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哐当......
绿色的钢铁再一次转动了车轮,飞驰而过的绿景不断地闪现在车厢的边缘上。进入车厢内,人群喧喧嚷嚷,面对面坐着的,玩纸牌的,边吃饭边八卦的,在两张椅子上搭板子睡觉的,小小一节的十三号车厢,到处都有着人类活跃的气息。
什么异常也没有。
角落的华缘和赵进刚刚悄无声息地坐着,目光在四处检阅着任何可疑的人物。然而,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容光焕发,即使是车厢内鲜有的几位老人,脸色都炯炯有神。环顾四周,反而不明所以的赵进和一脸憔悴的华缘才是最可疑的人。
赵进在底下伸出手臂,看看了手表,已经一点三十五分了,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很想和前辈说些什么,但明白到在到站之前说什么也无动于衷,他便别扭着把话收了进去。
先开口的反而是注视着窗外的老人。
“逃走。”
“恩?”
赵进被老人突然的低吟吓了一跳。
“看看这风景,赵进,熟悉的小镇正在离我而去。”
“啊啊......是......是呢!哎呀!这趟车再这么开下去可怎么办啊?回去可又要花不少时间......”
“逃走吧,我想。”
哐当哐当哐当,嬉闹声中,整座车厢晃了一下。
赵进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他憧憬的前辈,痛苦的表情凝滞在脸上:
“要逃吗......前辈?连你也?”他心绞地提出了疑问。
华缘侧着脸,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用另一个话题回应:
“赵进,你觉得人为什么会自杀?”
赵进对着突然间一脸坦然地说出这句话的前辈,显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
静静地对坐着的两人,在这喧闹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宛如脱离了人世。
“......因为无法承载溢出的感情,而又无法将感情发泄出去?”赵进用手托住下巴,询问道。
“恩。”老人闭了一下眼,依旧瞭望着无尽的远方:“那你觉得,我是因为无法承载什么感情,才去选择自杀?”抿动着干枯的唇,老人更像是在自问自答。
“......”赵进答不出来,他不敢也无法随随便便对一名自杀未遂的人,去强行代表他的立场角度进行判断:“我......我不知道。”他说,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前辈。我相信,无论如何,自杀都不是最好的行为!”
“哦?”老人饶有兴趣地从窗边望向了年轻人,嘴角显露出了一丝好奇的微笑。
“因......因为......!”老人专注地听取着年轻人的发言,这份专注让赵进的老毛病又一次复发了,不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让自己保持稳定的同时,有力地咬出了几个音字:
“因为,我们是医生啊......”他如此说道:“前辈。我啊,幻想过医生会是一份崇高、受人尊敬的职业,虽然要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我也如此深信着。在我正式来到医院工作,和前辈你相识后,我也没有改变我的看法,但是......前辈,
真的......好累啊......”
一直以来都闪烁着冒失但积极的年轻气息的后辈,在轻声透露出最后几个字后,透过镜片,散发出了的是无尽的低沉。
“我很累......但不是因为每天都要对着各种各样的病患进行各种各样的手术这种缘故......事实上,很多正规的医务实习生根本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我们其实是不惧怕尸体的。看吧,连我这么胆小冒失的人,在第一次手术时也都能镇定自若,老实说,我现在都为自己当时的那份镇定感到惊讶!早在选择这个职业开始,我就已经有了‘一定很辛苦’的觉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而我现在还是有信心坚持下去!”他慷慨激昂地展示自己的信心,老人望着他真挚的眼神,看得出这位后辈的措辞确实没有任何的掩饰,就像他的为人一样。
“但是......”赵进把头靠到手背上,极力地思索着某种感觉:“但是.....?”他明确有那样的感觉,却一时词穷无法用语言表达。
“‘背负’,是吗?”老人淡淡地说道。
哐当哐当哐当,列车声中,赵进却因老人的一语而清晰地惊醒过来。
“‘背负’?”
“恩。”老人靠在椅子上:“其实,我刚才想起了舅父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小赵,你太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太留意因人们的眼光正正导致了你的冒失。不专注,别人都说这是你的缺点,但在我看来,你只是太过关心他人,太过害怕辜负了病患赋予你的期望。从另一方面,这倒是一个优点呢。”
也正因如此,你才能直到现在都能支持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啊。
对着这位可亲的后辈,老人不禁欣慰地笑了。那是他在这几个月来,少有的几次完全舒展的笑容。
“是......是么......哈哈哈。”望着老人和蔼可亲的笑容,赵进就跟被父母夸奖的乖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
“被......被前辈夸奖了......!!”内心激动得小鹿乱撞。
“所以,那样的你,才会觉得这份‘期望’,这份责任太过沉重了,是么?”
哐当哐当哐当,再一次,老人忽然严肃的语气把赵进拉回到现实中。
“......”看了看老人几乎能透视内心的眼神,赵进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恩。”良久后,后辈肯定了对方的看法:“前辈,我果然还是太懦弱了吧?身为医生,本不应该在患者面前表现得这么不成熟......我明明还只是个实习生,没有真正完全地和病患接触过,但是前辈你们跟各种各样的病患交流,与他们和他们的亲属安慰、争论,极力地附和着对方的感受。与高强度的工作一起,这种归根于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以及名为‘责任与期望’的偏见,我光是远远地观望着,便已经疲惫得快要放弃了......
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啊......”
“那我也跟你一样了。”
华缘伴随着认同的语气默默闭上了眼睛。
“?”赵进并不认同老人的看法:“不对,前辈!在这方面,你不一直以来都处理得十分优秀吗?你总是能够坦然地、温和地对待每一个患者,这些都被我看在眼里!前辈才没有像我那样懦弱!”他的眼里满满都是华缘和病人朝夕相处的景象。
“呵呵呵呵呵......小赵,我不是、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我原以为我已经对生啊死啊这些概念已经完全接受了。但是,只用了一场火,家人、亲人,几十号牵扯进去的人,那些人的死亡,在那一刻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明明我在救死扶伤中早已理解到生命有多么的珍贵,居然也有悲哀到想要放弃生命的那一天?”
“前辈......”
“这就是......小赵,我所承载不了的感情,就是这名为责任的偏见啊。”
哐当哐当哐当,年轻人仔细聆听着老人的言语,默不出声。
“都已经这个岁数的人了,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每天能完成自己的工作,和邻居聊聊天,和同事商量一下工作,以及......和家人在一起。只要每天能保持着这样的日常,即使我累倒在医生这个岗位上,我也毫无怨言。然而,这一切都在一瞬间毁灭了。”
“在火场中被电流击晕的我,躺在病榻上,听着噩耗。说不出什么感情,我只是觉得好累......奇怪?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劳累?即使是在手术台上站上一天一夜也没有过那种感觉。我不是丧失了听力,丧失了运动的机能,但我就是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身体丝毫也动弹不得,我只觉得任何的行为都没有了意义。”
“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老人自嘲般地笑了笑“不......我想,那便是比死亡更绝望的,‘真正的死亡’吧......”
“就这么躺了好几天,直到展鹏哭着把我唤醒。事实上我连时间的流动都丝毫没有察觉,只有到了听到那个孩子的哭声,我才意识到:‘哦,我还活着,我还有要完成的事’。”
“那个孩子是那么的信任我,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双亲死去。我忽然想起了我和儿子的朝夕相处,那个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的笑容,我进而想到了儿媳妇,想到了和周围的邻居们那有说有笑的快乐时光......悔疚感、无力感,仅仅因为我想跟他见面的一时任性,我没能履行好对他们的责任,在那场火灾的几天后,我第一次哭了出来。”
“然后,那个孩子,温柔地抱住了我,鼓励我不要伤心。”
华缘睁开眼,双臂抱住自己,似乎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份温暖的热量。老人脸上露出的幸福的表情,甚至让听得入迷的赵进都有了几分羡慕。
果然,有能理解自己的人,是最大的幸福啊。
“所以我决定了。为了展鹏,我决定重新振作。无论如何,就算拼上自己的老命,我也要报答那个拥抱,报答那个愿意和我一起分担那份意义、那份责任的他,报答那个把我从死亡的边缘上拯救回来的小男孩。”
“不过啊,我真是......太自私了!把那么大的责任摊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在学校,人人都瞧不起他。走在街上,人人都对他议论纷纷。我和他一起生活的半年来,本来应该只是由我承担的社会舆论,展鹏却同样承受了。没人正眼把他当作正常人看,没有人给予他应有的尊重,人人只是把他当作舆论的材料,疯狂地对他进行创作,明明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啊!”
“他们怎么对我个人,我全盘接受!但惟独对展鹏的那些种种,我绝对不允许!”只有提到这里,老人才对着年轻人显露出真正的愤怒,那**裸的憎恨让赵进惊奇不已。“所以,即使他现在终于承受不住了,和我疏远,我也没有怨言。相反,我反而希望他能离我越远越好。这份孤独,不应该由一个孩子承受。但是,等到他真正不再感到孤独,融入到社会中,把愤怒对准我时,我才再一次悲哀地发现,我又孤独一人了。”
“再一次孤独,再一次‘死’。”
“我真的已经累了......”
说完,老人真正地累了,叙述完一切,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表达,只是把头埋在手背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哐当哐当哐当,老人感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本人的身体也一起陷入了沉默中。
“真是了不起,前辈。”
赵进,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老人对面,没有激动,没有悲哀,而是发自真心的敬佩。老人把眼珠往上瞄了一下,看到的却是年轻人真挚的笑容。
赵进温柔地说道:“哪怕到了这种地步,前辈也依旧愿意把所有的痛苦揽在自己身上。对小华的,对家人的,对死者的亲属们的,他们的痛苦,前辈你却一视同仁,不卑不吭地接受了。”他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说法。然后毫无征兆地说出一句:
“恩,果然前辈是最棒的。”向老人露出,从未见过的,爽朗的咧嘴一笑。
哐当哐当哐当,老人依旧低着头,但嘴角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如此纯粹的,真正敢于信任他人的人么?
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冒冒失失的人,竟然如梦幻般不真实,仿佛是只出现在小说中角色,更神奇的是,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他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正正地坐在眼前,然而,他又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呵呵呵呵.......”华缘抬起头,张大嘴,长舒一口气:“呼......”放松了一下身体,用轻松愉快的眼神与赵进对视。
“所以说,有一个这么值得骄傲的后辈,我还能逃么?”麻木的老脸松展开来,那是老人完全拿对方没撤的,自信的微笑。
“不会让你逃的,前辈。”赵进立下了了真挚的誓言。
咚咚。
正在两人都其乐融融地交流时,一位戴着军帽,衣着黑色朴素而整洁的年轻人,以彬彬有礼的笑容,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华缘的肩膀。
“?”华缘望向身后,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用憨厚的笑容面对着他,
“失礼了。”被帽子遮住了眼睛的年轻人,说话的语气跟他的行为一样十分礼貌,虽然这份礼仪和他的穿着有些格格不入:“请问你能稍微站起来一下?”他轻轻地托起老人的身躯,示意老人赶快起身。
“怎么了?”老人不解地望着他,还没从医院中恢复的躯干缓慢升起。
然后,站直了身体,与年轻人对视的那一刻,老人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呀,好久不见。”
噗。
哐当哐当哐当,整座车厢的人都静止了,声音沉寂了下去。
赵进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就在刚才那一刻,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按住了他,把手伸向了华缘的小腹上。
“啊......啊.......”老人说不出话,他只是惊讶地,无力地呆望着下方。褐色的内衣,逐渐被浸入了美丽的红色。“唰”的一声,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一把闪亮的刀子隐隐地在老人体内扭动,他的意识几乎同时随着刀的盘旋被夺去。
“呜哦!”哀鸣,拔出了的刀子恐怖地留下了一片血痕!
“啊啊啊啊啊啊————!!!!”一名女乘客望着流淌的鲜血失声惊叫。
“死......吧。”他颤抖着,手上的动作微微迟钝了一下,然而眼神尽是酷寒的杀意。
“唔哦哦哦哦!!!!!”
然而,在同一时刻,单手扶着座椅,赵进一只脚踏在了桌子上,弹射起全身,跨过桌子以一个迅疾而慌张的飞扑扑倒了行凶者。“你这混帐!!!”他用手臂抵住了他的脖子,与行凶者势均力敌地纠缠着。
“啊......!啊.......!”整个动作只有短短的四五秒钟,老人躺倒在走道上,小腹里毫不留情地流淌着炽热的鲜血,在老人不断颤抖的视线中,恐惧的汗液一滴一滴地爬下了在地上意图挣扎的老人的脸颊上。然后,支吾了一会,他昏迷了过去。
“这......这......报警啊!!有人从另一侧跑出去通知乘务员。”
“别碍事!”行凶者怒吼着,在老人倒下的一瞬抬脚狠狠飞踹了赵进的腹部,把赵进踢倒在一侧。赵进痛叫了一声,整个身子靠在了椅脚边上,而陌生人则抓紧机会起身,企图趁此机会再次冲向老人。
所有人看着气势汹汹的杀人者冲向老人,惊叫着被吓得从老人身边散开,而老人则毫无办法地躺在血泊之中,没有任何人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唔!”然而他的行动却被强制停止了,试图挣脱的右手,被赵进紧紧地攥住了。
“混账!”
“快按住他!”
这时才有几个围观的男人从震惊中醒悟,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去,立马扑在青年身上,与赵进一起压对方身上,试图按住他的四肢。
“现在!先把伤者抬走!”赵进拼尽全力喊道。
周目睽睽,观众彼此相望,小声议论。没有人上前:
“喂喂......?都站着干什么.......?那个人要被那个神经病捅了!”
“快啊!来个人拖走就是啊!”
“......怎么办?不行,这个人浑身是血啊!?不行不行!你去啊!(推了推隔壁的人)你一个男人怕什么!”
“不......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
忽然间,一句话,原本已经准备拖走老人,跃跃欲试的观众,都一致地停了下来。
“快点!!”赵进惊恐地尖叫着。
但,没有人回应,所有人只是看着,没有人迈出步伐,没有人伸出援手。令人窒息的恐惧的目光之下,老人的身躯依旧在流血。
“喂喂喂!那个人不是报道上的纵火犯吗!?”
“!!难怪这么眼熟!(后退了几步)”
“喂!你别退后啊!(自己也退后了几步)现在不是谁是谁的问题吧!?(退进了人群中)救人要紧啊!”
“但是......!”
“唔唔哦哦哦!滚开!”使上了近乎断裂四肢的力气,陌生人一下子摆脱了赵进的束缚。挥舞着被握住的手臂,小刀张牙舞爪地在空气中肆意划动,划破了凝聚的空气,凄厉的寒光随时会迸发出皮肉的血,这把上前的压制几个人都吓得后退几步。
“啊——!他来了!”就连站在华缘一侧的人也完全从老人身边退开。
“......!!”
但是,即使如此,处于最中心的赵进依然没有松手。他闭着眼,任由闪烁的小刀从自己身边飞舞,手中的力度依然没有减少
“滚开!不然我就把你也杀了!”
“......!!”赵进没有回应,因为他把说话的力气都用在了擒抱住对方身上。双方在三秒内牵扯了两个回合,即使赵进的力气远不能阻止他挥刀,却是有力地阻止了对方的步伐。
“你这疯子!”
终于,忍无可忍的行凶者用左手臂把赵进按在椅子上,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右握小刀,用锋头对准了赵进的眉心。赵进一清二楚地看见,对方放大的而失去理智的眼神正明确地向他传达一个信息:被杀死。
“小心!”眼看赵进即将被刺伤,方才上前压制而未果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趁对方集中了注意力从背后抱住了黑衣青年,想把他狠狠地扑倒在地上。
然而,青年恶狠狠地回头一瞪,只见一道寒光,企图伸到了腰部的手在手掌心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啊——!”随着惨叫,想上前帮忙的所有人都立即退开了。
然后,行凶者的动作没有停止,下一瞬间,他反握住刀柄,毫不留情地刺向了被套住的赵进。
“!!!”所幸,赵进用右手再次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无情地刺向他的刀锋,被右手勉强地抵住了。
“唔......唔......”他尝试用左手推开卡在喉咙上的左手臂,但力气不够,只能一步一步地被对方压下去。呼吸苦难,颈部的高压和眼角的刀锋不禁使他气息紊乱。
“......”所有观众都在观看着这一场力量的比拼。从遇刺到现在这不到十五秒的时间内,没有人在意在地上已经慢慢苏醒的老人。
“小......赵......”朦胧中,他低声呼喊着。
在他面前,行凶者正用恐怖的目光俯视着已经快支撑不住的赵进。
“咳!......咳!”
“我......不想杀人......!”黑衣青年用着全身力气小声而有力地警示着,刀子一步一步逼近了对方:“私事之外.....我并不想杀人......!但是......刚刚那一刀后,我已经没得选择了!你执意要阻止我的话......!”丧失了理智的双目下,刀头再一次深入,然而已经触及到了,在脖子上刺出血了!不用三秒,对方便能刺破赵进的血管。
“还能......回头......”似乎是在向对方述说着遗言,赵进用尽全力,沙哑地、无力地呼喊着。
“小......小赵.....!”躺在地上的老人,颤抖着把满是血液的手伸向前方。
所有观众都在观望着。似乎,结局已经注定了。
“全员趴下!!!!”
过道上,一名乘务员慌张地冲了出来。
然后,火车进入隧道,所有的风景刹那间化为黑暗。
“要撞上了!!”黑暗中,只排徊着这末日般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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