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同鸣响的警车与救护车的笛声终于逐渐远去,原本聚众围观品头论足的民众也纷纷散开。
虽然还有人目睹到了两名警员倒地的现场,至今还对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心有余悸,不过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们,最终也只是将这件事当成餐前饭后的谈资。
“‘那个东西’处理得怎么样了?”白空竹向接到报告赶赴现场的刑警队长询问道。
由于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他的两位部下被连累至此,她始终怀着一股愧疚的心理,扭过头去避免直视对方。
“调查过了,那只不过是平常的废铁堆而已;难以想象,就是这玩意能砍伤两位身手不凡的刑警啊……”
刑警队长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虽然其貌不扬体型瘦削,但那长期工作习惯培养出来的职业性凌厉眼神,常人依然难以模仿。
“话说回来,就算是‘身手不凡’,那也只是在普通人的范畴之内。和魔法师战斗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怎么奇怪嘛。”
“……说得也是。这次的事件我已经向上级请示过,此后就由特情局全权处理,避免再将一般人卷入其中。”
“那敢情好,”刑警队长一口吐出嘴里的烟头,“好在那两个兄弟都还留着一条命,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大人物,非得揍得你破相不可——咱们都是粗俗的人,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幸中的万幸,胖子和高瘦警员虽然先后不支倒地,可“铁傀儡”的攻击,并非每一击都瞄准了要害——并不具有智能的它,只是在海之民老人的操纵之下,对面前的敌人进行挥砍而已;直刺要害那么精准的动作,大概并非它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是,两位警员依然因为过重的伤势大量出血,不得不紧急送往医院抢救,而且尚无法宣告他们已经彻底地脱离了生命危险。
面对对方的指责,白空竹深深地弯下腰鞠躬道歉:
“抱歉,特情局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喂喂喂……”刑警队长却已经嫌恶地皱起眉头来,“承担责任?你们以为你们真的神通广大到可以起死回生啊?真是的,魔法师们果然都是没有人情味的怪物。”
“啊……”
少女还要说些什么,刑警队长却已经转过身去,指挥部下对事故现场进行封锁,并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白空竹则被他们孤零零地晾在了一边,再没一个人来向她搭话。
“算啦,又没少被误解过。”
少女倒是不以为意地自我安慰道。
这边基本上不需要自己出马了。只不过,另一方面的那个男人的情况,比较令人担忧呢——
少女想到这里,轻快地跑上了楼梯。
盛咏家的门口早已拉好了隔离带,因此还没有好事的家伙进去一探究竟。可是,左邻右舍的阿姨大婶们依然都聚在楼梯上,挤眉弄眼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不管她们的诧异目光,白空竹伸手拨开塑料隔离带,走进门去。
屋里依然和之前一样凌乱不堪。风从破开的窗户吹进来,更给屋里增添了几丝狼狈的气息。
盛星繁颓唐地蹲坐在砸倒在地的床头桌上,脸色阴沉得犹如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你不一起去医院处理伤口,可以吗?”
白空竹轻巧地把拖到地面、沾满尘土的被罩搬回到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头转向盛星繁的方向。
“没问题……伤口我紧急处理过了,没有波及要害,这也算是很幸运了。”
“再这样狭窄的场合,那老先生的力量很难完全发挥出来。您能够及时地发现这一点,在普通人里面可是相当难得呢。”
白空竹发自真心地赞扬道。
“……那么,那几位遇袭的警察状况如何?”
从白空竹口中得到还算让人欣慰的答案之后,中年男子重重地舒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空竹的发丝已经被风吹得甚为零乱,不过她平时就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只是大咧咧地把兜帽盖在了头顶上。
“怎么办……从最开始不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吗?我要去他说的那个地方——或许,这是能把盛咏救回来的最后的机会了。”
“我感觉这是个明显的圈套。他的目标只不过是狙击你的性命,至于盛咏同学本人在不在那里都还是个未知数——甚至,他可能已经被带走到海之民的地盘了。就算这样,您还要自投罗网吗?”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海之民的杀手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都必然不可能留给对手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哪怕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被挑选用于决战地点的那个地方,至少也相当适合用于施展他的魔法力量;没有力量的盛星繁绝对没有获胜并且生还的可能性。
“自投罗网也好,飞蛾扑火也好……只要是还有救回盛咏的一丝可能性,我也得努力去尝试。”
一边说着,盛星繁的嗓音变得愈发嘶哑起来。
“毕竟,他可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既然这样的话,平日里坦承地直接把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孩子不是更好吗?白空竹想。
她作为特情局的成员,最初开始观察盛咏,只不过是上级所下达的指示。
虽然知道他是个缺乏母爱关怀,孤独内向的少年,白空竹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包裹着他内心的阴暗,并不仅仅因为他生活在单亲家庭。
直到与盛星繁接触,白空竹才明白,父子二人之间的隐秘矛盾从何而来。
假如盛星繁能够像现在这样,早些把自己的真实想法传达给孩子的话,或许盛咏就不必如此辛苦困惑地生活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指责他的时机;别扭的父子关系暂且留到以后再纠正,现在,白空竹首先想到的是要制止这个冲动的男人。
“那么,我现在就联系上级,再一次地请求支援;您至少也要等到准备完全之后再开始行动……”
“不,我倒不是没有那个时间——”
盛星繁站起身来。虽然他特意让动作变得慢慢悠悠,可还是牵扯到之前的刀伤,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他的事情累得两位无辜的警员受伤,倘若盛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一定会自责得受不了……”
说得也是——以白空竹对盛咏的粗浅了解,过度在意他人感受的盛咏,一定会将错误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这个男人对儿子还是很了解的嘛——既然这样,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呢?
白空竹也早就感觉到,盛星繁依然有隐瞒着的重要情报。从工作方面考虑,这些情报或许毫无价值;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为得不到父亲信任的盛咏同学鸣不平。
“所以,这段孽缘就由我们父子二人自行斩断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最终结构都由我们来承受就是。”
盛星繁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语气比之前变得稍微坚定了些。
可是,白空竹却依然对此无法认可——
“承担责任——如果是你自己的话那倒好说,凭什么要让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盛咏同学,和你一样面对和承担那所谓的责任呢?他曾经做错了什么事情,需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买单吗?”
盛星繁显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干咂了几下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道: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
“……抱歉,我好像说了有些多余的话。”
白空竹也和盛咏一样,不愿意看到熟悉的长辈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狼狈的模样。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颇感兴趣的盛咏同学的父亲——
“不,不是你的原因,”盛星繁说,“是我到现在还在以父亲自居,把盛咏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认为自己的想法都对他有益——实际上,那也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他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呢?
“一直以来,我都在自责为何没能够像发过的誓言那样保护他的母亲,现在又再次在重蹈覆辙,连盛咏都无法守住——就算真的有死后那边的世界,我也没有脸去面对死去的妻子……吧。”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的开关,盛星繁继续感慨地说道。
“正因为这样,您才应该稳重行事、保护好自己的性命才是啊!就连您都不在了的话,盛咏同学该怎么办?”
盛星繁错误地理解了白空竹的意思:“也是呢。毕竟会去那种险境营救他的,就只有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罢了。”
“您说这是什么话?”
忽然,白空竹提高了自己的嗓门。一直都笑嘻嘻地难以分辨她认真与否的少女,首次让人感觉到凛然的气场。
“就算没有总部的支援,我也要去救盛咏同学——从最开始,这件事情我就已经决定好了。”
这次,轮到盛星繁惊讶到说不出来话了。
“如果我判断错误的话,请你别在意——小姑娘,你是不是对我儿子有意思?”
“啊哈哈,瞧您说的……难道身为盛咏同学的朋友,就不能尽一下自己的绵薄之力吗?”
白空竹轻猫淡写地避开了敏感的话题,又恢复了平时那种从容的模样。
“身为特情局的精英,似乎没有必要因为工作或是任务,来陪我去送死吧?如果他是你的意中人,这倒还说的通——”
盛星繁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揶揄着面前的少女。
“单纯用‘恋爱’来描述,就太过于俗气了吧。我对盛咏同学有着更深层次的感情——用比较文艺化的方式来形容,算是一种‘灵魂的共鸣’吧。”
在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剖白自己的想法,少女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害臊的神色。
“我也曾经像盛咏同学一样,因为自己异于常人的秘密而困扰着。不知道该怎样去亲近他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不过,有一个人曾经非常努力地教会我该怎样在这个严苛的社会之中生存下去——并非作为魔法师,而是作为‘人’。”
“……”
盛星繁沉思片刻,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所以,当见到盛咏同学的时候,我轻而易举地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假如他继续这样下去,他或许会像过去的我相同,逐渐沉沦于黑暗之中——所以,既然亲人做不到‘拯救’他的话,就让我来亲自做这个引路人好了。”
说罢,白空竹露出了两排洁白的虎牙。
“怎么样?听起来很伟大吧?我可不是故意要炫耀自己的哦。”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乐观情绪所感染,一直以来都愁容满面的盛星繁也不禁莞尔。
“……好吧。如果盛咏能够早点察觉身边有这样为他着想的人,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大概也能自信起来,进而变得坚强一些吧。”
“盛咏同学是个很纤细的人,如果我直接去和他说‘我要帮助你’之类的话,他反而可能会无所适从吧。再说,我毕竟也是女生,还是要保持着应有的矜持才对——”
“我儿子太过迟钝,真是让你头疼了。”
盛星繁挠了挠欠打理头发,皮屑立即像雪花一样四散开来。在年轻女孩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缩起了脖子;只是对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个邋遢大叔的失礼行为。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迟钝的盛咏同学,终究也会有开窍的那一天。在那之前,还请您为我保守秘密好吗?”
“呃……没问题。”说到这里,刚刚略感轻松的盛星繁又忧心忡忡地捏紧了拳头。
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是否还有“未来”可言?就算得到了白空竹这样的强援,能否与海之民杀手战斗取胜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是把盛咏安全地救出来——从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事已至此,唯一能依靠的底牌就是——
盛星繁满是胡茬的下巴,不规则地抖动起来,前额也爬满了深深的抬头纹。白空竹也看出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心里斗争,只是不知道直到现在,他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事情。
沉默半天,盛星繁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我一直觉得盛咏如果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必将对他以后的生活,甚至心理与人格造成影响。就算这件事难以隐瞒他一辈子,总好过他在年纪轻轻时候就了解到自己身上背负的命运,进而崩溃到无法自拔得好。”
“……您所隐瞒的情况,有那么严重吗?”
白空竹莫名其妙地问道。关于盛咏母亲身为海之民的事情,她早在盛咏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已经通过盛星繁之口了解到了。既然他没有在这方面对自己多做隐瞒,也就证明他的担忧并非来自于此。
“没错。如果这次想要取胜,或许必须要借助盛咏的力量——本来就属于他,真正的力量。”
“盛咏同学……真正的力量?”
白空竹愈发糊涂了。盛咏所拥有的魔法,应该是瞬间爆发令其本人行动加速才对;在她的认知之中,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可能拥有两种或以上不同的魔法性质。
而且,那位老人觊觎已久的,正是盛咏现在的“超加速”魔法;难道他那所谓的“真正的力量”,竟比海之民所谓的“第四之圣者”还要强大吗?
“魔法师在常人的眼里等同于拥有可怕力量的异类;可是,盛咏真正的魔法,哪怕是放到魔法师的范畴里,也足以称之为‘怪物’。”
盛星繁直到现在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对面前的少女坦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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