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能够得到的情报只有一个......”
霍恩紧紧咬着牙关，仿佛要把牙齿嚼碎，脸上的阴沉之中少有地带着可见的愤怒。
“......班主任说，如果不能阻止五班，让他们成功......到了外面去的话，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包括已经脱离了这里的那些五班的人......”
班长坐回了座位，低下了头，神情低落，语气也仿佛变沉了几十千克。
“......会怎么样？”
“会......立刻死掉，以极其残忍的方式......”
霍恩瞪大了眼睛。
......
“......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们其实早就被他......被他们下过毒一样。”
霍恩让他的中性笔在大拇指上连着转了四个圈，还向上弹了两下，然后稳稳当当地抓在了手心。
当霍恩思考的时，有时候会无意识地作出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只不过在这节给十二人教授的数学课上，霍恩这举动就显得有点太心不在焉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原来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一节课了，和上午最后一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周末过后，对学习态度一下子就转变过来了的同学们，对于这样悲惨的一节课，完全抛弃了任何抱怨或者抵触。
心理老师不在霍恩旁边。
她说什么“要再去调查一下心理室旁边那个断开的走廊”，午休时间结束后与霍恩在教室短暂地碰了个头就匆匆离开了。
“......霍恩，你上来把这道数列大题做了。”
和霍恩气质相近的冷淡男声，没有什么起伏。
一听就能听出来是四班的数学老师。
“啊......”
沉思之中忽然被叫到名字，霍恩愣了一小下，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需多言，就算上课开了会儿小差，霍恩仍旧是霍恩。
审题同时就下笔，左手不忘推眼镜，霍恩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过就是找个规律罢了......小学生也行。”霍恩把那短短的粉笔头甩回粉笔盒，一边把粘在手上的粉笔灰拍净一边淡然地说道。
“......”
“......”
怪了，教室里静地出奇。
霍恩心里忽然嘀咕了起来，虽说这道题对霍恩而言不是什么难题，但是题里数列的通项公式要求出来还算是需要一些脑子的；这要是求不出来，后面每一问都不可能做对。
放在以往，所有人看到霍恩能够如此轻松地作出答案，不说作出什么怒拍脑门之类的夸张动作，至少一口凉气还是会倒吸的。
现在，只有齐刷刷记笔记的声响。
“......”霍恩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哪一步做错了，甚至扭头查看了一遍。
“......怎么了？你的答案是正确的。”
“......不，没什么。”
两句话都冷淡的出奇，甚至连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交谈都比不上，说话的两人都没有放一丁点情感在里面。
霍恩没再停留，迈开腿准备回到座位上，就算这些平时或许不太爱学习的家伙忽然脑子拐了个什么弯，和霍恩的关系都不算太大。
不过就是忽然开始爱学习了罢了。
别人自己的事情，我可管不着。霍恩这么想着。
突然，副班长的事情又再次浮现在霍恩心里，霍恩的心脏好像揪了一下。
“......该死......”
这......不也是副班的私事吗，但为什么自己知道后还是这么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呢？
怀着矛盾的心情，霍恩坐回了座位。
中途，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霍恩瞟了一眼前排的学生，班长附近的区域。
班长只是阴沉着脸，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引起霍恩注意的是另一些人，他们抬着头，仔细聆听着数学老师的教诲。
仅仅是这样，是不足以让霍恩的眼神停留太久的。
霍恩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东西，就算是以霍恩这样的人，不如说就是霍恩这样的人才能看出来的东西。
除了不太像是属于这个年龄的人的，对知识近乎病态的狂热之外，还存在着的......
霍恩花了许久时间才从脑海里搜索出来一个名词形容它。
“这些人......为什么在恐惧？”
......
水房，位于一楼走廊的最西边，饮水器在这里，随时都可以喝到温开水或者泡咖啡使用的开水。
学校有便宜而方便的饮料在食堂卖，所以愿意使用饮水器的学生也少之又少了，因此这个课间，霍恩仍然是独享着这个同时可以同时供七个人接水的大型机器。
“不如说......本来学校的人加起来也凑不齐三个班，所以连本来应该提供给多人使用的东西也显得这么冷寂啊。”
霍恩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吐槽。
温开水携带着一丝细细的白气投进广口的保温瓶中，与瓶子里已经放好的粉末状物体交融，随着水位线提升，淡棕色的液体渐渐冒出了轻微的热浪。
霍恩下课时从口袋里随手摸出来一袋装物体，这才想起来这袋班长给的咖啡，以及自己至今仍旧没有还那两块钱这件事。
再掏一掏口袋，从中挑选出摸起来像是纸币的东西。
“唔......一块七......”
霍恩由于他自己某种奇异的性格，把这一块七再次随意地折叠起来，塞进口袋。
不知是不是今天听见的令人纠结的事实太多了，霍恩有些难以接受，在下课这短短的十分钟里，霍恩竟然感觉有些疲倦。
看着在瓶中打着旋的黑咖啡，霍恩期待着它能给自己多一些对精神的刺激。
以及少一些对肠胃的刺激。
“......”霍恩闭上双眼，靠在了饮水机旁边的墙壁上，他不担心会不会妨碍到别人接水。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
“唉......”他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副班长那边......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这个想法就像是猫般不停地挠着霍恩的内心，从班长那里只能得到无可奉告的回应，所以霍恩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去五班亲自问问副班长。
“啊啊啊，我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多事了......”
一边自嘲着，霍恩举起保温杯刚准备小小抿一口。
“轰隆！”
巨大的响声。
整座教学楼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而霍恩手里的保温杯是确实震动了一下。
“......”
本来应该怒吼出来的情况，因为过于愤怒，竟然让霍恩说不出一句话来。
霍恩把撒的一干二净的保温杯盖上，再脱下被咖啡染湿的校服外套，若不是霍恩闪躲及时，里面的白衬衫也不能幸免。
“......”
象征性地在水池里揉了两把校服被弄脏的地方，霍恩无言地走出了水房。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可怕。
......
“哟！这不是霍恩同学吗？不穿校服上衣就在学校晃荡，还真是不羁啊~”
“......”
霍恩无视了这个说话自带波浪号的讨厌家伙，准备走回班里。
而那个被霍恩无视了的自然就是五班班长，张镜一了。
霍恩在走廊里碰见了张镜一，这是当然的，因为要想去水房就必定会途径五班。
张镜一也是才从班里出来，像是要去什么地方一般。
“啊，还是这么冷淡呢，嘛，这没什么关系......话说，霍恩同学你也的确对‘那个’今天才到的东西‘感兴趣’吧。”
“......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镜一惊讶了。
“啊？霍恩同学你不知道吗？你们的班长大人没有尽责地给你们通知么？”
这次又轮到霍恩惊讶了。
既然张镜一是这反应，就代表确有其事，可为什么班长对此只字未提？
霍恩再次回想起午休时从班长那里得到的答案。
“会......立刻死掉.......”
“唔......”
这果然和五班的计划有关吗......
“嗯，虽然很想向霍恩同学你仔细地介绍，不过刚才广播让我们每个班级的负责人去校门口集合，我们五班的班主任不在所以就由我去了，依照我的推理，大概就是‘那个’它们‘到货’了吧。”张镜一笑道：“哼哼......离上课还有时间，霍恩同学就一起和我看看去吧。”
除了和张镜一一起这样一个让人恶心的理由，霍恩没有别的理由拒绝。
用“到货”这个名词可不是什么寻常事。
和那个巨响配合在一起的话......
......
霍恩差点就要很没形象地张大嘴巴来表示惊讶了。
校门口稀稀拉拉围着八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成年人，也有像霍恩他们一样的学生。
霍恩看到里面有四班的班主任。
只不过，把其他班几乎不会谋面的班级负责人全部见过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他这么惊讶。
学校的破铁大门，塌了。
就好像某些学生天天期待着的事情一样，大门匍匐在了地上。
门卫不在。
而门口，站着一群人，不对，一队人。
他们的阵列实在太整齐了，让霍恩想起来曾经入学时那要命的军训。
大抵都是中年男人模样，只不过表情冷酷地不像人类，浑身的块头也有点超现实了。
更奇特的是，他们竟然都身着霍恩一样的校服。
“......啊！这么多人都围观着啊，讨厌呢，我和小尚的蜜月生活可不想就这么曝光啊~”
“......抱歉诸位，这垃圾玩意貌似不怎么听控制，不小心把大门踩塌了，王大爷不在真是万幸。”
阵列右边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脸冷漠的就是五班的班主任，尚老师，看起来他不在的原因就是去拉这些东西了。
只不过另一个人，霍恩看到后竟然震惊到觉得要当场眼前一黑了。
“呜......呃......心......心理老师？！”
张镜一用他独特的骚包姿势推了一下眼镜，斜眼注视了一下阵列右后方的墙角处。
“......”
他的笑容也消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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