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庭院里整整燃烧了一夜，四周栅栏下墙边的杂草已经被昨夜里四处飞溅的火星点燃，烧成了灰烬。院子里围墙边、被爆炸的冲击力掀翻的车里、车底，横躺着十几具烧成黑炭的尸体，周围还散落着部分炸成黑焦状的尸块。
天亮之后，几个持枪的人影推开原本紧锁着的别墅楼门，从中缓缓走出。
像是验尸官似的陈晞和盖尔依次蹲在一具具烧焦发黑的尸体旁。徐振扬跟在他们身后，每检查过一具尸体后，他就用一张白布将尸体裹好，为一会儿的尸体搬运做好准备。
这些白布都是崭新的白色床单，原本是储存在仓库里供废旧工厂员工用来换洗的床单。但现在那家工厂已经废弃了，于是这些床单也自然被当作补给品带了回来。
钟岩左手架着拐杖从他们身边经过。
虽然每个人的眼睛周围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脸上也都是一副阴郁的表情，但是他们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因为，在这场突袭中他们赢了，是敌人的轻敌葬送了自己。
检查完地面上所有的尸体后，陈晞抬起头，问蹲在一旁的徐振扬，“这里死去的人中有你说的那三个美国佬吗？”
“说实话我不太确定，”徐振扬起身，指着地面上的尸体，“他们的发色发式确实有相似的，但是面目已经全非，很难判断。”
确实很难通过外貌进行判断，地面上的尸体烧得最轻也已经面部发黑，严重的甚至烧得只剩下骷髅一样呈黑色的颅骨，还有的甚至已经被炸药毁成了找不到尸首的残肢。
“不会是他们。”
“没有秃鹰气枪，不是他们。”钟岩的表情严肃，态度十分肯定，甚至连孟晓兮都没见过他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徐振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啊，他们有一把武器是秃鹰气枪，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你之前也遇到过他们？”陈晞略显惊讶地看着钟岩。
“嗯，我的腿……就是拜他们的人所赐，所以我不会忘记，或者可以说是永生难忘吧……”钟岩抽动嘴角笑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的表情，活生生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惊悚感觉。
陈晞听后一怔。的确，被他人造成了一辈子的伤痛之后，总会让人变得意识清醒。钟岩也许就是这样。
陈晞拾起地面上被烈火烧得有些发黑的前苏联制AK47，端详片刻，拉动枪机柄上膛，还能用。拔下弹匣一看，里面的弹药还是满的，三十颗铜弹一颗未发。看来这把枪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开一枪就死了。
陈晞绕过炸弹引爆后形成的弹坑又向前走了几步，前面是两辆已经被炸成废铜烂铁的丰田轿车。
丰田轿车的车身被烧黑，油箱已经炸裂，散落在院子里的车胎像是干瘪的黑色气球紧紧裹在汽车钢盆表面，融为了一体，车内的一切饰物，车座垫、脚垫、挂件、塑料玩偶、纸抽等都已经化为了黑炭。
整辆车如同被火化了的一只黑色龟壳倒置在院子门口，堵住了出口。
“来，搭把手。”陈晞招呼徐振扬和盖尔。
三个人合力将堵在庭院门口烧黑的汽车推开了半米远，让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些车怎么办？”徐振扬走近问。
“等我们找回了冷枫他们，再去处理这些事情。可能到时候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找辆清障车或者是大功率的拖车过来。”陈晞淡淡地说。余光中，院子角落里的一只92式手枪的残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陈晞拿起那把丢失了套筒的92式手枪，“仿制的，炸膛了？”他的目光在院子四周徘徊不定，搜寻着枪上那只遗失的套筒。
看遍整个院子，套筒没有发现，远处一张部分烧焦的塑料卡片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张美国公民的持枪证，和中国持枪证有些不同的是，中国持枪证是类似驾驶证那种精致外皮包裹的证件，而美国持枪证就比较低级一些了，是一张塑封的卡片。正面写着一句英文“STATEOFMINNESOTAPERMITTOCARRYAPISTOL”，意思大概是美国明尼苏达洲内允许持枪，下面是持枪者的姓名、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
看来这名持枪证的主人来自美国明尼苏达洲。那么看来这个世界的确是扭曲的，在中国的领土上居然能与明尼苏达洲的居民相遇，仿佛五大洲跨过四大洋合并在了一起，就算是板块运动也不能达到这种地步吧？
不过，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呢还是一件坏事呢……？想着想着，陈晞撇了撇嘴。
徐振扬在庭院里走了一圈，依次将地面上还保留完整枪躯、能正常换弹上膛的枪械收集在一起。他将枪械堆在院子一角后走向陈晞，“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陈晞摇摇头，“一只炸膛的仿制92式手枪和一张烧焦的美国持枪证。”然后站起身子继续说，“即使找到了手枪套筒，这种枪也还是丢掉吧，以免再次炸膛。安全为重。”
炸膛是仿制枪械经常发生的一种十分严重的事故，主要原因是因为枪械没有正常闭锁或者是枪械制造时的质量问题以及使用劣质弹药。对于这种仿制的92式手枪，很明显是由于质量问题。
在美国读书期间，徐振扬曾经在洛杉矶一家美籍华裔的朋友开的靶场玩过一些仿制枪，包括仿制版沙漠之鹰、柯尔特“点45”自动手枪和左轮、格洛克17式，也曾发生过类似炸膛的事故，还好他当时戴了防护手套和眼镜，不然手和眼睛就都岌岌可危了。
孟晓兮站在门廊处看着院子里这几个人，眼里庭院中是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烧成黑色骨架的汽车，满地的黑色弹坑和尸骸，“我们……我们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她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像是事不关己浑然不知的感觉。
“哎哎哎，拜托！你也参与了好不好？能不能别一副无辜的表情啊？！”钟岩转头看着她，然后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很明显他们是死有余辜好吗？”
“我当然清楚我参与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孟晓兮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辩解道，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蹲在坑边的盖尔转身看了一眼孟晓兮，表情凝重地说：“嗯，也许吧。但是，有一点你要清楚晓兮，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也许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们了。”
刚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盖尔将昨晚布置在地下的定时炸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全部引爆了，以免出现二次爆炸的危险。在昨天傍晚陈晞和他说发现事情不对时，他就在院子里埋入了大量的炸药和雷管，并接入了控制电线。
不过，能有这些东西还是得感谢冷枫，多亏了冷枫房间那个小型军械库。
“美剧行尸走肉中的摩根曾对主角瑞克的孩子卡尔说了这样一句话，孩子，永远不要内疚。”陈晞轻声说。
每到假期的时候，陈晞会花掉大部分时间来追《行尸走肉》这部美剧，其中这句话，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剧中讲述的就是末日病毒爆发生存者四处逃亡的故事，和他们现在的处境差不多，不过事实上他们可能还要更麻烦一些，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止是丧尸和人，还有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物。
他转过身后，向孟晓兮走了几步停在她面前，将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说，“不要总是内疚，内疚会慢慢滋生懦弱，人一旦懦弱了，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嗯……”孟晓兮用鼻音回答，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懂。”
陈晞明白孟晓兮此刻的想法，她有些内疚，内疚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内疚又有什么用呢？内疚只会一点一点地磨光一个人所剩无几的勇气罢了，最后死在这个世界里永远不能回去吧？
为了活下去，一定要有足够的勇气，对于这个人类社会文明已经崩塌的世界来说，内疚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
为了方便统计数量，庭院里零散的枪械收集好后放在空地上一字排开。一把柯尔特左轮短枪、两支仿制92式手枪、三把前苏联制AK47突击步枪，其中一只92式已经炸膛，枪管和枪机已经损坏，只剩下下半部分。
“共计三把步枪，三把手枪，其余的都是近身武器，看来这帮土匪也并不是很富裕。”徐振扬叹了口气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冷枫临行前带的是双持UZI冲锋枪吧？”如果冷枫是被这伙人劫持了的话，那他们一定会夺走冷枫的全部装备，陈晞想。
“嗯，是的。可是这里却没有发现遗留下的冲锋枪……”
“要么说明他们没见过冷枫，要么说明拿了冷枫冲锋枪的人趁夜慌忙逃跑了。”陈晞凝视着地面的一排枪械，眉头一皱。
“逃跑了？”钟岩问。
“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走，我们尽快收拾一下，准备去找冷枫他们，”陈晞看了一眼徐振扬，走进别墅客厅时朝盖尔摆了摆手，“盖尔，你就留下吧，这里钟岩和独眼小魔女都需要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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