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的星啊!
我祈求与你同名的我能如你那般坚强,亦像你那样自由——但我又不愿如你那样只能永远孤悬于空虚星空伶仃辉映凄丽之光。
庄重繁盛,怀抱稻穗带来富饶春夏和温暖美好的普洛塞庇娜(Proserpina)*啊!
我只愿能够永远坚定不移地将头枕在那个人酥软丰腴的胸脯上,感受它舒缓绵弹地降落、升起。
当我在她怀里苏醒望着她温婉的面容时,我的心里便充满了甜蜜的温暖和快乐。
就这样静静的聆听着她轻柔细腻的呼吸,就这样与她拥抱相伴——共眠于梦幻之中。
她往哪里去,我也往那里去。
她在哪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
她的国就是我的国,她的神就是我的神。
她承受何等的苦难,我也承受何等的苦难,与她一样。
只有死能使我和她分离。
是的,只有死亡。
我曾祈求天主,希望美好的日子能一直保持下去。
但美好必然短暂,就像是普洛塞庇娜便注定会被普鲁图(拉丁语:Pluto)*掠走带入冥府一般——皆归尘埃。
当温暖美好的普洛塞庇娜被冷酷阴鸷的普鲁图掠走带入暗无天日的冥府中后,凡间便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就和我心那样只余一片死寂荒芜。
真的,好痛苦。
在那个恶魔的凝视下,我的心魂被恐惧和懦弱围攻。
它折磨她,将她在我面前撕碎,同时也把我的心一点点撕碎。
绝望扼住我的喉咙,将我拖入黑暗。
我的挣扎毫无用处,根本无法阻止扭曲尖叫的噩梦将我的心打成废墟。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刻,迪凯娥斯涅(Dikaiosyne)*的使者——巨人出现了,巨人击败恶魔,我活下来了。
但我是多么的渴望在昏迷中死去啊!
她死了,我还活着。
我是多么的渴望随她一起离开人间啊!
但她在最后却要求我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我现在还活着,就算我的感官依然饱受着那些黑暗记忆的毒害,我依然活着。
就算我现在痛苦到就像是饮下了浸泡过毒鸩羽毛的苦酒,又好似是被恶魔强行灌下格陵兰睡鲨那充满神经毒素的血肉,就算如此的痛苦,我依然活着。
啊!
我又梦到那个支离破碎的梦了,在前一分钟的时间里美好出现,然后在下一分钟里,那些美好便在忘川中沉没,被浪头打碎,被水怪和暗流拖入深渊。
黑暗浮上来了,连同我的怨恨和恐惧一起。
我不是在说胡话假话,我的每一句话每一道思绪都是发自真心,充满了最真切的爱与恨。
就在刚才,那个恶魔的仆从——由阿科斯、阿尼娅、路姵三女神组成的阿勒贡斯(Algos)*又来了。
她用粗糙的冰冷钢索将我的心再次狠狠勒成碎片,期待我露出哭泣哀求的丑态来取悦于她和她那个残暴的主子。
别做梦了,痛苦女神。
我会笑的。
因为这是她告诉我的道理,这是我最爱的同时也是最爱我的母亲告诉我的道理。
虽然我因为这个严苛的道理而越发痛苦,痛苦到真的想要哭泣,想要去痛恨,甚至去质疑母亲。
但这是她教给我的道理,我就会听从,并铭记于心。
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软弱,想要去询问天主,为什么我和母亲会遭遇这种恐怖?
为什么?
不行,我不能再露出更多软弱了,不能让那些恶魔如愿,我必须要忍住眼泪,不让它出来……
要多想想母亲的话。
“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所以不要去后悔。
一直要露出笑容,即使是遇到痛苦或者悲伤的事,最后也要露出笑容。
无论何时,这都是绝对正确的。”
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然后撑过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折磨。
等到阿勒贡斯终于因为我的无趣而气愤离开之后,宁芙(Nymph)*们偷偷的出来了。
这些在山林泉水间自由欢乐歌舞的精灵仙女们围绕着我,轻柔的为我治愈着交错的伤口,虽然我额头发迹处的那道放射状的如蛇扭曲般的伤疤永远无法被消除。
最后她们在如潮水退去般逐渐消失的黑暗的边缘,放开了她们那如纯净天籁般的优美歌喉,歌唱着即将回归到人间和我心之中的美好春夏。
……
爱……究竟是为何物?
关于这个疑问,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我知道的真理:
爱乃愚蠢,它使理性灵光黯淡熄灭。
爱为软弱,它将尊严支柱侵蚀摧毁。
爱是盲目,它把智慧书卷燃烧殆尽。
……
——因为我的母亲便是一个被爱摧残扼杀的不幸受难者。
……
下面应该说什么呢?
两年前的春天,在桑田老师的文学课上,她曾教过我一首古诗。
诗名,我已经忘记。
作者,我也回想不起。
唯有那句曼妙而又不详的诗词,我至今牢记。
“一生所托非良人,断金碎玉琉璃生。”
——非良人。
是的,那位理性、自尊、智慧的母亲,那位为了保护我而放弃了自己一切人格、尊严乃至于生命的母亲便遇到了——非良人。
她很幸运,也很不幸。
她遇到了她生命中的另一半。
但是,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因为——她等来的不是一个无所畏惧,能够为她遮风避雨的白马王子;而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将她送入黑暗深渊的无能废物。
她是那么的温柔,她是那么的耀眼,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一生都面露微笑的她,始终教导我也要微笑着面对生活的她,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结局呢?
……
皆归尘埃。
我必须要说这四个字,只因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美好如此,生命亦是如此。
在以前我最讨厌学习的那些课程中,我曾经学到了这样一个词,就和桑田老师教我的那首诗一样,在曼妙之中充满着一种不祥的韵味。
我不知道总结提炼出这样一个不详之词的睿智贤者是否拥有着和我一样的被诅咒的天赋和血统。
我曾经在无聊时,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已经不再重要,在我那被诅咒的天赋刚刚觉醒时,我曾为之欣喜欢悦,但那时还不懂事的我却忽略了母亲悲伤黯然的表情。
现在我才明白当时母亲为何面带悲伤了,只因我这天赋是背负诅咒,饱受恶魔窥视的不幸之物。
我很笨,是的,我从小就没感觉自己有多么的聪慧。
既不像是那一位与我同父异母的完美兄长那样,从精神到肉体都带有着一种如卓绝艺术般华丽冷厉的无懈可击之美。
也不像是那一位与我同样同父异母的可爱妹妹那样,受到所有人的钟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其实,我曾经享受过阳光般的母爱呵护,也品尝过自由的空气,与小伙伴们一起在花丛间嬉戏。
但是,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后,我和母亲便坠落到了由歧视嘲笑构成的深渊之中,在举族上下的冷暴力中艰难生活,在从夫人亲戚到仆人侍从的冷漠苛责中成长。
直至那一天。
尊严与自由成为了最稀有的宝物,离我越发远去。
唔,我好像越说越偏了。
对不起,我不该将聆听者当做倾泻苦水的存在的,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恰恰是我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三个字,每日都讲,每夜都讲。
我从没犯下过什么罪恶,我真的不曾犯罪,我可以对天主发誓,我的母亲也是一样。
而这也是最让我感到疑惑的地方,为什么不曾犯下罪孽的无辜者要受到欺凌和遭受如此的不幸?
我和我的母亲,为什么?
好吧,我现在只能说在某些人眼中可能我和母亲便是一种罪该受死的污秽东西。
而丧鸦嘶哑的鸣叫,便证明了这一点。
嗯,下面我就和你说说我的故事,我的过去吧。
但是到底应该从何讲起呢?
我的过去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嗯?
你想听听我的过去?
你想了解我?
好吧,就像我们从开始便约定好的那样,我倾听了你的过去,分担了你的痛苦。
现在就轮到你来倾听我的过去,来分担我的痛苦了。
那么,我就从一切开始驶向深渊的那一天开始说起吧。
我会从那个人来到我自幼居住的小镇的那天开始讲起。
下面,我就要开始讲述我的故事——我的痛苦了。
※※※
PS1:普洛塞庇娜(Proserpina)是罗马神话中的冥后,冥王普鲁图的妻子。
她实际上就是希腊神话中众神之王宙斯和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女儿——珀尔塞福涅(英语:Persephone),她被哈迪斯(Hades)绑架到冥界与其结婚,成为了冥后。
PS2:普鲁图(拉丁语:Pluto),古罗马神话里的冥王,阴间的主宰,地府之王,人们死后灵魂世界的主宰者。
原型为希腊神话中冥王哈迪斯。
PS3:迪凯娥斯涅(Dikaiosyne)是希腊神话中的正义女神。
PS4:阿勒贡斯(Algos)是代表疼痛和痛苦的女神。
由三个女神组成:阿科斯、阿尼娅、路姵。
PS5:宁芙(Nymph)是希腊神话中次要的女神,有时也被翻译成精灵和仙女,也会被视为妖精的一员,出没于山林、原野、泉水、大海等地。
她们是自然幻化的精灵,一般是美丽少女的形象,喜欢歌舞。
它们不会衰老或生病,但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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