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夜了,私立医院的急诊室里四五名大夫正紧张地抢救一位临产的妇女。妇女没有家人陪伴,确切地说她并没有什么家人。她只是一名普通女人,在这个小城市里讨生活,被老板看上,怀了孕,想生下孩子作以后的筹码。
医生拿钱办事,也算尽职尽责,可没曾想接生过程难度颇大,应该是个双胞胎。女人没做产前B超,对于腹中胎儿也没什么感情。在她们老家有个说法,小孩子耐造,丢口饭吃就行。
两个多小时才算看到了孩子,确实是双胞胎,不过可惜,还是个连体婴儿。
女人在醒来后便询问了医生孩子是男是女,得到的回答是:“两个男孩,不过是连体婴儿,好在粘连情况并不严重,只有后背有部分连体,以我们医院的条件可以进行分离手术。”
女人没再说什么,交了做分离手术的钱,走了。
在她们老家还有个说法,孩子,要就得要个像样的,残疾的种不吉利。
医院在进行了手术后便把没人要的两个孩子送进了孤儿院。位于城南的这所孤儿院也是附近最大的流浪儿童和残疾儿童收容所。
两个婴儿便要在这种争抢饭菜、拥挤吵闹、缺乏温暖的地方长大了。
到孩子七八岁有点儿力气的时候,孤儿院便会给他们找些事做,当然也无非都是拖地、擦桌子的轻活。这段时间也有孩子们上课学习的机会,因为孤儿院没有条件让所有孩子都去上学,只能挑选一部分身体健康又老实的,以期他们更为懂事之后能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或多或少为孤儿院做点事。
两个孩子现在都有八岁,长得一模一样,任谁都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院里的保姆和义工都把他们唤作“三月”,叫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三月份只有他俩被抱过来。不过两个三月都不太爱说话,因此在院里也没什么好伙伴一起玩,始终就他们两个自娱自乐。
三月太老实了,所以看起来有点傻,上课的机会他们自然轮不到。不过是可以去学校看看的,阿姨这么说。
“小左去看看吧,小右留下帮忙。”两兄弟站一起,在左边的就叫小左,右边的就叫小右。
“嗯。”小左面无表情的样子呆呆的,头发有点长了,衣服破旧,但很干净。
两人都很爱干净。
小右直接到里屋干活,小左则随几个孩子跟着老师乘车去学校看看。其余的孩子都很兴奋,小左却一脸的不理解,只是车开得远了,他那稚嫩的小眉毛就慢慢皱起来。
小右洗完婴儿的尿布,再帮他们换上,然后去洗床单什么的。三月似乎有些喜欢给孩子换尿布的工作,老是趁着这种机会逗弄男婴的小弟弟或者女婴的小妹妹,乐此不疲。
不过今天小右没这么黑暗,他蹲在一张婴儿床边,眉头紧锁,显出难受的样子。或者说除了这种情感波动,三月对其余的想法、感觉都不大有反应。他迷迷糊糊地知道这样的“难受”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和小左离得太远了。
三月在五岁时因为体检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不安。两人离得越远,时间越久,之间就会出现愈加强烈的不安和焦虑。当然到现在为止,两人分开最长时间也就两个多小时。
吃晚饭时,小右没像原来那样上去推攘。他拿了两个馒头,躲在一边,脸上显得很平静,但那放大的瞳孔一直在颤抖,看得出他在拼命压抑着。
小左还没有回来。一同去的大人小孩全都没回来。晚饭后,院长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是孤儿院租的小巴出了车祸,伤者被送到了花城第二附属医院。
当小右看到小左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并不如何惊讶,医生对院长说着什么,护士便慢慢把白布盖在孩子身上。
“真的救不活吗?其他的孩子呢?”院长的声音像是演戏,好像不是多么悲伤。
“还有两个重伤的孩子,虽然没这个孩子的伤严重,但估计也撑不了太久了。您也别怪我心狠,我看不如把钱用在有希望的孩子身上,孤儿院也没多少钱吧,能就救几个救几个是了……”
护士推着小左朝停尸房走去。他们不认为孤儿院里的孩子还有什么亲人,连院长都没说什么,就一切照程序办。不过走到拐弯处时,护士被小右挡住了去路。
还是呆呆的,小右说:“那是我……是我……”没说完护士便了然地点点头,眼前的小孩和死去孩子如此相像,谁都能瞧出两人的关系。双胞胎都被抛弃,这种情况倒是少见,可能是家里过于困难了吧,在同情地看了小右一眼后,她转身走到一边,给男孩留出些地方。
小右两手相互捏了捏,走过去慢慢掀开白布,有些疑惑地看着脸色苍白、身缠纱布的小左,吸了两口气,摇摇小脑袋,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
“我好好的呀,明明好好的,怎么不动了呢?没事的,没事的……”
护士回头时,小床上已经没人,连带的白布也被拿走。她意识到很可能是双胞胎兄弟还不懂死亡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睡着了还是什么,抱走尸体也正常。作为亲属,自然对尸体有所有权,只是祈祷着那个小家伙回去时别被骂才好,这样想着,她决定过一会儿再去说明情况。
小右用白布包着小左,背在身上,身体却不像有太大负担。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医院,扭脸看到几个病房里安静输液或大声呻吟的病人,只觉得恶心厌恶,脚步更快了。
小小的身体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人,这样子蛮惹人注意的,不过走了一路也没什么人闲得无聊挡住小男孩的去路。三月趁大部分保姆、阿姨都不在,摸回了孤儿院,绕过婴儿房,一路转到了二楼里屋,拿走了院长前两天刚刚私吞的赞助。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着去偷钱,也忘了是怎么打开办公室的门了,但身体就这样动着,并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收拾了几件衣服,找个大点儿的书包装起来。书包还是新的,里面装着几本刚发的课本,这让三月有种上学的冲动。待拾掇完毕,小右看都没看这房子一眼,把小左背在后面,书包挂在前面,就这样离开了孤儿院,没什么犹豫,好像本来就没有关系。
接着时间便到了晚上九点,小右奇异地朝北走了三个多小时才感到有些累,额上的汗却不多。周围的行人不时投来奇怪的目光,三月浑不在意,紧走两步看出不远处有座小拱桥,脸上露出了短暂的兴奋表情。
从一旁的斜坡下去,可以踩到河床。仅存的少许河水散发着还能忍受的臭味,三月小心挪着步子,费了半天功夫才接连把小左和书包背进桥洞。白布被铺在洞里,周围满地的灰尘让爱干净的小右一直皱着眉头,倒没有叹气,只是撇了树枝去刮下一些蛛网,又跑到附近买了点饼干和矿泉水,准备凑合在桥洞里过一夜。
八岁的小男孩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他把小左靠在书包上,摆了一个自己觉得可能舒服的姿势。小左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身上的伤口早已被医生出于人道主义地缝好,套在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有之前有白布包着,并不太脏。小右自己吃了点饼干,又掰碎了些喂给小左,见喂不进去,只好先给他喝水。一手扶着小左,一手小心地喂他,但水还是从小左嘴角流出来,这让小右有些着急,纤细的指头想把水掬起再喂进去,手忙脚乱地倒让小左的样子更狼狈了。
小右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脑袋顶着小左的肩膀,像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可终究没有答案。抬起头看着小左,那脸色已经泛着灰了,他伸手拍拍小左的脸蛋儿,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你说话呀!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可以吗?能看见吗?到底是怎么了……”
呢喃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但说话却没有哭腔,没有抽泣般的停顿,就像是不太理解而麻木旁观着,又像是第一次觉得眼睛里进了水,害怕地不知所措。小右抹去眼泪,借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光为小左盖了几件衣服。
他感觉到了河道上的风向,盘着腿背朝西坐着,挡住桥洞的一口,免得小左夜里被冻感冒。脑子里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头昏昏沉沉的,实在想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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