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带二。”
“要不起喵。”
“要不起。”
“单顺子。”
“炸弹喵。”
“王炸。”
“......”
老人将手里的纸牌搁桌上,郁闷不已:“贫道好不容易有一手好牌,愣是给同伙卡死。”
“将就将就呗,小喵才刚学会,你要体谅一下小姑娘。”我洗着牌,笑道。
有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感。
大唐的夜晚,很无聊。
不如说,所有古代的夜晚都很无聊。
大多数男人喝酒、下棋、看看闲书、抱着媳妇滚床单。
大多数女子浣衣、织布、看看闲书、思念着丈夫睡觉。
有钱人听曲上青楼。
没钱人望月喝西风。
为了打发无事可做的夜晚,我特意花好几年时间做了一副纸牌,一至十三用隶书写就,大小王换做四御天帝。
至于为何不做麻将这一类棋牌?又沉又重,携带不便,而且我也记不清其中牌数了,还是纸牌比较方便好使。
左将军府颇为广阔,正殿前的演武堂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堂后东西厢房书房,后院一顷池塘并亭榭楼台,九月暮秋,池塘内的碧莲怏怏。
月上中天,坐在李十将军房门前打牌好几个时辰,免不了发困发乏。
左右看着我们打牌的两个年轻道士也忍不住伸了伸懒腰,揉揉肩膀。
至于为何我会在将军府里打牌?那就要从入夜时说起。
坊类似后世小区,大唐长安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虽有宵禁,但禁的是坊间相互走动,不禁坊内夜行。
带着死活要跟上的小喵一起出行,拐过几条街巷,不需出坊,就到了城隍庙附近的左将军府。
左将军全称应为左千牛卫大将军,却不领府兵,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之领袖,类似于保镖头领。
然而门房见到一个道士、僧侣打扮的人就放行,连代表身份的度牒检查都不检查,随口问句姓名,在册上记名就过。
我随口报李老鬼的名字,便进了府内,一点没有军府的严厉规矩和搜查,难不成左将军已到病急乱投医这种地步了?
左将军府今晚很热闹。
门房的宽松检查导致府内多了许多道人僧侣装扮的江湖客,一身匪气,脸上疤痕、腰间大刀,让我不禁夸门房一句好眼力。
左千牛卫大将军名为李十,在一堆江湖客和道僧拥簇下我远远望见一眼,是个英伟中年,只是一脸憔悴,还有一圈深重的黑眼圈,显得萎靡不振。
李十将军的发家史很有玄幻色彩,他本是一名高荫子弟,据闻天生神力,初为普通侍从,一日太上皇于紫宸殿太液池游览,回廊崩塌,李十挺身而出,托千斤檐顶而膝不屈,救下先帝,先帝观其英伟不凡,遂封左千牛卫大将军。
当皇帝内侍头领除了武艺高强,还要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帅。
毕竟天天跟着皇帝陛下,日夜相对,长得帅这一点就非常重要,帅气的容颜看着舒心,能下饭能提高工作效率,而丑陋的面庞盯着糟心,容易心烦意乱胡思乱想,所以不论古今,大众、乃至皇帝陛下都看颜值。
皇帝内侍也算贴身红人,所以不怪围着一圈三教九流的江湖人。
他身边跟着一名锦衣华服的瘦弱青年,脸色发黄,脚步轻浮,一家子人似乎被折磨得不轻。
粗略扫一眼,我懒得过去挤,便带着小喵找老庙祝去了。
将军府内除了假和尚道士,真正的僧侣和道士也不少,几乎都在院里探查,左边一个八卦阵盘,右边一串开光念珠,隐隐有争斗之意。
后边庭院碰上庙祝老杨头,那一身褪色道袍混在几名崭新道服里如黑夜般的萤火般亮眼,他正局促地跟在大道观弟子身后虚心求教,想要学习两手正统黄老丹术。
走在前头的两名年轻道人盘道髻,身穿一袭玄都观标志的玄色道服,看见我时愣了一下,想要行礼,被我瞪了回去。
玄都观在崇业坊内隔朱雀大街与兴善寺相对。
兴善寺即大兴善寺,为“佛教八宗”之一的“密宗”祖庭,前朝国寺,寺殿崇广,为京城之最,其间碧瓦飞甍,金殿巍峨,有铺基十亩,殿楼无算。前有慧远、慧藏、僧休、宝镇、洪遵、昙迁“六大德”,现有法师三藏,西域徒步传教译经的高僧更不止一个,人才济济。
更有逸闻,说三藏楼前的舍利塔植有老松,每逢干旱,地方官员便折松枝削成龙骨祈雨。取义“三藏役龙”,用舍利塔前的松枝“役龙”祈雨必然灵验。
而与大兴善寺相对的玄都观呢?
除了有个皇家道观的名头,建观至今没出过什么有名真人,楼阁殿堂不够大兴善寺华贵繁多,连百亩中庭都是为抗衡大兴善寺自称的,实际并没有那么大,除了一夜桃花开的传闻,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相较于青城山正一道、阁皂山灵宝派、茅山上清派三座道教大山祖庭,在外声势浩大,真人神仙络绎,身为大唐国都的皇家道观,则有点像是处处受气的小媳妇,被城外三座大山的道士看不起,被城里的厉害和尚欺负,着实有点不争气。
可再怎么不争气,也是长安道观之首,是城里一群道士的头头,自要有一分首观气概。
换成你们局促跟在我身后,这算什么意思?
骨气呢?
若我是玄都观祖师,也非得怒其不争。
和老杨头勾肩搭背,他奇怪道:“你怎么来这了?”
“这么一笔大生意,怎能让你独吞?”我说,“不过主要来和你说一句,今晚不要回去睡了,有客人在,驱鬼僻邪只是顺便。”
老杨头眼珠子一歪,和小道童一个模子,“这姑娘是......”
我不知第几次说道:“我远房亲戚。”
“你居然还有亲戚!?”
“我也很惊讶。”
“不说这些,有线索吗?”
老杨头摇头,“我光跟几位玄都观高徒瞎逛了,他们的阵盘时转时不转,看不懂。”
我转过身,拱手行礼,“两位道长,还未请教。”
两名玄都观道士慌忙回礼,恭敬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是张桑。”
“我是王午。”
“道长你莫非锄......”
我打断道:“现化名李魁,本名莫轻玄。”
老杨头一乐,“你拿李老鬼的名字来招摇撞骗?”
“要不我以后行走江湖拿你的名字?”我挑眉,笑意玩味。
“别别别,莫小子尽管拿李魁一名发扬光大。”老杨头捋捋胡子,叹道:“李老鬼解了名中‘魁’字一辈子,也不明白到底是何事夺魁,痴痴狂狂半生,让待他的红颜出嫁,垂老,直至化为白骨,也换不到他的一个回头,等到了白发苍苍,一生蹉跎,才学会放下,走出道观,可物是人非,余生孑然,又有何趣?”
我微微笑道,“情之一字,比‘魁’更难解。”
张桑王午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观里的一名师叔完全符合所言之人。
只是很多年前就离开了。
听师傅说,当年那位师叔观遍观内三千道卷,师祖曾说待他出观之时,便是一步登天,直踏道魁,能与城外三山真人比肩的通天修为。
可惜那年有位被和尚劝来求签的女子,求出了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签文。
那女子巧笑倩兮地将签文送给解签的师叔,让那名沉于解“魁”观百经的师叔破天荒红了脸。
女子时常过来,师叔只红着脸不敢说话。
春秋轮转,观内桃花不谢。
观内总有一景,佳人道士并肩赏桃花。
女子笑声如铃,道士红脸若桃。
师傅说那是道观最兴盛的时候,也是观里最开心的日子。
可师叔从不和女子说一句话。
以至于最后传来她嫁人的消息。
那日师叔怔怔站在大殿里,没有出观,只为自己求了一支签。
签文下下。
为绝缘。
当夜雷雨大作,初春观内满院桃花落尽。
那名师叔闭死关。
数十年后,至她死。
不知所踪。
师傅说,师叔出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和普通人一样。
只是,
他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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