概是恋爱笨蛋组和爱情不信组的暗地交锋吧。
我?目前都没有正常女人缘的我当然还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不如说在他们把我和阿莉雅斯乱点鸳鸯谱到一起的时候已经觉得大家想偏了。阿莉雅斯的心理年龄比她的外貌小很多,而且大概是受环境影响,思维也不太女性化、甚至有些倾向少年。我们目前的关系大概比较接近师徒,虽然我对进一步的发展没有意见,但很遗憾现阶段并非那样。
不过我也不能这时候跳出去大喊“你们搞错了”,毕竟这群人讨论的结果有一半的机会要了我的小命。即使对不起阿莉雅斯,现在我也只能最大限度保持沉默了,抱歉。
“好吧好吧,那方面的事咱们先不提了。”克劳戴尔摊开手摇摇头表示没兴趣再争论下去。“既然大哥你没主意,不如先把他借给我吧——提姆你也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样?我这里工作轻松报酬又好,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被内部清理掉,听起来不错吧?”
啊,真是优厚的待遇,何等好事!
不过天下永远没有白来的好事,更何况是这个风闻一向不好的唯恐天下不乱公爵。
“你这家伙果然脑子里缺点什么啊,”熊王大叔不耐烦地看着克劳戴尔,“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连基本的忠诚心都没有,现在这样什么用场都派不上,你还是少添乱了。”
“忠诚?你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啊……”克劳戴尔夸张地摇起头来,“反正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我就明说好了:忠诚的蠢货和奸诈的能人相比,我可是更喜欢后者,因为就算没有忠诚、只要有办成事的能力,剩下的无非是如何交易。叫嚷着自己一片忠心然后把事办砸的混蛋我这辈子真是见够了,以后反正是打算见一个杀一个。”
“那不都是你自己不会用人的错?忠诚的废物剁碎拿去填坑、让忠诚的能臣站在上面爬得更高就好。不忠的家伙早晚会被敌人拿去用,尽早干掉才不会节外生枝,根本没有放任养大的理由——嗯,果然还是应该杀掉。”
你们都不是什么正经家伙好不好!做事要掌握分寸啊!不管忠诚还是能力都是能互补的,灵活选人要不然会意外很快没人可用的!还有熊王大叔你这是要杀谁啊!果然是我吧!
克劳戴尔知道观念不同再浪费时间也没用,决定直接摊牌:“结果到底怎么样!借还是不借!”
“你还没明白吗——姑且先让你说说打算派他去做什么吧,如果不是非他不可的事就别找麻烦了。”
“唉?为了让提姆也听得明白可得从头说啊,很麻烦的。”克劳戴尔边说边看向我。
“我多少也看了点最近的历史记录,应该可以只说要点。”顺便拖拖时间看能不能想出办法避免丢了小命。
“是吗?勤奋学习帮大忙了。”克劳戴尔清了下嗓子。“十八年前、动乱稳定下来以后,国内各地出现了读写和算术的风潮,这个你知道吧?”
“是的。”老实说虽然在这个离宫里很难得知国内的普遍情况,但只要相关资料不是乱写的,这个国家的普遍文化水平完全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尤其也没见到类似科举的制度。
“那个嘛,基本你可以认为是我搞的。各地总会有感觉和大哥相处棘手的贵族,想不动武安稳生存下去的话和我搞好关系是最好的。然后呢,我就说了:生活很无聊,给我拿诗词歌赋和新奇玩意来。”
呜哇,这家伙,就这么说了啊,明明很难的事就这么说了啊。
“不过毕竟之前大家过的都是种地生孩子打仗然后再来一圈的生活嘛,除了北方少数的好事家伙以外,大家哪知道怎么办。不过好在我很年轻,看着没有的东西一点点做出来当前菜也不错。所以,大家回去老实办学校教孩子吧。”
“你说得倒轻巧,”熊王大叔烦得彻底眉头紧锁,甚至轻微抖起腿,“小贵族识点字也就忍了,居然搞得那么多平民也来凑热闹。种田的家伙明明懂得越少越好,学些有的没的惹出多少麻烦。”
“这可真好笑了,手握权力、不过是手下人多读点书就管不过来?那种碍眼的无能早早被搞掉才是好事。”
“刚才已经说过了,忠诚才是——”
“啊啊!大哥你不要再纠缠那个问题了!被你这么打断我还怎么讲下去!”克劳戴尔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总之,我也不是为了好玩才这么折腾的,单靠种田生孩子也不会发生什么新鲜事,我可很期待他们能搞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那之后国内的研究院大大活跃起来,各地贵族也从各种成果里捞到不少好处,我只要坐享其成——本想这么说的,但是果然不行啊。”
克劳戴尔这么说着看向我,一副“赶紧接话茬啊”的样子。说实话不想陪他闹,不过为了把话题赶紧继续下去就别磨蹭了。
“有什么问题吗?”
“问得好!”久候多时的克劳戴尔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我眼前,“你怎么看这上面写的东西?”
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疑惑地接过纸片,打开后看到上面用凌乱的字迹写满算式——这当然也是托语言文字挂将我知识里原本的数学知识全部置换后才能认得出来。这些算式明显并非日常的加减乘除,或许是微积分?但是微积分或者类似算法在不同文明里诞生的时间并不相同,各种公式的出现更千差万别,在这里到底算新还是算旧呢……还是选个保守的方式回答吧。
“应该是数学方面的东西吧?不过看起来很复杂,不像百姓平时会用的。”
尽管我是出于保底的想法作出的回答,但克劳戴尔却高兴得大叫起来:“噢噢噢!你果然有眼光啊!没错!这正是我的至宝前段时间写下的!我手下的学者们花了快一个月才彻底搞明白这有多伟大!要是还把她放在那个破地方更会被不知道哪个蠢货当垃圾扔掉!啊啊!我的至宝啊!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你才有光明!”
“原来如此,你又因为太激动把她吓到了才会离家出走到处晃悠是吧?”
熊王大叔的一句话如攻城锤般从侧面把兴奋不已的克劳戴尔砸得一阵摇晃。等他好不容易站稳,话题才得以继续下去。
“呃,总之呢,即使有人才也需要你这样有眼光的人去发掘,被大字不识的白痴看漏的宝贝到底有多少我想来就心痛得睡不着觉。还有之前收留敏娜那群蠢货也是不知道在干什么,对邪炎的研究不仅毫无进展、还琢磨着杀掉好不容易出现的独一无二的样本?!他们以为是哪边的命更重要啊!!这世上比无能更可恶的毫无疑问就是愚蠢了!!”
这人到底有多容易激动啊……胆小如我可不那么喜欢在喜怒无常的人手下干活,只是为了保命目前也没更好地方可去,真让人伤心。
一旁的熊王大叔听到这里多少明白了克劳戴尔想干什么,对他说:“你说的确实没错,本王也不指望什么人都能理解新东西的价值——但只是那点问题的话这家伙也算不上没法替代,你去研究院抓几个有眼光的不就完了。”
“话还没说完不是。发现这些被埋没的人才是一回事,但把他们带出来可是另一回事。比如我的至宝,如果不是我亲自出马,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把她抢来;再比如敏娜这样的特例,从研究院拉出来的学究根本没胆子也没能耐把她救出来,等通报到我这里的时候没准早就晚了。要面对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像提姆这样行动鸡贼又胆大包天才恰到好处。”
才不是!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安顺良民!熊王大叔你看我的眼神已经从不结网的蜘蛛升级到会飞的蟑螂了吧!
“你这么一说,本王更感觉把这家伙放出去太危险了。”
“都说过你爽快把阿莉雅斯给他就没事了——换个角度说吧,把阿莉雅斯放在他这样的边上,把碍眼的家伙引出来干掉,多好?”
“……反正本王不答应你也会继续找些有的没的理由软磨硬泡,不如卖你个人情。”熊王大叔说着下定决心站起身。“不过,眼线总是必需的。玛丽——”
“陛下~人家想请假生孩子~”
……
……
……
难言的沉默在房间里跳起华尔兹,我觉得在场四位男士的心情都和我一样难以言表。
“……玛丽,你刚才说什么?”
“提姆大人抢走阿莉雅斯小姐以后人家心里空落落的~仔细想想人家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亲爱的生几个孩子了~”
“……简,你怎么说?”
“是,陛下。”简的表情倒没有多大变化——或许稍有些为难,不过也只是那样而已。“作为丈夫,我也想尽量满足内人的愿望。但是为了恢复男性的功能需要靠药物调节一段时间,这期间很难保证任务不受影响。”
看来是靠药物控制了男性的身体特征啊,简,没准意外很苦命。
“要多久?”
“恢复需要一个多月、再回到现在这个程度至少要半年,我认为需要八到十个月。”
“还要算上玛丽孕期的损失,这一年就这么糟蹋了。”熊王大叔扭头愤怒地瞪着我,好像所有麻烦都是我惹出来的一样。“他们两个人空缺会造成很大损失,你必须加班加点能干多少干多少。之前说的那事你继续去办,路上本王会派人给你新活,就这么定了。”
熊王大叔说完头也不回就自己打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克劳戴尔说了句“明天再细聊”也心情很好地走出门,至于后面那对没羞没臊的恩爱夫妻请恕我实在愤于描述总之也离开屋子并带上门。
嗯,非常好,暴风骤雨已经过去,我又获得了安宁——才怪啊!虽然小命姑且保住了但是工作不是一下多了不只三倍吗!啊!对了!刚才也没说报酬的事啊!这么下去不就成了“让你活着就是报酬老实干活吧哈哈哈”的节奏了吗!明天和克劳戴尔商量的时候好歹还是要个爵士头衔吧,在这种封建社会里有没有贵族身份差太多,这可不是什么人人平等的时代。
那么,现在简单来说就是让我出去多当个猎头吧?听克劳戴尔的说法干得猛点也没关系,还算个比较轻松的活,只要把报酬问题谈拢一切都好。
带着阿莉雅斯多出来的麻烦也比其他人多不了太多,作为队里唯一的心灵治愈力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如说简直是赚到了。其他人从最近的事情看来只要阿莉雅斯向着我暂时也不会说什么,当心别触到敏娜的逆鳞就好。
结果绕了一圈最要命的还是熊王大叔,不仅是目前最惹不起的大老板、还很麻烦的被他彻底盯上了,要知道让人带着负面印象持续观察的话,大多数情况下印象只会越来越糟,莫不是只能祈祷王道转折剧情从天而降——哪有那么好的事,慢慢积累实绩吧。好在从玛丽姐那样胡来都能爽快答应看来,被他当作自己人以后日子会相当不错,还是可以小小期待一下。
好的,伸个懒腰——啊~舒服。赶紧养好身体,为我说不好有没有的退休生活努力工作。睡觉睡觉~
……
……嗯,虽然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但为了保险还是喊一声吧?
“阿莉雅斯?进来吧?”
“……非常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居然真在啊!看这姑娘扭扭捏捏地推门进来,我的内心充满难以名状的什么。
不过,算了,以后慢慢来吧。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恐怕得等我身体完全恢复咱们才能出发了。”
“那、那个……”停在床角附近再没上前的阿莉雅斯双手紧张地握在身前,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小声问道:“您的伤,是真的不要紧吗?不是当时迫于形势……”
“放心好了,和我当时说的一样,刺的位置都是事先挑好的,就算没有克拉莉丝多花一个月也能恢复。”
这个多少有点吹牛,不借助圣徒的力量止血没准会出问题,不过没必要说出来。
“……不愧是您。”阿莉雅斯到此总算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点安心的微笑。
“抱歉抱歉,一时习惯就下手了。”
“习惯?!提姆大人!您经常做类似的事情吗?!”
“唉?可能说习惯有点夸张,不过几十次总有吧?知道自己被扎哪里不会要命意外挺重要的。”
当然,还得配合当地的医疗条件和敌人的武器类型综合考量,另外如果不事先判断出对手的武器有没有淬毒就是作死了,好孩子千万不要在家尝试。
“确实……请务必也教给我!”
“可能会很疼”——这种威胁就免了吧,忍不住伤痛结果死掉更不值。
“嗯,别着急,我已经答应过会实现你的愿望了,不是吗?”
“……可能有点不知好歹,但是、提姆大人……我、真的能改变吗?”
“当然可以,”对于她断断续续吐露出的不安,需要用微笑回应,“既然你已经决定前进,我就会帮你准备道路。”
没错,就像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一样。
让你们能够从任何诡计中取胜。
让你们不会被时代的洪流吞噬。
让所有敌人都悔恨与你们为敌。
让无情世事都成为你们的助力。
即使到时我已不在。
“非常、非常感谢您!”
此刻阿莉雅斯露出的,是从未向我——可能也是从未向任何人展现过的灿烂笑容,如同将迄今为止的阴霾全部吹散般光彩夺目,充满对未来的憧憬和与任何困难抗争的勇气。
这样的话,让传奇再一次开始吧。
救世英雄的员工手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