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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亚德之死

第一章:亚德之死

阴冷,昏暗,始终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这便是这座死灵宫殿给露西最最深刻的印象。徘徊在死灵宫殿二层楼的长廊之中,露西一时有些迷茫。微弱的烛火飘忽不定地摇动着,注视着那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熄灭的光亮,露西的心中忐忑不安。

整条长廊之中一共有一百多个房间,面对这一百多个房间,露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她仔仔细细地一间接着一间搜查过来,但就是没有诺亚的踪迹。直至现在,露西还没有探查过的房间只剩下两间了……

会是在亚德那里吗?

露西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可她同时又想到亚德的任务是拖住安德烈,从而给自己争取时间能够带着诺亚从这座死灵宫殿中撤离。所以,如果是亚德发现了诺亚,那还真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尽快把这里全部翻个底朝天,然后去支援亚德吧——

露西如此想着,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和之前一样,房间之中弥漫着腐臭味,令身处其中的一阵作呕。或许是已经在这些房间之中寻找得太久了,露西也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她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间之中黑暗的区域,用只剩下一半的星魅剑四处探索着,可最后的结果却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个房间,空无一物。

还剩最后一个了啊……

走出房间后,露西凝视着走廊尽头的房门,在心中发出了感叹。

露西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天晚上卡瑟在贫民窟中提及诺亚时那痛彻心扉,潸然落泪的样子。露西从来没有见过诺亚,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诺亚,但是她却十分熟悉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因为卡瑟一直在说诺亚的事情,不管是成为王之前还是成为王之后,不管是诺亚优点还是诺亚的缺点,不管是和诺亚在一起痛苦回忆还是美好的回忆。重复的事情,卡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像是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一般,用自己的全部力量甚至是灵魂来铭记这个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生命的少女,铭记这个将他彻底改变的少女。

老实说,露西感到非常妒忌……

在她的眼中,卡瑟是裁决王,是自己所憧憬的对象,却也是自己无法触碰的存在。其实,别说露西了,就连那个常年陪伴在裁决王左右的里莎都无法知晓卡瑟真正的内心,他的心就像是死了一般,毫无生气。

“没有办法,因为诺亚早已在卡瑟的心中扎根了。诺亚为了卡瑟而死,死亡造就了一个最完美无瑕的诺亚,一个无人可以超越的诺亚。她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卡瑟的心中,而这不论对我,还是对卡瑟来说,都是一个诅咒。这份诅咒令卡瑟再也不会喜欢上除了诺亚之外的人。”陪伴了卡瑟三年之久,面对这个问题时,聪明的艾伦斯诺特家主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的双眼仿佛含着泪水,但她的嘴角却始终挂着笑容。这三年来,里莎一直如此。将所有的痛苦吞进肚内,将自己的情愫封存在心中,从不奢求卡瑟能够给予自己什么,仅仅只是为了让卡瑟能够幸福而活着。

所以,露西非常疑惑,这个叫做诺亚的女孩到底有着如何神奇的力量……露西很想用自己的双眼,用自己全部的感知去亲自领会诺亚这个人的魅力。

一定要找到!

想到这里,露西不禁握紧双拳,她朝着最后的房间迈出了步伐。

“但愿她在里面……”露西深呼吸了一次后闭上双眼,用力推开了木制的房门。

没有……臭味……?

还有一点点光亮……

难道说……

察觉到这间房间与众不同之处的露西兴奋地睁开双眼——

明亮的水晶灯,宽敞房间,松软的地毯,这里并不黑暗,也不是空无一物,这里像是一间卧室。在卧室的最中央放置着一张以白色为主基调的大床,床上沉睡着一名黑色长发,肌如白雪的美丽女孩。

露西不知道诺亚的相貌,但看到那个女孩的瞬间,她的心中却突然诞生了一股冲动。这股冲动告诉露西,这就是她一直想要见的人,她们这次任务的解救目标,诺亚·阿诺,或者说裁决王后,诺亚·亚兰多。

露西轻手轻脚地小跑到诺亚的身边,她先是用手搭上诺亚的手腕,测试诺亚的脉搏,接着又检查了一下诺亚身体的其他位置,确认诺亚是否受伤。一番打量下来,露西可以自信地得出一个结论,诺亚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遭到安德烈的虐待,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创伤,呼吸也十分得平稳。现在她就只是甜甜地沉浸在睡梦中罢了……

这下可以交差了……露西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瞬间的精神松懈令露西脚步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坐在被红色的优质地毯所覆盖的地板上,露西望着诺亚那绝色的面容有些出神。

在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之下,即便同为女性,露西却也被诺亚的睡颜所深深吸引了。沉睡着的诺亚是那么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一件艺术品一般,美得令人窒息。这就是裁决王所深爱的人啊,露西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诺亚小姐……诺亚小姐……”

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之后,露西也意识到时间可能不多了,她赶紧展开了下一步的行动。她轻轻拍打诺亚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呼唤。诺亚发出了几声呻吟之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您,您醒了?”

“我……你是谁!”

看见脸上沾满了血迹,浑身泥泞的露西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惊吓令诺亚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从床的另一边滚下,以床作为掩体,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露西。

“诺亚小姐,您不用害怕,我是来救您的!”

“等等啊……首先,我是雅思琳, 不是诺亚。我体内叫做诺亚的那个人格早就已经陷入沉睡了,所以我也不想自己被当成她。你必须称呼我为雅思琳,而不是诺亚。其次,你是谁,为什么要如此冒昧地闯进来。”

“雅思琳……双重人格的事情是真的吗……”

听了雅思琳的说辞之后,露西虽然倍感震惊,但终究还是接受了。在出发之前,艾米就早已经将诺亚和雅思琳的事情全盘托出,露西起初并不相信,但亲眼见识到之后,她也不得不相信了。可不管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诺亚还是雅思琳,她都是自己要营救的目标,而且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自己多逗留一分钟,就会给亚德多增添一份危险。

露西,选择了强硬的做法。

“那么不好意思,雅思琳小姐,要得罪了。关于我的底细,我会慢慢在路上跟你说的,现在你必须跟着我离开!”

“你!你以为你可以随随便便地带我走吗?虽然我知道我现在正在敌人的大本营,但我也不能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啊。你要知道,我是看你还算面善所以没有使用魔法。如果你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壮汉,我早就对你用幻觉魔法了。”

“唉!我的名字是露西,我的真实身份是裁决王麾下隐秘部队,裁断十二剑之一,鬼魅之星狐。我现在的身份是辉迹公会的一名冒险者,也是加入了辉迹同盟,要与魔龙王决一死战的一名战士。现在我的同伴正在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拖延时间,所以我们不能再聊下去了!”

“诶诶诶诶诶诶!”

没有等雅思琳同意,露西便拉着雅思琳的手跑出了房间。急促地的脚步声从台阶上落下,几分钟后露西和雅思琳来到了死灵宫殿一楼的大厅。

理所当然的,亚德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很急吗?怎么现在又停下了?”看着在大厅中用目光搜寻着什么的露西,雅思琳侧着脑袋发出了疑问。

“我在确认我伙伴的安危。”

“你可别告诉我,你的伙伴要拖住的是安德烈。”

“正是!”

“没辙的没辙的,到时候你的伙伴被安德烈控制了突然冲出来对我们大打出手就不好了。”

“我的伙伴,亚德他不一样!他的精神力足以对抗安德烈的魔法。”

“哦?亚德·凯莫斯吗?”

“怎么!你认识!”

“当然!其实你刚才报出辉迹同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来救我的人了。我可是帮助过你们辉迹同盟的人哦……对于亚德先生我也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是他的话,对付安德烈可能还真没什么问题。那么我们就走吧……”

“可是……”

“怎么?你们有约定过在这里会和吗?”

“不,并没有……反而亚德跟我说的是,让我救出你之后直接离开,那边由我其他的几位伙伴接应。”

“那就走啊……”

“我始终觉得很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露西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不觉额头已经被冷汗所濡湿,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紧紧握住那折断得只剩下半截的星魅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亚德先生真的遇到麻烦的话,你就算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添乱而已。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不然亚德先生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这次的轮到雅思琳抓着露西的手向外逃窜了,尽管心中还是被不安所笼罩,但或许是刚才雅思琳那番话的关系,露西最后还是踉跄着跟上了雅思琳的步伐。

走出了死灵宫殿,躺倒门前的三具尸体引起了雅思琳的注意。其中一具血肉模糊,只能看出大致的体型,但已经完全看不清他的模样了,而另一具则是血肉尽失,只剩下骨骼和一层皮的干尸,最后一具还算是死得体面,至少是留了一具全尸。可不管是认得清样貌的还是认不清样貌的,雅思琳都能够轻易地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鲁尔,艾德文,卢克……”

雅思琳带着哭腔喊出了这三具尸体的名字。

“是……你们干的吗……”

“不,你知道的吧,是影龙王干的……”

露西轻拍着雅思琳的后背,回想着亚德在进入死灵宫殿前对自己说的话。露西身为裁断十二剑,杀过无数的人,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坏人,都是对卡瑟,对佩奥斯不利的人,所以露西在铲除他们的时候丝毫没有带着悲悯之心。但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露西的心却也被触动了。

“他死了,但是他醒了……”当时亚德对着卢克的尸体如此说道。

自己至今为止所杀的人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必须杀死的恶徒,又有多少只是受人指使和控制,或是被人要挟,或是有着可怜之处的普通人呢?想到这里,露西便感觉头皮发麻,她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她也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了,她拉着雅思琳朝着亚德来时的方向跑去,奔向他们最后的终点。

因为亚德还在这座死灵宫殿之中苦战着,为了同伴们而苦战着!有时候,生与死的问题其实不必太过纠结。奔跑的过程中,露西攥紧了拳心,她知道从她宣誓成为裁决王的剑的时候开始起,自己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拯救总是伴随着牺牲,可能是敌人,可能是陌生人,也可能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奇洛的笑脸再一次印刻在了露西的脑中,想到那个默默陪伴着自己,甚至豁出性命保护着自己的傻瓜,露西露出了微笑。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喂喂!露西小姐,我快跟不上了!我的手腕被你抓得太痛了啊。”

“再坚持一下下啊,马上就要到了。你多少也能算个冒险者啊,尽量跟一下吧,我的同伴就在前……”

“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打断了露西的话,作为朝夕相处的伙伴,露西很容易就辨别出,这是艾琳的声音。那个总是冷静缜密的艾琳,那个不可一世的战剑妃竟然发出了这样的惨叫,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有碰到了什么棘手的魔物了吗?无数的可能性从露西的脑海中闪过,她转身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住了诺亚,用自己身为一名剑士所锻炼出的最快速度向着集合的地点进发着。

没有打杀的声音,也没有战斗的声音,有的仅仅只是哭声。

那哭声并不属于一个人,是来自好几个人的哭声,而且哭得是如此得撕心裂肺。

到底发生了什么!

露西一路向前,她将刚刚恢复的仅存的【命】集中在双腿上,做出了最后的冲刺。

破开迷雾和黑暗,映入露西眼中的是一个深紫色头发的高大男人,男人的面前是艾琳,艾米和克莱尔三人,三个人全都跪倒在地上。艾琳的怀中正抱着一个人,而刚才自己所听到的哭声便是由三名同伴所发出的。

“哦?来了啊……”

深紫色头发的男人冲着露西礼貌地笑了笑,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雅思琳的身上。

“影龙王……”

看着在自己的面前诡秘地微笑着的影龙王沙德尔,雅思琳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全身麻痹。这个人的到来就意味着——

死亡。

怎么会这样!这家伙应该是在魔窟最深层为魔龙王的复活而忙碌才对,而且现在是魔龙王复活的关键时期,照常理来说他是不可能回出现在这里的啊。

难道说……

魔龙王,已经复活了!

“哦呀呀呀,雅思琳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瞪着我嘛,你要知道我如果想杀你们的话,我早就动手了。今天,我的身份可不是杀手,只是个送东西的而已。”

“送东西?”

露西先是一愣,之后便很快意识到沙德尔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她顺着沙德尔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看向倒在艾琳怀中的那个人。尽管不愿相信,但不论露西眨几次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他们的公会长,亚德·凯莫斯。

“我今天是特意来归还亚德先生的尸体的,当然还有这把已经碎成渣的真红剑。毕竟赤龙王的力量对魔龙王大人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啊。没办法……”

沙德尔伸手朝着虚空中一探,一道深紫色圆形的大门便在艾琳的身边打开,大门之中掉落出的是真红剑的碎片。原本呼吸已经渐渐平稳的艾琳,看到了那黯淡不堪的真红剑,又看了看怀中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冰冷的亚德,又一次放声大哭。

“你们要记住,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是亚德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一条命换你们这么多条命,这已经是一笔很赚的买卖了。”

“我艾琳·艾伊路佩斯,自宣誓成为佩奥洛斯冒险者的那天起就没害怕过死亡。你要我的命,我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你,但是你要把亚德还给我!”

艾琳咆哮着将身边大明剑舞所有的光剑升入空中,朝着沙德尔刺去,但沙德尔只是随手一挥,便将所有的光剑都捏成了粉末。身为剑士的其他几人都没法察觉,但身为魔法师的艾米和雅思琳都知道,刚才沙德尔是一点花哨的技巧都没用,硬是用自己那几乎是无穷大的魔力震碎了大明剑舞。这是等级的差距,是人数或者战斗技巧无法弥补的差距。影龙王沙德尔,现今魔龙王手下最强大的使徒,存活了六百年的古老魔物,他的力量已经成长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只要他想杀,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掉这里的所有人。但是他走了……

“为什么要放过我们……把我们全部杀掉你不是更赚吗?”

“我的事情也是很多的,没时间在这里跟你们浪费时间。而且……”

沙德尔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只是一边放肆地大笑着,一边渐行渐远。

顷刻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连哭声都不复存在……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影龙王虽然没有杀死他们,也没有伤害他们,却带给他们在这之上的东西——

那就是绝望。

或许他不杀,正是觉得如此绝望的表情非常的令他赏心悦目吧。

艾琳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她轻轻地吻上了亚德的额头,随后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悲伤,难受,自责,世间所有的词语都无法表达艾琳此刻心中所郁结着的情绪。

因为,她最爱的男人,那个无数次带给她奇迹的男人——

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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