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几年的时光，苗咪就已经不能再用“小家伙”来称呼了。
她的个头虽然还不及杜蛇，但也已经高过他的肩膀。
杜蛇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仿佛时间并没有从他身上流逝一般。
他还是喜欢坐在窗台前，品尝他不知从哪里“随手”弄来的白兰地。
总是沉默着，将一切的家务活塞给苗咪，偶尔换上女装惊艳她一番，然后出去工作。
苗咪对此习以为常。她每天打理好房间，做好可口的饭菜，一边看书一边等杜蛇归来。
一直如此重复着。直到那一天，杜蛇穿着女装出去后，久久未见他归来。
苗咪等得有些倦了，索性趴在床上小睡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幽幽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看见女装的杜蛇站在门前。“要给你热热饭菜吗？”她问。
杜蛇没有回答她，低沉着脸，缭乱的头发遮掩着一片冰冷。他缓缓朝苗咪走去。
苗咪也发现了他的反常，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蛇来到她的身边，突然将她一把搂住，毫不犹豫地吻下来！
两片嘴唇触碰到一起时，苗咪惊住了。很快，她就恢复神智，拼命将杜蛇推开。
杜蛇沉默地凝视着她。她困惑地问：“为什么？”杜蛇回答了她。
“以前你问我，有没有渴望的东西。现在我告诉你，我渴望着你。”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半点温情。相反，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下她的衣服。
她慌了，挣扎着喊道：“不要！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我可不是女人啊！”
“你也不是男人。”见杜蛇又要吻她，苗咪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用出了防身术。
然而杜蛇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招式，顺势将她按倒在床上。
“别忘了这些是谁教你的。”杜蛇撕开她的衣襟，露出那片洁白的圣地。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和我都还没决定性别啊！”苗咪怀着一丝寄望唤道。
“那我就教会你，像我们这样的人该如何欢愉。”杜蛇吻着她的肩膀，手顺着她的腰往下滑。
苗咪眼看身下的衣服就要被褪去，原本她还期望杜蛇恢复过来，此刻内心终于溃散。
她慌乱地摸索着，终于在杜蛇的裙底摸到那把小刀。随后她内心一沉，抽刀朝杜蛇手臂扎去！
等她回过神来时，鲜血已经顺着刀柄不断地流出来，染红了床铺，也染红了她的心。
刀尖刺进了杜蛇的手臂，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苗咪不知所措。“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能够再给她多一些时间，如果有一天杜蛇说他想要成为男人了……
那，我就成为女人吧。或许她会这样说出口。
看着苗咪的茫然失措，杜蛇忽然笑了。长久以来，第一次对她笑了。
原来冰冷的蛇笑起来，也是能这样温柔的。
“既然已经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了，那就不要再忘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你了。”
仿佛要掩住她心中的慌乱不安一般，杜蛇的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
“害怕与黑暗为伍的话，就去寻找光明吧。”杜蛇附在她的耳边轻语着。
黑暗遮住了苗咪的视线，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无从知晓，也不愿再去反抗。
那一夜，她究竟是如何睡过去的，早已得不到答案。
苗咪醒来时已是早上，屋子里没有杜蛇的踪影，周围安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破损的衣物和沾着血迹的床单，却在对苗咪诉说着无声的事实。
苗咪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个信封，写着一行字。
——离开这里吧，今后由你自己来决定。
信封里装着一沓钱，粗略看去，大概有好几千。
苗咪并不知道杜蛇的意思，但她明白，这里已经不属于她了。
苗咪并没有拿杜蛇的钱，她将信封放在他的衣柜里，然后走出屋外。
回首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面到处充满着她的回忆。
“再见了。”苗咪黯然地关上门。
苗咪独自坐在公园里，蜷着双腿，神情恍惚。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她把脸埋在大腿间，发着呆。
偶尔会有路人，看她穿着破烂的衣裳，觉得怪可怜的，便留些食物在她脚边。
他们的好心，终是引来了公园看管者的注意，冷着脸把苗咪给赶走了。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道上，耳边忽然掠过一段广播。
“本台报导，经过警方确认，在我市潜伏已久的杀人犯杜蛇，昨日已被我市公安局逮捕。”
苗咪忽地一怔，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家卖电器的商场，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
她没有听清播报员接下来说的东西，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的瞳孔猛地缩紧。
苗咪几经周折，终于是在监牢里见到了杜蛇。
杜蛇还是那个杜蛇，冷静，沉默，只是身上穿着囚衣。
苗咪看着他，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杜蛇先开了口。
“为什么要来？”
“……你真的杀人了吗？”
杜蛇沉默片刻，淡淡地说：“如果我说不是，又能如何？”
苗咪一愣。她思考了良久，终是没能把话接下去。
“伤口还疼吗？”苗咪将目光落在杜蛇手臂上。
杜蛇没有说话，但从他苍白的脸色来看，她的那一刀让他流了许多血。
“那天晚上，你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才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么？”
苗咪抱着期望看着他，希望能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杜蛇没有回答，许久之后，他开口说：“尽情地讨厌我吧。”
他知道，终有一天他将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但那并非是离别，而是终点。
苗咪还想要说什么，杜蛇却站起身来，应道：“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今后，由你自己来决定。”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语。
那是苗咪与杜蛇最后的一次见面。
杜蛇死了。几天后，警方这样告诉她。
突兀地开始，突兀地结束。这一切，都来得让人始料未及。
现在回想起来，苗咪发现自己原来仍对他一无所知。
他的身世，他的想法，所有的事情都随着杜蛇的死烟消云散。
苗咪并不清楚自己对杜蛇抱有怎样的感情，或许那只是一种对生存的依恋。
跟着李小狼也好，跟着王汪也好，跟着杜蛇也好，她只是想要过上安定的生活。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这次心里要比以前更加地感觉难受呢？
苗咪回到了那间出租屋里，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还没有被改变。
软绵绵的床铺还是那么的舒适，趴在上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把她赶下来。
炊具仍旧摆在阳台外，做好了饭菜，却已经没人称赞她说一句：“不错。”
房间的一角堆满了旧书，已经垒得很高很高，每一页都留着她的指印。
下雨了。雨点打在窗户上，苗咪倒上所剩无几的白兰地，望着雨景出神。
她学着那个人的身影，小饮了一口，火辣辣的记忆从喉中流落。
——这么难喝的饮料，为什么还要喝下去？
——因为它是“回忆”。
苗咪想起那些话语，泪水悄悄从她脸颊边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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