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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昼

第四章:昼

“位于佩奥斯中心区域与南佩奥斯区域接壤地方的小镇就是我的家乡。那是由卡伦尔农庄为中心发展衍生的城镇,智慧而又善良的父亲经营着农庄,并且有了一大笔财富。父亲并没有坐拥着自己家中庞大的资产而懒惰,他还是一股既往的勤勤恳恳,还会时不时接济贫困的人们。渐渐的,农庄里的仆人们也变多了,聚集的商人们也变多了,一开始只是个集落,后来就发展为了小镇。而作为父亲的子女的我,也深受镇上人们的喜爱。”

昼静静地将头靠在树上,用着舒缓而又轻松的语调叙述着。

“这是我还被称为哈维斯·卡伦尔时候的故事,我的父亲有两位妻子,我和夜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而凯娜则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不过说来也奇怪,小时候我总是和身为亲妹妹的夜争吵不断,但是和凯娜姐呆在一起就会感到很快乐。身为唯一的儿子,我有着作为农庄继承人的使命,但父亲并没有因此就溺爱我,反而我的地位在家中一直是最低的。我的母亲是一个有些笨但是温柔的女人,虽然时常照顾和安慰我,但也支持着父亲锻炼我的这一决定。”

昼睁开眼睛,卡瑟发现那只被黑曜虫侵蚀的眼睛清澈无比。虽然半边的身体仍然是黑曜虫的样子,但是黑曜虫最初寄宿的那只眼睛却变为了深邃的黑色。

“昼,你的眼睛!”

卡瑟,有些欣喜地叫出声,但是昼却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有点沮丧。

“你还真是能高兴的起来啊,这说明黑曜虫已经不需要借由寄宿在我眼睛的部位汲取我的生命,我们已经开始同化了!”

昼慢慢地举起右手,原本人类柔软的双手从指尖开始慢慢覆盖上红褐色坚硬的虫类甲壳。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旦我和夜发生争吵,父母总是会偏袒夜。小时候的我真的很不理解,恨透了这个妹妹。只有姐姐凯娜一直在我最气愤的时候陪伴着我,比我年长的姐姐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可却总是为他人着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特点,姐姐总能明白我在想什么。她告诉我,有关感情的一切,告诉我父亲和母亲这样对待我的理由。”

昼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平静,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在将要被黑曜虫吞噬的这个时间点,昼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脆弱。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姐姐,这个在父母死后唯一理解我的人,也被马修带走了!混蛋!”

昼的身体看起来很虚弱,却仍然使用着全身的力气敲打身后的树干。

“姐姐很笨,在农庄里什么都做不好。种植作物会让作物死掉,照顾家禽会让家禽跑掉,帮忙做饭的时候还会引发火灾。虽然父亲没有表现得很失望,姐姐的母亲却很焦急。但是这样的姐姐却是儿时的我唯一的依靠,因为姐姐很温柔。她经常照顾农庄里仆人的孩子,让他们和我们一起玩,她虽然什么都做不好,却出人意料地让大家都喜欢着她。即便是在我们三人被马修捉走,她也站在我和夜的面前,明明是连农活都做不好的笨蛋姐姐,怎么可能掌握得了魔法呢?”

昼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卡瑟预感到昼的心中有什么正在随着身体被吞噬。与黑曜虫同化,就意味着意识和记忆都被夺去,昼一定正在通过这种途径来保留住最后存在于心中的一丝丝温暖与光明。可是这种对于将要失去事物的留恋,却让昼感到了成倍的痛苦。

“最后凯娜死在了临界王的剑下,凯娜·卡伦尔消失了,现在马修甚至要让夜也离我而去,这让我怎么办啊!”

“你小时候不是最讨厌夜的吗?为什么现在却这么照顾这个妹妹呢?”

“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啊!某一天,父亲让我们三人去农庄西部的果林采摘水果,我家的农庄面积不小,那片茂盛的果林也是如此。为了报复这个整天和我作对的妹妹,我故意把夜丢在了果林里面,在回家前这件事情被凯娜姐姐察觉到了。温柔的姐姐突然变得无比严厉,用焦急的眼神怒视着我。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察觉到自己是有魔法的吧,为了找到夜我强迫自己回想与夜一起经过的道路,最后身体不知道怎么了就移动到了夜的面前。”

昼想到这里,用手擦干了泪水,露出了笑容。

“这下,凯娜姐同时弄丢了我和夜两个人都急坏了。她在果林中大声呼喊我们的名字,就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必须作为一个哥哥去弥补我的错误,去保证我的家人,我的妹妹的安全。事实上,当我站在夜的面前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哭红了眼,紧紧抱住了我。牵着夜的手,我顺着姐姐的声音找去,终于与姐姐会合了。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那一天的星空不知道比这死气沉沉的冒牌货真实多少倍。”

昼带着不屑的眼神,看了看头顶的夜空,然后感到一阵晕眩倒在了地上。从阴暗的树影下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之中,卡瑟清晰地看见了昼身上的异样,情况不容乐观,昼的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虫类的脚。刚才昼的晕眩是因为背后突然伸出的翅膀导致的,现在的昼只有头部没有被丑陋而又臃肿的虫甲包裹着。

“我有事情要拜托你,卡瑟·亚兰多。”

那一天晚上,这个男人这样向卡瑟请求着。

“现在已经不是能否保全我生命的问题了,如果我不死,如果马修不死,我们将无法走出这一循环,夜也得不到拯救。黑曜虫已经开始加剧蚕食我的身体,可能今后你的对手不再是我,而是这个恶魔。值得庆幸的是,以它的智力无法使用【艾塞克·菲涅尔的秘典】,但是黑魔法基础甚至更加高等级的招式会变成它的武器。请你一定要将我打败,不过还有个条件就是不能一击将我歼灭,我必须要有残余的生命力发动最后的魔法来保证你将夜救出计划的成功。”

现在昼当初所说的话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卡瑟将手放在了剑上。

“很好的表情,卡瑟·亚兰多,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在我仅有这十几年的人生中,只有儿时的那一点回忆是值得保留,我已经回顾了至今值得回味的事情。凯娜姐姐对我的温柔和理解,以及即使到最后都没有说出的那句‘姐姐,不要走’,我无法将我的悔恨哀伤和留念传达给她,不过现在看起来是可以了。还有夜,我真的很担心她,接下来的事情能否成功关键在于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昼的左眼慢慢变为粘稠的深红色,整个脸部也随即被虫甲覆盖,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在述说着不舍与生的渴望。

“可以的话我真想亲口说出去,但是还是请你传达给夜吧!好好活下去,我爱她!”

最后的话语尖锐而又粗糙,似乎是从黑曜虫的喉咙里发出的,但是那心却是干净的。

黑魔法师昼,并没有那么恐怖。他肆无忌惮地使用着自己如同地狱一般的力量,心里却是紧张万分。不是那么的无敌,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着,每天都在害怕着自己的死亡,害怕着自己的失败,害怕着自己的妹妹会遭遇不幸。被卡瑟誉为最强魔法师的哈维斯·卡伦尔,至今的战绩一场未败,所有的对手都能够轻松解决,却无法击败赐予自己不幸的人,这或许就是世间最大的不幸了吧!

留恋着自己的姐姐,深爱着自己的妹妹,也会去粉色装饰的冰淇林店里为自己的妹妹带来礼物。会一遍又一遍担心着同一件事情,会因为过去的回忆而没出息地掉眼泪,这样的昼甚至看起来有些女孩子气。

但就是这样的人,让卡瑟无法忘记,让卡瑟不能忘记!而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卡瑟同样无法接受,但却必须接受!因为这是昼在苦痛中挣扎了那么久所得出的最后的答案,也是唯一的正解。现在的卡瑟用手拍打着胸口,自己的内心呢曾经因为诺亚而失去的一块现在确实地被填满了。究竟被什么填满,卡瑟不清楚,昼的一言一行在这几天都在感染着自己。

拯救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卡瑟却束手无策。他无法把眼前这个可怜的少年从深渊里拉回来,只能裁决这个少年的敌人。没错,马修·塔罗,摧毁了昼所有幸福的罪魁祸首,不可原谅!

卡瑟拔出了剑,然后迅速地将剑插入地上,坚固的水晶壁被构筑挡下了昼,不,是黑曜虫的第一击。尽管想现在就把那个混蛋痛揍一顿,但是卡瑟明白,必须要完成昼的愿望,昼一直期盼的事情,只有自己才能做到!那便是,打败眼前的这个敌人,虽然使用的还是昼的身体,却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昼的家伙。

“如果我把你打败了,你的意识没回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再不幸的时刻也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的吧!”

昼带着爽朗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可是这句话背后的悲伤他却只能独自品尝。如果是以前,卡瑟一定无法挥剑的吧,但是现在卡瑟的心也已经得到了强化,这是给昼的最满意的答卷。或许当王城反攻战时,昼看到卡瑟那眼神的时候就已经高兴得很了。

现在,战斗开始!

明明从昼那里得知黑曜虫已经具备了初步了语言交涉能力,可现在这只占据了昼身体的黑曜虫却只会粗鲁地呼吸与低鸣。

“拒绝与我沟通吗?看好了,我是怎么漂亮地完成你这副身体的主人的愿望的!”

琉陵剑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由晶体构成的全新世界。

在剑术结界——【极晶陵墓】发动的瞬间,卡瑟的攻击就开始了。亚兰多家族的每一任家主都可以为琉陵赋予新的力量,而属于卡瑟的力量——【极晶陵墓】是具备了琉陵剑所有攻击和防御模式的最强招数。

无数根晶体构成的锥刺从地面突向黑曜虫的身体,如同昼的地龙剑一样,紧接着便是断罪琉陵的招数——“蔚蓝裁决”,从天而降的巨剑激起了大量的粉尘,粉尘这次没有随意扩散而是像被什么控制一般包裹住了黑曜虫所在的区域。

“蔚蓝星尘!”

突刺,巨剑和剧烈的爆炸,模仿昼用【艾塞克·菲涅尔的秘典】达成的攻击模式,卡瑟漂亮地击出连击。迅速地从地上拔出水晶,将其化为利剑,卡瑟向着黑曜虫的地方突击着。正如卡瑟所料,刚刚的攻击无法置黑曜虫于死地,比起昼来说更加庞大的魔力释放向卡瑟席卷着。

比昼所释放的大上好几倍的光束从爆炸的烟雾中被放出,但是被卡瑟的【命】之盾轻而易举地挡下。只有在这个时候,【命】之盾和心之眼是无比稳定的,因为卡瑟的命正在好好地凝聚与成长着。

卡瑟没有丝毫地顾及,冲向迷雾,而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引力一般的东西拉到了地面上,只能趴着无法站立。而数道黑紫色的光圈似乎是有一股所有东西能都切开的气势,像利刃一般呼啸而来。

从地上伸展出水晶柱变为了屏障挡下了黑轮的攻击,紧接着黑曜虫又做出了几次炮轰,可都被水晶壁挡下。而卡瑟趁着黑曜虫攻击的间隔解除了包裹自己的水晶壁,将手中的剑掷出,那剑在空中变为了蓝色的一条线,划过了空气如长矛一般飞速向着黑曜虫刺去。而与此同时引力解除了,卡瑟又站了起来。

“蔚蓝一线!”

但蔚蓝一线在快要刺穿黑曜虫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扭曲了一般,又在黑曜虫的身后出现,随后碎裂。卡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刚才自己所展开的所有攻击都无效的原因,有什么东西像铠甲或是姐姐将攻击黑曜虫的一切事物全部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连续不断的炮轰是黑魔法的攻击招数也就是破灭,刚才拉住我的引力是封印,那么扭曲我攻击的就是相位了。这个生物依仗着黑魔法的强大,可是却没有什么战斗的智商,只知道毁灭却不会思考。自那以后打败过我的就只有,战斗智商跟怪物一样的凯伦了啊。你完全不够格。那个魔法一定有什么破绽可寻。”

如果是物理意义上的交锋,卡瑟似乎完全不输给任何人。但是在魔法面前,卡瑟陷入了棘手的境地。战局被不断拖延着,黑曜虫自然无法对卡瑟造成伤害,但是卡瑟对于那相位扭曲仍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更加恐怖的事情也来了!

在卡瑟与黑曜虫不停移动而攻防周旋时,黑曜虫突然出现在了卡瑟的身后,包裹着黑色混沌魔力的虫甲在近距离冲击着卡瑟,虽然被【命】之盾挡下,但是卡瑟还是暂时失去了平衡。而黑曜虫同时又出现在了卡瑟的身后,释放了高浓度的魔力冲击,这一点卡瑟在心之眼中明明已经看到了。但是高密度的突击让【命】之盾的强度不足以挡下这一击,卡瑟**脆利落地轰飞了。

同一时间,黑色的飞轮差点剜开了卡瑟的身体,好在被水晶壁挡下。

“昼轮!那家伙在读取着昼的力量和记忆,它终于意识到跟我这样消耗下去没有作用了吗?”

“可恶,这样的话不就和增强版的昼战斗没什么区别了吗?”

不断地穿梭着,不断地毁灭着,原本可以做出反击的卡瑟现在就连防御都很勉强。虽然不存在魔力枯竭的情况,但是使用这样强大的剑术结界再加上移动对卡瑟的体力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而且原本单一的攻击也变得多样化,黑曜虫已经不是简单的破坏机器了。它汲取了昼的战术,策略,经验和知识,封印式与破灭式两者的配合也也越来越多样化。一开始的引力牵扯,之后的禁锢结界,随后的力量弱化,气息封印。再一次又一次同瞬间移动,弱化和大规模攻击过招后,卡瑟已经伤痕累累了。

赢不了但是必须赢!有什么办法呢?

“呐,昼!虽然被黑曜虫完全吞噬的你没有了意识,但是黑曜虫在与你沟通吧!赶紧给我回想起来啊,你的执念,你的愿望!哪怕是一瞬间的空隙也好!”

卡瑟在困境做出了大胆的推测,如果是在读取昼的记忆的话,昼的脑中,昼的内心一定有什么是苏醒着的。只要昼能够及时清醒过来,让那相位魔法产生出一丝缝隙,卡瑟的瞬间攻击就可以击破对方。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妹妹了吗!为了你的妹妹,为了拯救夜,给我醒过来啊!”

没有应答!没有应答!

“你的姐姐就是变为黑曜虫死去的,你难道想像你的姐姐那样吗?这样的话你的姐姐不会失望吗?给我醒过来啊!”

卡瑟嘶吼着,抵抗着,但是无用!负伤和体力下降,已经让卡瑟的行动迟缓了,沉重的破灭冲击,卡瑟顶下了全部伤害,最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最后我想到了,哈哈!”

卡瑟,突然笑出了声,而黑曜虫有些困惑又挑衅地扇动着自己的翅膀。

“红色大地!蔚蓝一线!”

整片剑术结界中的水晶柱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然后都化为直线如同激光向着黑曜虫袭去。

“我的身体无法再近战攻击了,也无法再使用大规模的连击招数了,只有这一点!”

和之前一样,红色的蔚蓝一线要被相位魔法扭曲的时候,卡瑟解除了剑术结界!

黑曜虫的身体被刺穿随后爆裂,流出了绿色的肮脏不堪的血液。

但是战斗没有结束!

黑曜虫已经开始翻开【艾塞克·菲涅尔的秘典】了,书页上微微泛着紫色的光,魔龙王的宝物即将被召唤,刺破卡瑟的身体!

卡瑟先是感到毛骨悚然的紧张,随后露出了微笑。因为那双瞳孔中,有一个由血红色变为了黑色。

“地狱剑——塔塔罗斯!”

黑色的剑没有攻击卡瑟,而是从黑曜虫身旁的血红色魔法阵中飞出,刺穿了昼的身体。

“在扭曲的同时解除将要传送的那个空间,让整个相位扭曲不复存在,抹除了终点,从起点出发的剑刃就会像想象中的那样刺破敌人,不错的战略!”

“你这家伙,最后终于还是醒来了啊。”

“因为黑曜虫这个蠢蛋身负重伤还要降低对我的控制使用【艾塞克·菲涅尔的秘典】啊。”

原本仍然是丑陋又令人不悦的声音,渐渐变成了虚弱却充满活力的清澈的少年的声音。

黑曜虫的甲壳慢慢变为黑色的晶片。从昼的身上褪去。

在卡瑟眼前的是整个身体几乎被打烂,已经无法想象是如何继续存活并且站立的昼。

血肉模糊之下,卡瑟已经看不清内脏了,这让卡瑟有了一种不适感。

“用斗气驱逐魔力,刚才的那一击很漂亮,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了啊。”

昼突然脱力,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艾塞克·菲涅尔的秘典】正在突变着,有什么黑色的未知字符包裹住了昼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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