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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银消散

浮银消散

青城,是个很美的地方,也许自古以来,这里的人都延续了这种古老的生活方式,即使到了现在这个钢铁围城的时代,也丝毫没有什么改变的意思,粗大的树干撑起了无数屋房的重量,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少年走在人群中,背上背着一柄不知名的刀,粗细约莫两指宽,厚度不知,却很有质感,刀柄上没有装饰太多花纹,却简单到岁月流淌在旁。

不过尽管如此,周围的人来人往,即使有人路过他的身边,也不会有什么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仿佛就如同一个幽灵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啊......那么躁动,会出问题的。”

似乎是感到背上的刀有些不大安静,少年停下来,右手摸到刀身上,安抚般自语着。

路的一边,宽大的碎花袖袍洋洋洒洒,来人不见脚点地,飘着般横渡于离地三寸高,正是相对着这背着长刀的少年。

两个平静若复刻的面容刹那交错,却没有什么相互的言语,皆似未看见般匆匆而过。

“我不太喜欢那个人......”

良久,少年才将那紧紧攥着的拳松开。

“呜......”

刀声呜呜,似在哀鸣,又有些不甘。

莫名很少出门,却总是需要去做点什么,也许人类社会里会有些繁琐的事情,但只要跟临夏没有关系的话,他便不必理会,青城很大,却也挡不住咫尺天涯,他来过,带走了需要带走的东西,留下一个孤独的影子,背着一柄老刀惘乱地徘徊着。

比起莫名来,临夏的生活却简单了不少,渡给浮银们的力量起了作用,它们很快好了起来,依旧载歌载舞,只是临夏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流逝着。

“大人~今天也是很棒的一天呢。”

这是那只领头的浮银,它总是元气满满地和自己聊着天,从天上到地下,有什么就聊什么,而且,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而其它的浮银们也会很开心地回应着,附和着是啊是啊。

临夏没有继续去学校上课,在他看来,比起学校的生活,也许这样的生活更合适自己。

“大人,为什么太阳会发光呢?”

它们喜欢问些有些天真的问题,也许这便是它们的性格吧。

“大概......是因为它在燃烧吧?”

临夏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猜测了一番。

“啊~是啊,就如同大人您呢?”

“哪有把太阳比作我的说法呢?”

临夏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哦~太阳,对于我们而言。”

那一刻,临夏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大人~那月亮呢?”

“啊~只是折射了太阳的光吧.....”

“星星呢?”

“啊哈?”

但是和它们呆在一起的日子里,真的很开心。

......

日子一天天的过,就算是快乐,终究也是有所停留的吧?在这一天,或者说,那一天......

“大人~今天又是很棒的一天呢!”

“啊~是啊......”

“唔......大人,太阳,为什么......会发光呢?”

“诶?”

没来由地,临夏的心如同揪住一般绞痛着。

“这个.....你有问过的吧?”

“啊~是吗?哈哈,还真是健忘呢。”

“那......那......月亮呢?”

“这个......你也问过.......”

“星星......星星呢?”

它的语气有点可怜,近乎哀求。

临夏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搭在了它的身上。

“对不起,大人......”

浮银们有些失落了起来。

“......”

临夏沉默着,不知作何回应。

“其实,就算是大人将力量过渡给我们,也只是让我们生存得更久些罢了,身为妖怪的意义已经消失了,我们的印记,也终究会消失.....”

“我们会一点点地失去记忆,从最开始的过去,慢慢......”

“一点一点......”

“但是,大人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对于我们这些不被注视着的小妖怪而言。”

浮银们都在诉说着,失去了往日七嘴八舌的活力,一句句沉重着临夏的心。

“我们......我们不想让大人伤心。”

“所以,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请大人务必快乐起来,我们不希望大人不开心。”

“大人请答应我们。”

.......

“......嗯。”

临夏微微眯起了眼睛,晴天的阳光有些灼眼,但在眼帘合上的刹那,眼角分明划落了一滴特别的光亮。

来不及品味那滴滋味,浮银们围了上来,它们比往日更活泼了,天南海北,眼前的,身边的,有什么,就聊什么。

一如既往地,它们问着有些重复的问题,但临夏不在意,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他都会笑着回答。

岁月流淌着光阴交替,又不知走了几个轮回。

“大人......太阳,为什么,发亮呢?”

“因为,大概是因为他在燃烧吧。”

“那....月亮.....月亮呢?”

“它折射了太阳的光吧.......”

“大人.....太阳.....为什么.....”

“大人......晚安.......”

......

“今天依然是很棒的一天呢......”

“啊大人......你是?”

终于,就连临夏的样子,也不再记起了........

“太阳啊,因为,它在燃烧啊,所以才会发亮......”

“诶~那月亮呢?”

“月亮折射了太阳的光哦。”

“那星星呢....”

“哈,这个的话....啊,对了,能跟我说一下你们的大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啊,大人?大人是......”

小妖怪们面面相觑,有得思考,有得打滚,还有的......

“啊~大人.....大人就是大人啦,很温柔的大人啊。”

“是啊是啊......”

“大人就是大人哟......”

“像太阳一样.....”

......

“很温柔啊.......原来,我在你们心中......”

那一刻,临夏终于流下了泪,那味道,咸咸的,有些怀念,又有些悲切。

“啊~你怎么哭了?”

“为什么哭啊?”

“哭起来很难看的啊......”

“但为什么......”

“好难受。”

“难受......”

骤然亮起的光,似乎点燃了什么,每一只小妖怪们都要裂开了一般,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

眼前,只剩下了一只,仿佛活在一个纯白的世界中,正与临夏面对面着。

“大人......”

那一瞬间,临夏仿佛走过了它们的一生,那是一个有些破旧的老坛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但似乎是年代久远,泥身不腐,终于孕育出了一些不太聪明的精灵。

坛子不会说话,但精灵们知道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带着这坛子,它们走过了很多的地方,青翠着草原的山坡,流淌不息的河川,还有车水马龙的都市。

有一天,它们带着坛子顺着河流,希望看到大海,可却被别的妖怪冲散的阵型,坛子被吹走到了视野之外,它们彷徨了,想要找到坛子,却终究没有办法再找到,失魂落魄地走到了那样的一条巷子中......

一切就如同早已安排好一样,相遇,相识,被救下,终究在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愿望。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就这么消失啊。”

“你们......”

“啊,其实,在走进那个巷子的那天,我们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意义已经结束了,那个家.....已经完全破碎了吧?”

它笑着,没有伤感,只有些许怀念。

“但是啊,在那之后却跟您相遇,真是太好了。”

“其实啊,大家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就算是记忆消失之前,都各自留存了一份下来,想着,就算是消失,也要好好和大人您道个别。”

“大家啊,都很舍不得大人您呢,您总是那么温柔。”

“大家.......”

临夏感觉鼻子有些酸,眼角不争气地流下些甜涩的点滴。

“大人,我们不能再陪着您了,但是,如果我想.......”

小妖怪移开身子,那里,赫然正伫立着一颗巴掌大的蛋。

“虽然很任性,但是,也只有这一次了,没有我们在的日子里,也希望大人能开心的活下去呢,所以.......所以.......”

小妖怪面对着那颗蛋,身后有它最喜欢的人,却再也没有回头的勇气。

“请带着我们的这份心情......”

“拜托了!大人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拼了命地喊出最后的愿望,尽管面对的仅仅是一颗尚未临世的蛋,也许身为小妖怪的命运,就是如此弱小,但它没有后悔过,它和它的兄弟姐妹们,正是因为弱小,才相遇了,有了那么值得珍惜的回忆,尽管不在了,却也没有后悔,把这份心情,借由这颗蛋,延续下去。

妖怪有眼泪吗?

往后的日子里,临夏问过莫名,也问过许多人,答案是——没有。

也许飘散在空中的,只是那印记消散后最后的一丝妖气吧,只是,散得让人太过心痛。

消失了,一切.....

临夏很久都没有动过,等到再回过神来,双眸早已被泪水浸湿。

“咯嚓——”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那颗伫立着的蛋,裂开一丝缝隙。

“呐.....大人,太阳,为什么会发光啊?”

“像大人一样呢,太阳.......燃烧着自己.......”

再会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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