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本来被那个金发少年消除了么？！
魏潇玥仅凭这模糊的声音，就能够清楚地判断来者何人——那个自称是“准启示者”的战士，于昨天晚上与少女进行了第一次交锋，少女在不知名少年的帮助下将其击败。
——但是此时本应该已经不存在的他居然又出现了。
少女已经基本上掌握到套路了；“跳转”两个字在第二时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同浮现的是来自这个该死的应用程序的通知。
《世界树默示录》终端。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树默示录》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这个世界早已经不是她所出生、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她早就已经明白，每当这不可思议的“跳转”发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命运之中，并且再也回不去了。但她终于意识到，能够跟着她一起来，或者说和她一样能够“认识到”这一转变的人，目前已知的只有两位：一个就是黄毛，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下次再问问那个奇怪的少年吧——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他的话。
一个东西滚到了两人的身边来，长度比两米稍微短一点，宽度也就比一棵中等的树要略窄一点。
虽然魏潇玥还没有看清，“终端”却已经识别出这是一个没有芯片标识人类！
这个人全身都是血，在雪地里一路滚过来的途中，留下了一串令人发怵的暗红色的痕迹。他的头发呈现出一半黑一半白的诡异颜色，双瞳也是一绿一红，看起来非常不协调。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了同样满是伤痕的身体，就好像在被送到这里来之前仿佛经历了千杀万剐一般。
魏潇玥并不认识这是谁。她以怀疑而警觉的目光瞟了一眼已经缩在她身后的赵蓦尘，而赵蓦尘也以迷茫而畏惧的眼光看着她，无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我们不认识他。我们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请不要再来找我们了！”魏潇玥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地喊道，同时她正在意念操控着“终端”寻找敌人的方位。
“哦？不认识？那这个网站你们总认识吧？”
就在这时，两位少女的终端页面上弹出了一个页面。
是那个匿名传送站！魏潇玥一眼就认出来了。而因为“跳转”失去了关于之前时间线里记忆的赵蓦尘自然是毫不知情。
难道是被侦测了？这个网站，应该也是某个与对方敌对的势力搭建的吧。举手无措中，她只得应付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是第一次吧？”对方的口吻里充满着嘲弄，“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你在之前几个节点干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可别以为我们也不知道呀。”
“他在说什么啊。”赵蓦尘凑到魏潇玥的耳边轻声问。
“到时候会跟你解释。”魏潇玥轻声回道。她心里清楚，或许早在赵蓦尘第一次从教室拿来粉笔向自己炫耀的时候，她们就一直在被监视；再加之那个神秘黑衣少年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在档案里肯定早就成为嫌疑人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少女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停跳了一下。
定位程序已经找到了这个信号源：就在她前方不到百米处。少女注视着那个方向，思考着行动方案，但是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因为感冒而开始模糊了，四肢也有一些酸痛、不听使唤；她似乎仍然在清醒着，但是无意识似乎更加占上风。
而就在此刻，她的眼前又一黑……
“怎么，又来告诉我我只剩三百秒可以活了？”少女又一次对着这个虚无缥缈的黑暗世界发话道。“我正有问题想要问你呢。”
又一次进来了呢，这个“幻想梦境”。
魏潇玥对这个地方的理解大概有点像刚刚升学的学生对于刚去了几次的新教室一样的感想。当然，差别还是有的——那就是这个似乎不由物理法则约束的世界里只有她，和一个至今不知道形象只闻其声的少年。
那套桌椅已经被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于是魏潇玥坐在了上次的那把椅子上，虽然它按照那个少年的话说“可能是不存在的”。
“哎呀，很惭愧，我只是来给您做一点微小的工作，姐姐大人。”声音回话了。
“比如给我续个三百秒？”
“哎呀，不要见得风就是雨嘛。我来这里是来告诉您应该怎么应用您的能力。”
“所以这就是新手教学？我又不是RPG游戏的女主角。”
“哎呀，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会告诉他们有可能。但是您不一样，因为您的位阶——”
“又是那套神奇的……那个什么……理论？”
“哎呀，世界树理论嘛。现在出了一点意外，我必须要保护您，送您回到您的位阶上去。”
“什么样的意外？”
“哎呀，如果我说世界树快要没了，您会相信吗？”
“然后呢？——还有你能别‘哎呀’了么！”
“然后你所在的这个世界，以及其它千千万万类似的世界，就会在那么一瞬间永远地消失；简单点说，我们所有的一切，包括您，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未来了。”少年突然严肃了起来
“所以一棵树跟时间与空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看来我得再解释一遍世界树到底是什么了……”从虚空之中传来了“啪”的一声轻响，大概是少年郁闷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还记得我说过位阶吧。”
“就是类似小说作者和小说角色的那种关系构成的层级？”
“是的，这样的关系构成了世界树。它是由空间的挂载构成的一个树形结构。”
“哦。”少女点了点头，脑子里面回忆着自己在离散数学课程里学习的知识点。
“那么，假如有一天一本小说过气了，它的所有的副本全部消失，也不再有任何人，包括作者本人，记得它的内容，那么它是不是相当于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不对吧，它还是让一些人度过了一些快乐的时间——”
“但是对于小说里面的角色而言呢？”
少女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些角色，本来就“并不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既然只是被幻想出来的，那么就相当于是寄宿在人们的思想里，一旦人们的思想将它们清除，那么它们就会……
“它们，会消失吧。”少女犹豫地答道。
“根据我们目前观测的结果看来，他们将彻底不复存在。”少年回答道。“还记得您的‘抹除’效果吧。这个抹除，以及那个少年的什么鬼‘幻想浮生’，从原则上讲就是这么一个原理。”
“那这个‘世界树’呢？”
“一样的。我大概应该说过，除了根节点容纳着承载一切的那个‘服务器’以外，其余的世界都只不过是意识的产物，或者准确的说，就是‘信息’。因此，如果一个世界的‘信息’全部丢失了，那么它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那《世界树默示录》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对方突然意味深长地沉默了一小会，不知是在斟酌字句还是有其他什么考量。总之，过了半晌，他（连敬语都忘记了）才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因为我那个终端，里面有一个本来叫noname的程序，后来自动改名叫做了‘《世界树默示录》终端’。它应该和这一切都有关系吧？”
“不对，等我查一下。”那边又一次传来的慌乱的支支吾吾声，让少女开始怀疑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管理好自己的事情，或者根本就是在跟自己耍小动作。
不耐烦的魏潇玥回了一句：“那麻烦您快一点哈～”，便无可奈何地趴在了桌上。
“哦，发现了。还记得那个少年吧，希望您不要相信他。”少年斩钉截铁道。
“哪个？”
“跟您通过一次话的金发黑衣少年。”
“他么？可是他一直想要保护我啊，感觉我们应该是互帮互助地才对——”
“没错，他是想要保护您，他也确实有一颗烂好人的心。只不过继续跟他扯上关系的话，您不仅仅会更加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而且迟早有一天您本人也会和他一样消失。”
“为什么会？”
“您知道他不是启示者对吧。但是他手上也拿着这么一个‘默示录终端’。使用它，他就能够通过操控那个‘服务器’强行提升自己的位阶，代价则是消耗自己的存在。我担心您也会在不经意间使用它。”
“存在？”少女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您……嗯……哎哟怎么说呢……就是……总之您就先理解为您对这个世界的客观影响能力的程度。也就是说，存在越少，您也就越趋近于消失，越来越多的人会遗忘或者忽略掉您。而当您的存在彻底枯竭的时候，您就真的、彻底地消失了。还记得他对你昨天晚上的对手射出的那只箭吧。其实就在几分钟以前，他刚刚提升了一次自己的位阶，已经虚弱得不得了、基本上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倒了。”
“啊？难怪他看起来那么无力。”少女不禁暗想。
“如果你不在场的话，他根本没有存在来射出那支能够消除‘准启示者’的箭了。你当时应该是许下了能够帮助他的愿望吧。”
“所以……其实当时是我把我的存在转给他了？”
“是的。不过还好只转让了一点点，而且现在已经基本上恢复了。但是如果他想要‘来一发大的’，你恐怕就要吃不消了。”
“知道了。话说你貌似很了解那个少年嘛。难道你和他有过什么交集？”魏潇玥回应道。
“没有什么，只不过他也曾经是我的一个保护目标罢了。”
魏潇玥见套不出什么信息来，就转换话题“那么服务器到底是什么？能够被这样操作的话，是一个电脑程序之类的东西么？”
“谁也说不清楚。因为谁也没有成功地到达那个地方去。但是显然那必须是一个有记忆的意识体。总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意识体似乎正在迅速地遗忘所有的世界；也就是说，一旦它真的彻底遗忘，我们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所以这一切为什么会牵扯到我呢？”
“根据目前的所有势力的观测结果，大家一致认为您和当前的服务器有着某种暂时无法确定的联系。因此大家都认为‘夺取’您的控制权应该能够大大增强他们的影响力。”
“所以我就是一个被抢来抢去的道具？！”少女突然激动，“那个无论是军队还是那个少年，或者说，其实你也是这多方势力中的其中之一？！”
“没办法，就是这样。我承认我也是其中一人，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是唯一一个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危险的人。我需要你的力量，但是不是为了争夺霸权，也不是为了实现私愿，而只是想要让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而不至于消失。所以您必须小心，无论在哪个节点里您都会被抓来抓去；而姐姐大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用我给您的位阶，然后保全自己。”
“你到底为什么要叫我姐姐，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个弟弟。”
“嘛……您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声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许转移话题！快点给我解释清楚！”少女激动地站了起来，猛然一锤桌子。
“那个少年马上就要来了，我觉得您也可以参考下他的意见。总之，就这样把。再见——”说罢，少女的身边便又一次出现了每次要将她送走之前出现的莫名蓝光。
“等等！”可随着魏潇玥一挥手，这蓝光立刻又破碎了。
“嗯？”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本来被消除的人又出现了？”
“哎呀，忘记跟你说了啊。这显然是因为上面有‘启示者’在保他咯。所以，你应该尽量避免交战，否则你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做无用工。那位启示者只需要一个念想，就能让你瞬间前功尽弃。”
“其实……你也是启示者之一吧。”
“无可奉告。”
“啧，真是不直率呢。”少女撇了撇嘴，“算了，送我出去吧。”
“好，那姐姐大人再见了～”蓝光又一次亮起。
当魏潇玥的视线再度清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片被白雪覆盖的树林里。
时间相对于这个世界里的她，又一次开始流动了起来；而这一次，在这个命运之中，她知道自己已经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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