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门的外面,他并没有打开门走进去门也并没有因他而开,他所看到的景象就像是某个人做的梦,现在这个梦到了终点,人也随之苏醒。
他站在门前许久许久,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门,因为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那是魔鬼般尖锐的吼声,像是有人用尖锐的指甲划着玻璃,它高唱着血腥的歌谣在他耳边咆哮:“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知道门后面的东西并不美好。
“我想,你还没有准备好。”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他知道这个声音,他曾无数次地听这个声音说话,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是知道的!可此刻不管他怎么想都脑海里也浮现不出那个人的脸。
张子尧醒来的时候是极度悲愤的,他发现自己被人吊在一棵树上,绑着他的不是绳子而是冰块,他被直接冻在了树的主干上,四肢被牢牢禁锢,绑他的那个人大概是希望他不要乱跑。
“我抗议!这不是对待俘虏的态度!”张子尧大声抗议,可是没人鸟他,只有麻雀在他上方的树叶林里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窘态。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树下小憩,她看上去状态并不好,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银黑色的斗篷被汗水浸湿,两鬓的碎发黏在脸上憔悴至极。
张子尧忽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怕吵醒树下的女人。摩根在他的正下方,以他的角度是看不到摩根的,但他知道她在。他听着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心里乱乱的。
自他触碰石中剑开始,就有莫名其妙的记忆不断涌入他的脑海,那些记忆是一个女孩所经历的美好但却又极度痛苦的回忆,是珍宝也是毒药,是那个叫作摩根的女孩做了上千年不愿醒来的梦。
这个女孩为了所爱的人放弃了一切东西,甘愿成为阴影,她承担起了一切肮脏的东西,一切罪恶一切仇恨,就像柴薪,燃烧自己照亮黑夜。
真的可以那么爱一个人吗?为了他甘愿放弃一切?
张子尧想到了自己,他确实为了陈韵洁放弃了原来的生活,但那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他这样做他根本不是为了陈韵洁,而是为了他自己。
所以说到底他只是爱自己罢了,或者他的自私远超过对陈韵洁的喜欢,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出闹剧。
他原本觉得自己和摩根很像,但现在又觉得不像了,这个女人和他顽劣的本质完全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和她相提并论。
他曾经听贺茂炀讲起过摩根的故事,故事上说她是至恶的魔女,用巫术蛊惑人心,和亚瑟王是命运的宿敌。但看到那些记忆后张子尧知道真正的事实也许并非如此,虽然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最后摩根护送亚瑟王的尸体进入阿瓦隆可以看出,她始终爱着他。
张子尧想象着这个女人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海浪将小船推送得很远很远,最后融入迷雾中。
“真是孤独。”张子尧忽然说。
这句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这让张子尧稍稍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浩荡的......深沉的悲伤,有淡淡的酸楚感充斥着他的鼻腔。
“你醒了?”在他恍惚的时候,金发的女人支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厄兹蒂尔克无精打采地走在回皇后区的路上,他是今年的新生,因为成绩优秀所以几个月来一直受教授们的好评。作为纯正的土耳其人,他拥有着一头纯黑色的头发,以及棕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让他看上去还算是英俊。
作为初代的他很想出人头地,那天他跨过结界处的铁门时激动坏了,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魔法存在,他之前一直认为巫师只活在电影里。可那一天他看到自己的行李浮升在空中,看到了巨大的黄金妖精号和一望无尽的香槟海,原先的世界观轰然崩坍,取而代之的是想要成为巫师的强烈愿望。
所以他才拼命地学习,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资质好的学生落下很远,他知道巫师的世界是很看重血脉的,但他不在乎这点,汉斯·戴布流克当年还不是靠着LOM.2的废柴体质拿到了梅林之星勋章?既然汉斯·戴布流克能办到那么他厄兹蒂尔克也同样能行。
学习成绩得到了肯定但在情感方面却是一团糟,埋头苦读的结果就是成为苦逼的单身汉,他的朋友们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地找到了女朋友,每次他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时候他的兄弟们都在和女友约会打KISS甚至滚床单。
厄兹蒂尔克望着快活的兄弟们春心初动了,想想自己确实没必要像个书呆子一样整天宅在图书馆里,背诵枯燥的《巫师编年史》和《基础魔法与解析》哪里有跟女朋友谈情说爱有意思?书是要背的,女朋友也是要泡的啊,大学不都是这样的吗?
所以他非常期待这一次的国王祭,期待在篝火晚会上勾搭上一位漂亮的女孩,厄兹蒂尔克希望她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和金色的长头发。
远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身为优等生的他在第一时间就辨别出这是某种野兽在嘶吼,可他在心里暗自诧异学院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危险的动物了?从声音能判断出这个生物起码有30米长,这种级别的生物出现在哪里都是一场灾难,难道是苹果林里的魔兽暴走了吗?
远处的天空出现了魔神般的身影,它那么古奥狰狞,漆黑的鳞片闪烁着毁灭的红光,巨大的翅膀卷起狂风,将地面上的树木连根拔起。这个怪物愤怒地咆哮着,嘴巴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将一切都化为火海。
“龙!”厄兹蒂尔克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
阿瓦隆学院,苹果林,湖边。
“发生了什么?”普林姆尔吃了一惊,巨大的吼声让大地都为之震动,原本平静的湖面产生了巨大的涟漪。
“这股魔力。”桂妮维亚皱眉,“是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
“是圈养在结界边境的那条火龙,我给它取名叫尼德霍格。”桂妮维亚解释说。
“北欧神话么?”普林姆尔挑眉,“很符合您的风格。”
尼德霍格是北欧神话中盘踞在世界树底部的一条黑龙,它与无数蛇类一起啃食世界树的树根,当树根被啃蚀殆尽,世界树就会腐朽,一切生命都会消逝,世界毁灭。这个名字本身就象征着毁灭与绝望,桂妮维亚把尼德霍格作为这条龙的名字,大概是希望它能让那些侵入者们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本该待在边境的龙会出现在这里?”普林姆尔不解。
“有人突破了结界,他们从边境进来,顺便还控制了我的好宠物。”桂妮维亚的声音有些冷,普林姆尔已经很久没在她的脸上看到愤怒的表情了。
“这个世界上真有能打破您设下的结界的人存在吗?”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可能办到的事,你觉得办不到,那只是因为你的力量不够。”桂妮维亚说。
普林姆尔吃了一惊,因为桂妮维亚说出了和摩根一样的话来,这不得不让他想起,这两个人师出同门。
“这是有人在向我们宣战。”桂妮维亚抬起头来,墨绿色的眼睛锋利得就像刀片,“通知学院的所有人,我们接受这场战斗!”
她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平时的桂妮维亚总给人一种懒惰的感觉,但此时此刻这份懒惰感从她的身上消失得无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坚韧与山一般的威严,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得让人害怕。
“所有人?”
“所有人。”桂妮维亚淡淡地说,“我可爱的学生们不是想要好好证明自己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知道了。”普林姆尔叹了口气,他知道桂妮维亚是真的生气,这个祖宗生起气来大概会很可怕吧?
“找到目标了么?”姬堇铭挂在一棵树的枝干上,小声讲话。
他的左耳处戴着通讯用的蓝牙耳机,学生会的人们就是靠它进行交流的。苹果林作为阿瓦隆学院最大的森林植被面积十分广泛,想要在里面找到两个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但这却难不倒学生会的精英们,他们每个人都选修了学院的《野外生存与追踪》课程,并且成绩都是“A”,猎物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留下他们就能靠着这条线索循循渐进,最后找到目标。
学生会的成员们分为两人一组行动,和姬堇铭一起的是张祈梦。
张祈梦是今年刚进入学生会的新生,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危险的任务中,但姬堇铭十分看好张祈梦的潜力,看样子是把她当作下任主席培养了。所以他才会带上张祈梦,作为LOM.4的她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更何况还有姬堇铭亲自保驾护航舰,这次任务很难出现差错。
“没有发现目标,我们打算向更深的地方前进。”一名学生会的干部讲话。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她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一点可用的线索,这样下去我们很难找到她。”另一名干部说。
“我们这里也没有任何发现。”姬堇铭皱着眉头,这次任务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他们失去了目标,想要在如此庞大的森林里找到这个狡猾的猎物,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但就算难度再大他姬堇铭还是要找到这个猎物,这事关学生会的颜面,学生会的颜面就是他的颜面,他绝不会给自己蒙羞。
“我们应该回到最初的地方。”张祈梦说,这一路上这个女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此刻突然开口,不由得让姬堇铭愣了愣。
“什么意思?”
“我觉得目标会回去找石中剑,所以我们应该去那里等着。”
“石中剑?”姬堇铭沉默了一会儿,这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那是一年前他刚进学院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新生中的王者,各项成绩都远远超过其他人,所以他才能在二年级就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普林姆尔曾经对他发出过秘密的邀请,就是为了那柄石中剑,他去尝试了但很显然他失败了,以他的骄傲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拔出那柄剑。
“你有什么根据吗?”
“直觉。”张祈梦说,“那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能看得出来。”
“直觉么?”姬堇铭对张祈梦的话半信半疑,但既然现在没有什么好的线索那倒不如听张祈梦的意见,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就被他撞上了。
“女士们先生们,学院从此刻起进入红色戒备状态,重复一遍,学院从此刻起进入红色戒备状态,有人侵入了阿瓦隆结界,目前有效的情报是他们拥有一头成年的火龙!”一个严肃的声音在姬堇铭和张祈梦的脑海里响起,不只是他们,阿瓦隆学院所有的学生都听到了这句话。
“入侵者?”姬堇铭微微一惊,阿瓦隆学院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因为没有人知道阿瓦隆结界究竟在何处,想要进入学院就只能走正门,被人入侵在阿瓦隆学院建校的千年历史里还是头一遭。
说话的人是普林姆尔,也只是校长能够做到全校范围内的传音。
“我看到那个家伙了!我看到那个家伙了!那是龙!真的龙!”蓝牙耳机里传来某个干部的惊呼声,随之而来的是某种野兽的巨吼,声音赫然而止,只剩下嘈杂的电流声。
“施密特?施密特?”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该死!他失联了!”
“大家冷静!”姬堇铭低声说,“毫无疑问,学院发生了十分紧急的事态,这一次恐怕所有的学员都有生命危险。但学生会一直都是学院最坚强的后盾,如果我们慌了,那么其他的学生们该怎么办?我们不能乱了手脚!”
“主席说的对,我们不能慌张,守护学院的重任就扛在我们学生会的身上,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说话的是副主席阿黛尔,她并不是搜查小队的成员,此刻她坐镇在学生会的总部伦敦馆,主席不在一切事务由副主席全权决定。
听到阿黛尔的声音,不少成员镇静了下来,作为学院永远的明星,在安抚学员方面阿黛尔比姬堇铭更在行。
“校方的人也应该行动起来了,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协助校长控制住局面。”姬堇铭大声下达命令,“所有学生会的成员分成两组行动,一组负责救援一组负责牵制敌人,记住千万不要和敌人正面接触,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但他们一定都是些亡命之徒!”
“可是主席,摩根·勒菲怎么办?”有人问,“她抓走了一名学生充当人质,我们不能放任她不管。”
“这我知道。”姬堇铭说,“我会独自一人追查下去,我在这里保证,我一定会救出那个学生!”
“对方是十分强大的巫师,主席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我也去。”张祈梦说。
“是张祈梦同学么?这倒可以放心了。”有人松了口气,他们知道LOM.4的强大。
“我们学生会的全体成员等着主席的凯旋而归!”
“我会的!”姬堇铭慎重地开口,此时此刻,他那张英挺的脸上坚硬得像是淬了火的钢铁。
阿瓦隆学院,伦敦馆。
“张子尧,你到底在哪里?”阿黛尔望着窗外灰霾的天空自言自语。
“副主席,这是现在可调动的所有成员的名单,请过目。”主席助理康纳走了上来。
“我出去一下,接下来这里由你指挥。”阿黛尔转身从座椅后方的墙壁上拿下了一支巴雷特M82A1步枪。
“您这是去?”
“有个傻子总让人放心不下啊。”阿黛尔大步走出会议室,留下淡淡的香水味。
巨龙扇动着巨大的双翼,在天空中掠过,朝下方释放出熊熊的烈火,它所到之处一切的事物都化成了灰烬。
“恐怕我们得分头行动了。”维吉尔说,他们站在巨龙的头顶上,维吉尔戴上了青年给他准备的面具,“蝙蝠侠么?我小时候可喜欢了,他的所有手办我都买过。。”
“你可真是有一颗超级英雄的魂啊!”青年调侃。
“蝙蝠侠不同与其他超级英雄,别人拯救世界获得世人的赞叹,有着光鲜的身份和荣耀,可他不是,他只能活在漆黑的夜里,靠着暴力解决暴力,警察甚至认为他是一名罪犯。”维吉尔说,“我太喜欢布鲁斯·韦恩这个男人了,为了所谓的正义他戴上了面具只活在黑夜里。”
“现在你和他一样,都带上了面具。”
“我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老窝里,我总不能大大方方地站在普林姆尔面前吧?”维吉尔摊手,“我会帮你拖住普林姆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青年说。
“以那个人的睿智大概一眼就能识破我的身份吧?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维吉尔说,“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准备的王牌,只有你才可以接触圣杯,因为你是她的命门,正如同神话里说的那样。”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那么祝你好运。”维吉尔跳下龙首,“你可一定要找到圣杯啊,加拉哈德。”
青年转过头去,抚摸龙角:“尽情破坏吧,大家伙。”
他纵身跳下,消瘦的身体在空中急速翻转,几秒钟的时间里他降落到了地面上,地面崩开了数条裂缝。
这个地方离苹果林的中心非常近,他显然计算好了一切,他知道在苹果林的中心有一座妖精之湖,湖边坐着白衣的少女。
“桂妮维亚。”他望着湖的方向,原本坚硬的脸上变得柔和了一些,但下一秒他的眼睛变得像是出了鞘的剑,“贺茂炀和尼禄,学院可真是大手笔啊,竟然派一个LOM.4和一个LOM.5阻击我。”
“我可没有想和他联手对付你的意思。”尼禄慢悠悠地从一棵树的后面走了出来,“你身上的西装很不错,想必你也是个有品味的人。”
贺茂炀从另一棵树后走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把日本刀。
“古时候人们上战场都要穿着甲胄,那是他们的荣耀。”青年低声说,“现在西装就是男人的甲胄,穿上了就要去战斗。”
“我喜欢这句话。”尼禄说,“如果不是敌对关系的话没准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你知道我们的名字。”贺茂炀盯着青年,“你究竟是谁?”
“你们可以叫我加拉哈德。”青年摊手。
“加拉哈德?”尼禄笑了,“这是亚瑟王手下圆桌骑士的名字,相传他是最纯洁的骑士。”
“最纯洁么?”青年,或者加拉哈德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着纯洁这种东西,任何干净的东西都会变脏。”
“你的目的是什么?”
“圣杯。”
“圣杯?”尼禄皱眉,他当然听过有关圣杯的传闻,圣杯是用来盛放耶稣鲜血的杯子,传说喝了杯中的血就会获得永生,亚瑟王就曾经为了长生而派圆桌骑士们去寻找圣杯。
“你们对这所学院一无所知。”加拉哈德看着他们,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但这不能妨碍我们阻止你对么?”贺茂炀盯着加拉哈德的眼睛。
“是啊,但你们也得阻止得了我。”加拉哈德说,猩红色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我们谁先上?”尼禄看着贺茂炀。
“我先。”贺茂炀迈出一步,修长的日本刀从刀鞘中滑出,青光闪过,他雷霆般举起刀,劈向了加拉哈德的头颅!
“你醒了?”金色头发的女人冷冷地发问。
“醒了。”张子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摩根要怎么处置他,按照道理来讲他现在是人质,恐怖分子抓到人质会把他们当作和警察谈判的筹码,运气好你呆坐在地上就有警察过来赎你,运气不好绑匪撕票那你就GG了。张子尧看了一辈子港式警匪片,里面的人质一般下场都不是太好......
“我们该出发了。”摩根低声说,她扶着树站立,身体颤颤巍巍地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去哪?”张子尧下意识地问,他没指望摩根回答他,他现在是人质,人质最该做的就是闭嘴。
“回去。”出乎他的意料,摩根回答了他,但她也没有做太多的解释。
张子尧在心里暗自吃惊,现在回去对这种状态的摩根来说简直就是去送死,他可不认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鬼话,石中剑的周围必然会有人守着,他们现在回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知不觉他竟然担心起了摩根来,这可真是荒唐,摩根对他来说就是敌人,他又有什么理由会担心敌人?他就应该巴不得这个女人自掘坟墓才对啊。
温和的气流将摩根托到空中,作为人质的张子尧待遇很不错,也能同摩根一起浮在空中前进,如果不是手脚被冻着想必这也算是一次不错的经历了。
他们穿梭在树与树之间,这个时间太阳正从西方的天空缓缓落下,半个日轮在地平线之上,半个日轮在地平线之下,唯有暗红色的余晖将树木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叫摩根对吧?”张子尧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摩根·潘德拉贡。”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比如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亚瑟王会在她的面前死去,她又为何会重现人间。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这样叫我的名字了。”摩根低声说,“你究竟是谁?”
“我叫张子尧,这你应该知道的吧?”张子尧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摩根疑惑地看着他,“他们都叫我摩根·勒菲,或者魔女摩根,没人知道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张子尧想了想,“我在接触石中剑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记忆......嗯......你不会生气吧?”他察觉到了摩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怕。
“说下去,你看到什么?”
“没看到什么。”张子尧低声说,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没事找事,他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没准这个女人还会杀他灭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他突然改口:“我觉得你这样做很不值。”
他无视摩根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其实亚瑟王是知道真相的吧?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其实他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不说,装作蒙在鼓里的样子。”
张子尧露出嘲讽的笑容来,阿黛尔说的没错,他只要讨厌一个人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盯着摩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摩根的瞳孔里仿佛跳动着实质的怒火,张子尧能够感受到包裹着他的身体的坚冰不再温暖,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便犹如赤身**置身在南北极,寒冷的空气仿佛能刺穿他的骨头。
“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真相,他察觉到了,但却闭口不提,任由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张子尧豁出去了,他大声怒吼起来,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猪,“醒醒吧!你就是在做一场自欺欺人的梦,你花费了自己的一生去讨好某人,但那个人只当你是他政治游戏的工具!他他妈的就是个渣男啊,你为了渣男付出那么多很值得?妈的真够差劲儿的!”
摩根的眼神锋利得像是要张子尧整个剥开,她原本身体的状况就已经很不好了,此刻又动起怒来,苍白的脸上显得狰狞扭曲。局面一度到达失控的边缘,张子尧有一秒钟真的觉得摩根会杀了自己,可过了一会儿他身体四周的那股冰冷感消失了,摩根目光低垂,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声说:“我知道啊。”
张子尧沉默地看着她,他听出了摩根语气里的那种无力感,这种感觉和当初桂妮维亚和他说有关“命运”的话题时很像,那么悲伤又那么寂寥,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痛苦。
“你说的对,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但却假装自己不知道。”摩根低声说,“只有这样我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扫平障碍,他也可以一直生活在阳光里,不用去沾上那些肮脏的东西,因为把手弄脏的人始终是我。”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是崇高的国王,他才能组建一支几乎不败的军队,要知道每一个圆桌骑士都经受过我的考验,我不会让心怀不轨的人待在他的身边。”有泪水从摩根的面颊滑落,“我为了他付出了几乎一切东西,可他却迎娶了别的女孩做他的王后。”
她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愤怒、不甘以及嫉妒,这个时候她倒真有一点魔女的样子来了,不过张子尧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你为了某人付出那么多但却毫无回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亲吻别的女人,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吧?哪怕摩根从一开始就有所觉悟,但也许她太小看孤独的力量了,孤独就像是沼泽,越挣扎陷入得就越深越快,直到泥水漫过头顶,陷入绝望。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张子尧问。
“当我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摩根低垂着眼睛,“亚瑟已经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哪怕知道他在利用我,可我却怎么也无法讨厌他。”
“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回到这个世界的?”张子尧沉默了一会儿问,“亚瑟死了,按理来说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让你想尽一切办法回到这个世界?”
张子尧觉得摩根的出现不会是偶然,这之间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次,摩根选择了沉默。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十分靠近石中剑的位置了,巨大的古树遮蔽了昏黄的天空,粗壮的根系如巨蛇般从地底钻出,缠绕在一起像是蛇群在相互撕咬。黑暗中那柄选定国王的剑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这个光芒遥不可攀但却又好像近在咫尺,给人一种如临梦境的感觉。
破风声像是一道惊雷,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摩根的右上方,那个人影浑身缠绕着杂乱的红色线条,军用匕首从他的袖口滑出,他在空中反握匕首,目标是摩根的咽喉!
巨大的冰刺自地面处迅速突起,如果黑色影子反映慢的话也许就会被冰刺刺穿身体而亡,但对方显然拥有不错的身手,他轻描淡写地躲开了锋利的尖头,以平滑的冰面为跳板在空中翻转,手中的匕首滑出优美的弧线。
摩根以冰剑迎击,她似乎能随心所欲地改变冰的形状,冰剑撞击匕首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黑色的人影占据了上风,匕首斩断脆弱的冰剑,黑色人影一记侧踢踢中了摩根的腹部,那是神经聚集的地。这一脚可没有丝毫放水,在魔力刻印的加持下腿部发挥出超过平时五倍的力量,摩根的身体伴随着腿风飞出,撞在不远处的树上。
“张祈梦!”姬堇铭大喊。
红色的火焰包裹住了张子尧的身体,他身上的冰块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融化,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张子尧重新获得了自由。
“是你们?”张子尧又惊又喜,学院的人终于来救他了,姬堇铭不愧是学生会主席,刚才的动作如同流水,没有丝毫的犹豫,在他拖住摩根的时间里张祈梦则乘机救出张子尧,这样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你没受伤吧?”姬堇铭看着张子尧。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张子尧连忙说,他现在心情真是帮极了,就连他原本讨厌的姬堇铭也看得相当顺眼,“主席大人威武啊!”
“你们现在得立刻离开这里。”姬堇铭看了张子尧一眼,“张祈梦会带你到达安全的地方,这里就交给我吧。”
“你们要干什么?”
“摩根·勒菲现在很虚弱,这是抓住她的绝佳机会。”姬堇铭说,“现在学院的情况相当混乱,有人入侵了进来,我怀疑这和摩根·勒菲脱不了干系,抓住了她,学院的危机也许就会解除。”
张子尧吃了一惊,什么情况?学院被人入侵了?这个狗屁学院不是号称铜墙铁壁的存在吗?怎么这就被入侵了?
“入侵者和她没有关系,我能够保证!”张子尧说,可是他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他竟然当着自己人的面替敌人做担保,这要是在战场上估计他立马就会被当成叛徒枪毙。
果然,姬堇铭在听到这句话后皱起了眉头:“没时间了,你们快走!”
面对他的催促张子尧只能耸耸肩,表示刚才的话是我脑抽了你就当没听见吧,他最后看了到在地上的摩根一眼,扭头就跑。
他能做的都做了,谁叫摩根非要过来看看呢,她不过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这可不能怪他啊,他一个人质又没有人权,现在他恢复自由了当然是跑路了,不跑路留下来等死么?什么摩根什么亚瑟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都帮摩根说了一句好话了,这个傻女人要怪的话就只能怪自己爱上了一个负心汉......
摩根挣扎地站了起来,她猛然加速,拼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冲向石中剑!
她听到了低低的嘲笑声,姬堇铭冷笑着朝摩根伸出右手,强力的魔法已经在他手中成型,攻击魔法:风弹!这个魔法张子尧最初见阿黛尔使用过,这种魔法会形成巨大的空气炮,以子弹的方式射向对手,一般人沾上一点就会被吹飞,巨大的风压能够轻易地粉碎一个人的骨骼。
张子尧没有回头,但他听到了风弹击中摩根的声音,就像被子弹贯穿身体的麻雀,身体无力地坠落地面。
他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人在追他,这是很荒唐的事,张祈梦就在他的身旁,学生会主席姬堇铭亲自为他们断后,有谁能够追上来?
紧追而来的不是什么人而是......记忆!
穿着甲胄的男人们在厮杀,锋利的阔剑刺穿铁甲溅起猩红的血液,把天空染成了暗红色,战士们的尸体倒在地上堆成了小山,活着的人在死人堆里打滚前进,他们红着双眼,发出疲惫又悲哀的怒吼。
有人在咆哮而有人却在哭,不同的声音充斥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士兵们觉得这个地方是地狱,但他们不能畏惧也不能停下脚步,他们必须向前冲。畏惧了就代表死亡,谁都不想死,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不断地收割敌方士兵的生命,直到你面前再无可站立的人。
士兵们都知道战场中央的决斗才是这场战争的决胜点,那是王与王之间的战斗,死的一方便代表着时代的终结,他的军队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金色头发的王最终用长枪刺穿了宿敌的心脏,而他自己也因为对方留在他身上的剑伤而倒下,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双方的王都以自己的死亡为战争画上了句号。
她在决战的山丘上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他躺在死人堆里目往天空,墨绿色的眼睛几乎失去神采。
“他快死了。”耳边传来那个人的叹息声,那么悠远像是古钟轰鸣,“抓紧时间拥抱他吧,趁他还没有彻底死去。”
她缓缓地将他拥入怀里,她的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深怕自己弄疼他。
“是摩根么?”金色头发的王低声呢喃,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知道她在,“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别说话,我能把你治好。”她轻声说,她手中的德库法杖散发出柔和的绿色光芒,这是一个强力的治愈魔法,就算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也能救活。但它却救不活眼前的人,就像人类无法抓住已经逝去的时间一样。
“我能把你治好的,我能把你治好的。”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有泪水从她的面颊滑落。
“没用的,我弄丢了剑鞘,就注定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亚瑟努力地想要微笑,“我这辈子没有亏欠什么人,除了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阿德莱德和布拉德利的事,可我并没有说。”他露出愧疚的表情来,“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我违背了自己的骑士道也违背的自己的心,如果我那个时候拉你一把,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所谓崇高的王,其实也是人,会自私也会猜忌,周围的人在不知不觉中都离我而去了,回过头来才发现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曾剩下,唯一剩下的只有眼前的王座。”他低声说,“我也许那个时候就不该拔出石中剑。”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闭上了眼睛,“我希望能和你一起。”
她呆呆地望着远处暗红色的天空,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那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此刻离她而去了,他的身体那么冰冷,即便你再怎么拥抱他也不会再暖和起来。
是啊,他是利用了你,但他曾经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唯一色彩,你为他哭为他笑,你的一切都因他而生。现在他死去了,连带着你们之间的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痛苦的不愉快的回忆一起粉碎,只剩下你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影子离开光该如何而活?
“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结局......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结局......”她低声呢喃。
是啊,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结局,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带你去阿瓦隆,那里是神在世上留下的奇迹,那里没有时间没有死亡也没有悲伤,你会在那里醒来。
如果么?我不要如果,我要将这如果变成现实,等你醒来了就能来找我了,你知道我在哪里的,因为那是你命运的地方,这一次,我将会是你的命运!
我也好希望和你在一起......
张子尧猛地站住了身体,他回过头去望向那个浑身是伤的女人,风撩起她额前细碎的头发,露出了那双绝望的眼睛。
难怪她这个过去的人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难怪她一直那么在意张子尧,难怪她会不顾一切想要回到石中剑的身边,就因为亚瑟死前说的那句“如果”,就因为那个几乎一厢情愿的约定!
她分明那么虚弱了,但却还是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回到石中剑身边,因为那是她和亚瑟约定好的地方,石中剑是亚瑟的命运那么亚瑟醒来后终有一天会来到这里,那一天她们就能重逢。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春去秋来,花开花落,那个人始终都没有来。
“别傻了好么!”张子尧大喊,“那个人已经醒不来了啊!”
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张祈梦吃惊的目光中又疯跑了回去,他边跑边大喊大叫,像是一只愤怒的豪猪,最后他站在了摩根身前,用身体挡在了她和姬堇铭之间。
“你想干嘛?”姬堇铭皱着眉头看他。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她不是坏人。”张子尧看着姬堇铭的眼睛,真是该死,要是平时给他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和学生会主席说话,但是他不能不管这个女人,她已经够傻够可怜的了,张子尧又怎么忍心看着这个傻女人继续受伤?
摩根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要护着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去保护自己的敌人?
“你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么?”姬堇铭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子尧,“抓住摩根·勒菲是校长的命令,你妨碍我就是在和学院作对,这可不是受到处分那么简单的。”
“会被退学吗?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你们这些神佛后代的世界,退学就退学吧。”事到如今张子尧豁出去了。
“你有勇气站在我的对立面么?”姬堇铭冷冷地说。
“少废话!不就是干架么?我张子尧还会怕.......”他还没把话说完姬堇铭就用行动让他闭上了嘴,他毫无征兆地朝张子尧侧踢,张子尧根本就反映不过来,这一记侧踢又快有狠,张子尧在听到腿风的瞬间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来了一个狗啃泥巴。
侧脸传来惊人的痛楚,这让张子尧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默默地诅咒了姬堇铭全家几十遍,然后踉踉跄跄地起身,但是姬堇铭却已经在他身边恭候多时了,他抓着张子尧的肩膀,用膝盖重击张子尧的腹部。这一招几乎要夺取张子尧的意识,张子尧像一只死狗一样被姬堇铭拎着,姬堇铭随手把他扔在了地上。
“好好在这里待着吧。”姬堇铭理了理自己一尘不染的校服。
他不紧不慢地走向摩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那种表情就像是狮子盯着受伤的猎物。明眼人都能看出摩根的状态坏到了极点,这种状态下的摩根甚至都不能算是猎物,她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羊。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让他无法继续前进,姬堇铭转过头去,看着张子尧那张半边肿胀的脸:“滚开!”
他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踩住张子尧的手部关节,张子尧的手瞬间脱臼,关节骨发出濒临粉碎的声音。姬堇铭用另一只手抓着张子尧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头来:“摩根·勒菲不是你什么人,正好相反,她将你当成人质对待,可你现在却在维护她,我很好奇在你被她俘虏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抽得哪门子神经啊。”张子尧嘶哑着嗓子低声说,“但是一个人这辈子总会神经质地发几次疯,我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不能!”
“为什么?”姬堇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迷恋上她的皮囊了么?”
“或许吧。”张子尧咧了咧嘴,眼角的余光停留在那个戴着巨大巫师帽的女人身上,“我有点洁癖,所以喜欢干净的东西,而她恰恰拥有一颗纯净的灵魂。”
姬堇铭慢慢地思索张子尧的这句话,他没有听懂这句话,但这句话里一定包涵着他所不知道的别的东西。
脚下传来惊人的力量,只是一个失神的功夫张子尧就用那只脱了臼的手臂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姬堇铭侧着身子迅速翻转才避免了脑袋着地的下场。在他站住脚的时间里,张子尧迅速滚开,和他保持了距离。
姬堇铭满脸惊愕,张子尧的反击出乎他的意料,一个普通人根本就不能用脱臼的手臂使出那样巨大的力量,光是他承受的痛楚就远非常人能够接受,那种痛楚就像在伤口上撒辣椒水或者盐,意志力薄弱的人甚至会立刻晕厥过去。
张子尧喘着粗气,他何止是喘着粗气,他咬着自己的衣袖力量之大将牙龈咬出血来,他每出一口气就会吐出几口血沫,黑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手掌支撑地面站立,在他的手指接触地面的瞬间有微弱的光芒闪现,一颗黑色的子弹在他的指间迅速成型。
这是炼金术,在他被关在机械室的那几天里他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这种技能了,但他的魔力还是太少了,他用完了所有的魔力也只能造出这么一颗小东西。
他将那只完好的左手放进上衣口袋,那里放着他制作的第一件炼金器具,他做的这个炼金器具是一把手枪,所以他才会用炼金术制造出子弹,他将子弹秘密填入手枪的弹匣,为的就是给姬堇铭雷霆一击。
子弹填装完毕,张子尧长出一口气,他的对手是阿瓦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是站在学院顶点的男人,明面上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破绽,强大而睿智,但任何人都会犯错误,姬堇铭太小瞧他了,认为他只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绵羊,可他这头绵羊却藏着锋利的爪子!
他疯子一般朝姬堇铭冲了过去,发出嘶哑的吼声,姬堇铭一定会认为他在做最后的挣扎,从而放松警惕,而真正的杀招却被他隐藏在口袋里!
张子尧迅速拔枪,他真的没想到这种西部片里牛仔的经典动作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上,枪声轰鸣,黑色的子弹自银色的枪**出,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姬堇铭根本无法躲避!
他忽然听到了低低的讪笑声,那么难听那么刺耳,带着对他不加掩饰的讽刺。
淡红色的线条在姬堇铭的皮肤上若隐若现,魔力刻印开启,姬堇铭以难以想象地速度挥出了手里的匕首,青色的光芒带着零碎的火花一闪而逝,他把子弹劈开了!
姬堇铭在心里冷笑,他早就看到了张子尧的小动作,他可不会傻到小视阿瓦隆学院唯一的炼金系学员,张子尧的想法很不错但在他看来还是太嫩了点,阿瓦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正好相反,历届的主席都是学生中战斗经验最丰富的暴力者!
苹果林,湖边。
“张子尧太缺乏战斗经验,魔力刻印会大大提升使用者的反射神经,他猜不到在魔力刻印状态下的姬堇铭甚至可以劈开子弹。”普林姆尔盯着湖面上的画面,低声说。
“你错了。”桂妮维亚微笑。
“什么意思?”
“你不会认为那个家伙花了几十天做出来的东西就只是一把普通的手枪吧?”桂妮维亚盯着湖面,她的眼睛在湖光的映衬下极深极静,“那是连我也做不出来的东西啊。”
姬堇铭从容地接近张子尧,手里捏着那枚被劈开的子弹,他这是在嘲讽张子尧,张子尧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小把戏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可他突然瞥到了张子尧脸上浮现的......有些贱贱的笑容。
“将军。”张子尧低声说,一如棋局上对自己的敌人宣布死刑。
他手中的银色手枪发出耀眼的淡蓝色光芒,姬堇铭还没有反映过来就被那束光芒击中,红色的线条从他的身体上迅速褪去,与之而去的还有他的魔力!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失去了魔力刻印也失去了魔力,一切超自然的东西离他而去了。
张子尧朝姬堇铭挥出了拳头,姬堇铭经验丰富他张子尧也是一个坑人的主儿,刚才那一幕是他故意让姬堇铭看到的,这样姬堇铭就会认为炼金术的子弹就是他最后的挣扎,从而放松警惕,姬堇铭绝不会想到他张子尧还有后手。
“竟然是魔力消除!”普林姆尔露出震惊的表情,这种表情已经太久太久没在他脸上出现过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可能的事。”桂妮维亚摇摇头,“确实是魔力消除,这种能力就连我也是平生仅见。它就像是游戏中的BUG,被剥夺魔力的人会感受到自身的力量如海潮般褪去,他们会变得虚弱不堪。”
“这简直是神的权能。”普林姆尔深吸一口气,“只有神才能随意剥夺人类的力量。”
“这种东西要是放在外面大概会引起一场风暴吧?”桂妮维亚说,“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们都将从棺材里爬出来。”
姬堇铭感觉力量在渐渐消逝,这是十分荒唐的事,他从未听说世界上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将一个人的魔力消除,可现实摆在眼前,他体内的魔力消失得无隐无踪,最要命的是他还有一种强烈的虚弱感,就像有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将他身体里的力量慢慢榨干。
下一秒他被张子尧的拳头击中面部,这个阴险的家伙下手出奇得狠,姬堇铭感受到自己的牙齿被打断了一颗,口腔里满是血的味道。
这要是平时这种漏洞百出的攻击他可以轻易化解,他会反握住对方的手腕把这个蠢货的整条手臂都给扯断,但他现在太虚弱了,以至于他根本就躲不开张子尧的拳头。
姬堇铭仰面倒在地上,鼻血流进了他的嘴里,这种窘态很难出现在他的身上,作为阿瓦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他一直都是威风凛凛的,一年级的女生往往会因为和他说上一句话而高兴好几天。要是让学院里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没人会相信这是那个连校服都一尘不染的学生会主席吧?
他躺在地上微微失神,天空灰蒙蒙的就像灌了铅水,阿瓦隆结界的天空从未有过这样的颜色,要么碧蓝如海要么漆黑如墨。这样的天空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空,也是这个角度,他被人打倒在地上,那个人用沾满泥水的高筒靴踩他的脸,他至今还记得那个人和他说的话:“姬家的孩子,绝不能是这样的废物。”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是啊,他不想当废物,所以从那一天开始他把所有的胆怯懦弱都舍去了,剩下的只是一颗礁石般的心,他是注定要成为姬家之主的人,他注定会是王者,王者绝不能失败!
狂风将姬堇铭的身体缓缓托起,浪潮般的魔力围绕在他的周围,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的力量就完全恢复了过来,成千上万的风刃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它们所到之处一切东西都被撕裂得粉碎。
张子尧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魔力消除的作用只能维持数秒,这数秒的时间里他是大爷,可以打得姬堇铭喊妈妈,但时间一过他就得玩完。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失败品,这个能力非常鸡肋,几秒钟的时间里他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事,连逃跑都不行。
“你好了么?”张子尧大喊。
姬堇铭这才发现原本无法动弹的摩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石中剑的面前,她伸出双手去握石中剑的剑柄,那动作那么轻柔,像是拥抱什么人。
姬堇铭控制着身边的风刃,那些风刃像是白色的蝙蝠,在空中急速回旋,摩根则是它们的目标,它们只要负责将这个女人撕碎就可以了。这是姬堇铭的直觉,直觉告诉他不能让摩根接触石中剑。
他的手被人抓住了,姬堇铭诧异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张子尧,眼里充斥着震撼。他的周围全是风刃组成的墙,张子尧想要触碰他的身体就必须穿过风刃墙。他知道张子尧不会有这个勇气走进来,因为以他这段时间对这位学院唯一的炼金系学员的观察来看张子尧只能是一个废柴,一个废柴又何谈勇气?
可他偏偏就走了进来,任由风刃撕裂他的皮肤和血肉,他的半个身体被风刃破坏的几乎不成人形,可他却还能牢牢地抓住姬堇铭的手臂!
“这样做值么?”姬堇铭第一次地,收起了居高临下的语气。
“不知道啊,但做都做了,也来不及后悔了。”张子尧低声说,说完这句话他就倒下了,鲜血溅湿了周围的草地。
“能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姬堇铭看着昏迷的张子尧,低声说。
远处传来惊人的魔力波动,摩根在接触石中剑之后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多年前她放弃了自己的身体,以石中剑为凭借将自己的灵魂封印了起来,等待那个命定的人前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是依靠着石中剑而生的。张子尧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挺身而出为她争取时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姬堇铭。
成千上万的冰刺从天而降,摩根的双瞳变得空洞且深邃,每个潘德拉贡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全能全知”,而摩根的全能全知就是冰!
姬堇铭以风刃回击,风刃作为一流的攻击魔法的同时也是最上乘的防御魔法,这种魔法是罕见的能够被称得上是“绝对防御”的魔法之一。
但此刻姬堇铭却在留着冷汗,摩根的攻击密集而持久,就像雨,风刃当然可以挡住摩根的冰刺,但这种魔法十分消耗魔力,就算是姬堇铭也不能持续使用很久。摩根的攻击就像洪流,仿佛无穷无尽,这样下去他体内的魔力迟早会消耗殆尽。
红色的火焰阻挡住了冰刺雨,关键时刻张祈梦终于出手了,她身后的火翼绚烂得就像烟火,高温的火焰将冰刺液化成水,天空下起了小雨,雨冲涮掉了张子尧留在地上的血迹。
摩根皱起了眉头,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姬堇铭的身上,这让她始终忽略了这个女孩的存在,这个女孩身上散发着远比姬堇铭还要危险的气息,那股暴躁的魔力已经十分接近她的巅峰时期了。
“你觉得你还剩下多少生命?”摩根看着张祈梦,幽幽地说。
张祈梦听了愣了一下,摩根抓准了这个空隙进攻,不愧是冬之女巫,她呼吸间就能制造出成千上万的冰锥,这些冰锥冲向火焰组成的墙壁就如同飞蛾扑向光,张祈梦的防御竟然在奔溃,她不会想到自己的火焰会反过来被冰克制。
灼热的火焰如同洪流般从天而降,这股火焰远比张祈梦的要强大的多,摩根和张祈梦同时被这股热浪掀飞,偌大的树林化成火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扇动着庞大的翅膀在空中盘旋,金黄色的瞳孔在黑夜里就像巨烛在燃烧!
“龙!”姬堇铭吃了一惊,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进了身旁的树洞里才得以生还,要知道巨龙的火焰就是朝他们来的,这种火焰谁沾上谁就得死,龙焰在遥远的古代就是毁灭的象征。
摩根和张祈梦都还好,张祈梦本身就是操控火元素的好手,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来并不算太难,而摩根也有冰墙作为防御。可张子尧却不见了踪影,事发突然,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护张子尧,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被炽热的火焰吞没。
“不不不!”摩根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她没来由的觉得悲伤,这个男孩帮了她,可他对摩根来说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人,她没理由会觉得难过。可是此刻她的心犹如刀割般疼痛,这种痛苦她曾经体验过一次。
张祈梦紧咬着牙齿,她在空中急速翻飞,躲过一个又一个火舌,龙焰不愧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火焰,即便是张祈梦也无法保证在里面生存,她想去救张子尧,但却被熊熊烈火阻挡。
“唔!果然收服这条龙是对的。”维吉尔望着远处的火光,“被自己养的狗咬到手指的感觉怎么样?”
他对着虚空发问,语气轻佻略有种调侃的意思,数秒后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入侵者?”阿瓦隆学院的校长给自己点上一根雪茄,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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