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了眼睛。
满目皆是彼岸花,全部都是猩红色的,他感到了异样。
他看向自己举起的手,然后看向高空。
“我......是死了吗?”他自言自语。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一个声音传来,吓得他一个哆嗦,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他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转过身去,看到一个不大的男孩,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惊得张大了嘴。
因为那个男孩就是他自己,之前他也在梦里看见过他。
红莲向后退了一步,“你是什么意思?”
“从肉体层面来说,你确实已经死了,你停止了生命活动,但从精神层面上来说,你还活着,觉醒者的精神寿命比肉体寿命要长得多。”
“你是谁?”红莲又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没有动作。
“我就是红莲,也就是你,只不过,我是其他命运线上的你。”
“什么意思?”
“当人面对两个选择的时候,世界就会分裂成两个,两个世界依然会照常运行,只是两个世界的人都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情况而已。这种情况对于游离于时间之外的‘神’来说,就是不断分裂的线,你应该曾经见到过,那种树形图。”
“那......那是你弄出来的?!”红莲立刻叫出声来。
“不......那是你未来的神位所指向的能力对你当时的反馈,你的未来就是与命运线相关的。”
“未来?”
“没错,从整体的时间上来看,对于你来说,我是来自未来的‘你’,只是因为本身在命运线上的位置有所区别,所以你我的经历可能会有少许不同,但未来则指向同一个,你见到过的那个树形图,在最后的情景我不曾见过,但我想你应该明白。”
“最后的情景......是一条线分叉,然后又重新结合成一条线......那么它的意思就是......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最后都会形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对,在这个世界你自杀了,而在我所在的命运线上,我选择和利奥二世拼命,最后我还是失败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临死的时候,我才得到了密码,你知道的,那个密码来自莎莉斯特。”
“密码......”红莲又想起了莎莉斯特,不禁又悲从中来,但他强打精神,又抬起头,“那个戒指?”
“没错。”男孩点了点头,“父亲交给‘我们’的东西都是不完整的,当年母亲在‘我们’的身上设下了封印,这个封印在‘我们’半觉醒期间,都是半开状态,无法完全打开,而父亲交给我们的就是破除封印的物件,但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的身体强度无法容纳全部,因此有部分到了莎莉斯特的身上。”他沉重地说,“虽然是迫不得已,但这使得这个分叉上所有成功的‘红莲’都必须以莎莉斯特的死亡作为基础。”
“这就是莫烟说的......莎莉斯特必须死去?”
男孩仍旧点头,“我知道你很悲痛,但来到这里以后我就已经别无选择了。我也亲眼目睹过莎莉斯特的死去,我心中的悲痛不比你少,更何况我已经目睹很多次了。”
“你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把神的运作体系告诉你,这样你能够好理解一点。”男孩道,同时往空中招了招手,“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得快点。”
“世界上最早出现的神,是创造神以及一些其他的神,这些神各司其职,也一直都拥有自己的意志,没人知道他们是何处而来的,但我们称他们为‘初神’。创世完成后,世界迎来了一场灾难,这场灾难是一次非神力造成的宇宙重构,大多数的初神都在这场灾难中死去,残余的神无力支持世界,于是便将死去的神的血肉与世界融合,使得世界上出现了龙族,龙族灭绝后又出现了神魔两族,他们的血统中都或多或少的带有些初神的血统。”
“很快这些人出现了觉醒者,而极其稀少的人获得了操控些微神力的能力,他们中又有极少数的人有着独特的思维方式,于是他们便想到将神力纳入自己的身体当中,于是他们便成为了世界上第一批‘神造神’。”
“相比于初神,神造神可操控的力量要少得多,他们的举动使得他们的肉体死去,粉碎自己的存在,成为永恒的精神体。凭借神力,他们可以实现对宇宙的重构,这种重构可小可大,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就是经过无数次重新构造形成的‘现宇宙’。”
“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你看见有的人拥有‘圣咏’这种能力,他们可以凭借这种能力许愿,而只要寿命足够,许的愿就必然会实现,这是借助神力对世界进行的篡改,因此原本进行当中的宇宙就会从宇宙整体的命运线上移除,世界会转移到篡改过的宇宙继续运行,并保留其中的信息,对于其中的人们来说就是‘愿望成真’。”
红莲大概明白了一点,但与此同时也感受到一丝寒意从心中升起。
“使用神力的方式,在重构宇宙中,有‘篡改’和‘增减’两大类,基本原理相同,用‘圣咏’打个比方,篡改可以让某个人死亡,而增减可以修改世界某些不变的铁则,比如让人不会死,比如让星球失去引力,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这些我已经大概懂了,那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红莲冷冷地问,“不管怎么样,对于已经死了的我都没有用吧?现在的我也只是个孤魂野鬼而已。”
“我还需要再解释一点,成为神以后,成神者仍然会有一段时间拥有自己的意志,一旦这个时间过去,他就会变成真正的规则,作为一个钉子完全钉死这个宇宙,直到下一个成神者替换他。”
“你是说,成神以后,成神者还是会‘死’对吧?”
“对,我的意思就是说,一旦成神者死去,就失去了灵智,只是变成一条规则,即‘骨头’,我的时间快到了,所以我来找你,找到这样一个符合条件的你,我已经用了三百年了。”
“三......三百年?”
“去看所有命运线中的红莲,我总能找到和我相似的,而命运线是无穷的,我只要一直旅行就可以了。”
“这哪是旅行,这简直是苦行啊......”红莲喃喃道。
“这是我找的三十三条命运线,才终于找到你这样的,其他命运线上的你无一不是毫无意义的死去,没有供我使用的价值。”
“使用?”
“对,我希望能够和你融合,也和其他命运线上类似的红莲融合,每个神造神都可以修改一个小规则,而只要我、我们不断的寻找到其他的红莲,每一次都让‘我’成为不同方面的神,最后就能够重置整个宇宙。”
“你......”红莲又一次被男孩所震惊,“这怎么可能?!光是寻找到我一个你就已经这样了,在无限的命运线上,即使是花三百年寻到我,你也只是运气好而已!下一个......你不怕失去灵智?”
“我就是在赌,”男孩的声音没有因为红莲的话而产生些许动摇,“命运线的表现形式对于我们神来说不是绳性结构,因为神超脱于命运线和单个时间点,所以即使是某一个人,他的命运线也是交错复杂的,互相缠绕的可能性指向最终相同的‘结果’,会变成无限被重叠的可能性,最终形成的不是立体的树形结构,而是一个平面的纺锤形,因此,它是存在规律的,我用两百九十三年找到合乎条件的你,就意味着我也可能再用两百九十三年找到下一个‘红莲’,这需要的是你的融合,你的加入可以使得我免于成为‘骨头’那样的死物,能够继续在命运线之间寻找下一个‘我’。”
红莲的思考能力不差,很快他就明白了男孩所说的,但他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男孩的声音传来。
“我为什么要一直按照别人的安排去做事?”红莲头也不回,“以前的一切都是,像个奴才一样帮人做事,一直到最后......连死都不允许我死去了吗?!”他咆哮。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埃穆派拉二世!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是红莲·耐特!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我只想我和莎莉斯特好好生活,可是为什么?参军,俘虏,指挥,每次都是我所不情愿的!”
“冷静,红莲。”
“够了!”他喊道,“现在我只想死!不管怎么死都好!”
“没用的,这个自成空间由我安排,若是我想,你连出都出不去。”男孩道,“这个世界有一面镜子,你出不去的!”
红莲没有听他的话,他不停地往前走,可是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到头,最后他碰到了一面墙壁。
墙壁非常光滑,似乎是透明的,显出那面的风景,红莲顿时明白这是那面镜子,他在镜子前站定,然后转头回望四周,男孩没有跟来,他的身影在远处形成一个小点,四周是无尽的彼岸花。
红莲的手抚上那面巨大的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到无穷的苦涩。
为什么?
即使是平凡地老去......也做不到吗?
他凝视着镜中自己的眼睛,因为没有了生命活动,他失去了神族的黄金瞳和魔族的血瞳,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美丽的海蓝色眼睛,瞳孔狭长,很适合他的脸。
他忽然想起戴安娜,想起他初见她的时候,那双美丽的海蓝色眼睛,想起她向他坦白时被篝火照亮的脸,想起自己推着轮椅时她微笑的表情,想起她死去时温柔的目光和樱唇的触感......
他也想起了莎莉斯特,想起被打得半死的自己拦在她身前时她的呆滞,想起他为她讲故事时她脸上的期待,想起与她久别重逢时她目光中满含着的惊喜,想起她一次次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想起她那笨拙而又温暖的拥抱,想起她如同一个女战神一般站在自己面前拦下朗努基斯之枪时的身影......
还有妈妈......
眼泪沿着脸颊流下,落在彼岸花的花蕊上,溅起水珠,就像晶莹的晨露。
“对不起......对不起......戴安娜......莎莉斯特......妈妈......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们......所有的诺言......一个都没能实现......”他靠着墙哽咽着,软倒的身体从墙上滑落下来。
他看着阴暗的天空,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流下来。
忽然世界开始扭曲,阴暗的天空一瞬间被替换成满天的乌云,世界暗下来,雨落狂流,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身体上,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华贵的衣服被水打湿。
他又将头抬起,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身影是那么熟悉,以至于红莲的记忆当中虽然从来没有过这个男人,却也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是父亲。
爱新觉伽·埃穆派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其中仿佛燃烧着火焰,但又波澜不惊,冷冷地看着他。
“你的心太软,无法做到绝对的冷静,不能做皇帝。”男人说,他金色的眼睛凝视着红莲的脸,仿佛隐藏着什么。
忽然世界又开始扭曲,广大的世界变成一个房间,天花板上画着天使飞翔的油画,周围是圆形的雕花黄金画框,二楼黄金雕琢的窗口中投出暗蓝色的背景,下来是暗蓝色的墙壁,上面刻着复杂的浮雕,窗口的下方吊着水晶制成的吊灯,照得整个房间恍若白昼,他站在房间的中心,听见脚步声,便转过头看去。
是莎莉斯特,她被打扮得像个公主。
一瞬间他呆住,而后又热泪盈眶。可刚要上前拥抱,世界再次开始变化。
他站在一扇巨大的门前,门的两旁立着两座天使的雕塑,背后有一对翅膀,呈现出黄铜的光泽,天使手持着一根权杖,权杖的最上方是一座烛台,白色的蜡烛点亮,带来一点点的光明。
他的手按在门上,不听他的指使,直接推开了门。
世界变化,他站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脸凑在一个洞的旁边,往洞里看去,看到那边是一个房间。
房间里传来惨叫声,他看着一个握着斧头的人将一个男孩给生生砍死,他定睛去看,发现那个被砍死的男孩很面熟。
等等......
是自己的一位兄长!
他想动,可是他的整具身体都动弹不得。
忽然那个拿着斧头的人朝他这边转了过来。
世界又一次变化,他站在一条狭长而黑暗的隧道中,面前躺着一具难看而萎缩的尸体。
他仔细一看,发现那是父亲,在瞳孔一缩的瞬间,世界又开始变换——
他跪在地上,那里有无数的彼岸花,耳边传来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
“时间到了,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在这里,帮你拖住那些杂种。”
一瞬间他感到胸口仿佛顶上了万钧的压力,他呼吸困难,眼前被黑幕所笼罩,他的身体好像在向下坠落,四周开始沉入无尽黑暗,下方有一些什么光环,他坠落的身体穿过无数的光环,不知去向何处。
最后世界又一次变换,他在皇宫之中,但不知为何浮在空中,这里没有人,世界似乎天旋地转,天花板上和墙壁上金色的浮雕一眼就能够看见,有什么味道飘来,让他脑子一晕,他似乎看到无数的画面在眼前切进切出,图像,影像,音像,全部都一股脑涌进他的思想中,将一道道本已存在的规则修改,将承上启下的碎片融合......
他头很痛,痛得想把这皇宫都摧毁了,但他动不了,手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他转过头,却发现全身都没有东西。
“你的体质本身违背因果,这种体质不仅会给你方便,也会对你产生影响,它会让你的身体不受单个事件前后的命运线影响,也就是说你能够单方面修改某个事物的命运线指向,若非这种体质,我或者你都无法活下来,这是觉醒前母亲唯一留给我们的有用的东西。”男孩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随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在广大而又空无一人的宫殿内回响着,少年在宫殿的巨大门前现出身形,他一步一步向红莲走来,仰头看着他。
“我已经把你九岁前的记忆给你了,我们的命运线在九岁前是同一条,所以不必担心拼接不上。”
红莲的头很晕,他的脑中出现了无数的光景,他不敢将这些东西拼接和回忆起来,因为这样也许就不是他自己了,不是红莲·耐特了。
“为什么不接受他呢?他就是你啊,只是那是九岁的你,和我一样的你,就是因为有了那些记忆,我才得以完整,也终于不再执着于那么一点点的小事罢了。”
“闭嘴!”红莲嘶吼,“我只是红莲!红莲·耐特!我不管你是什么神,我只想当个普通人!”
“我知道,在我把那些九岁前的记忆整合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比你还要固执得多,”男孩道,“但我别无选择,红莲,我们都是有罪的人,过去的我们是那么污浊与势力,接受那种帝王的训练,把自己的手弄脏,为了权势我们会当着妻子的面玩弄其他的女人,为了权势我们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活生生折磨致死,而且连你的兄弟也期望你这么做。”
“我不管!我不管!”红莲仍然咆哮着,“那不是我!”
“那就是你,”男孩打了个响指,“你未来的命运线指向是‘命运之神’,你能够在意识存留的时间中,直接修改、移动和覆盖命运线,那意味着你必然会成神,也就是说你的选择是已定的,所以不管你现在如何拒绝,最后都必然会成神,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拒绝?那只会吃更多苦头而已,现在的你还不是我,所以不管你受到什么痛苦,都不会影响到我。”
“你......你......”红莲磨着牙齿,想要往男孩这边荡,他的手边开始凝聚出淡蓝色光芒,但总是刚集中了一点就被打碎。
“没有用的。”男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知道吗?莎莉斯特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够活下来,变得更强,她在来的路上都和艾诺请求过,但现在你在干什么?你还是那么想当一个懦夫么?”
他又打了个响指,但这时,宫殿的四周出现了一些旋转着的东西,那东西黑乎乎的,是一个平面,但里面的东西不断旋转,好像是液体,像黑洞一样。
可是红莲的瞳孔一缩,因为那看起来很像是利奥二世的魔君领域。
带着尖头的锁链从里面缓缓伸出来,朝着红莲所在的地方,射出,然后加速,像幽灵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刀刃穿过肉体的闷响。
红莲被击中,顿时发出痛苦的声音,痛觉不存在麻木和习惯,即使不久前才受到了虐待,却一点缓冲也没有,锁链直直地穿进身体,在他的肉体深处收紧。
而所有的锁链都只有一个目标——红莲的心脏。
锁链全部都穿进红莲的血肉,直达心脏,有的从肩胛骨穿进去,有的从腰部穿进去,把他紧紧地固定在空中,双手被强制抬高,就像是之前被捆在十字架上一样。
“你的命运线还指向一个终点——魔君,你知道为什么艾诺说你二十岁之前不会死吗?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你命运线的终点,且这个结果是已经被锁定了的,所以所有被选中的人都必然会成为魔君,你就是被选中者。”
“被选中者中不乏软弱的人,但一旦出现如此,那此人成为魔君的过程就必然会接受领域本身的拷打,一直到......此人有为王的觉悟为止。”男孩转身离开,“我在碰到这个领域的时候,没有接受任何拷打。”
锁链不断射出,将他的身体贯穿一遍又一遍,没有惨叫声,有的只有阳光下投到地上的颤抖的影子,和雪白地面上的血泊。
“圣座,他掉下去了,卑职亲眼看着他拔剑自杀,而且贯穿心脏,这样绝对不可能再活着了。”
利奥二世看着血渠的深处,目光冰冷而尖锐,“确定了吗?”
“我看过下面了,没有血统的波动,也没有活着的东西。”卡萨兰斯一世道。
“这样就可以肯定了。”利奥二世转过身,朝那边喊:“集中,整队!准备朝魔界内陆出发!”
十万军队开始列阵,在他的面前集中排列起来。
“现在教皇国内部可使用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即使是十万军队也足以扫荡了,所以,追随着我的各位,属于你们的荣光即将降临了!”
下方的十万军队顿时举起手中的武器,一起高喊:
“大帝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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