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树林里，落在**的三月身上。两人坐在一个大木盆里，水好像是从盆底溢出来一样缓缓漫到肩膀处。嘴里凉凉热热的说着，半天才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舒服地洗过澡后，三月简单吃了点面包就接着朝杭州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问题数不胜数，比如虫蛇叮咬啊，小混混抢劫啊，打架闹事啊，不小心受伤啊等等，不一而足。可这些都不要紧，有言灵的力量，三月过得还算舒适。头发理了没多久，因为刚洗完澡而微微蓬着。两人的皮肤都晒黑了，但小孩子的稚气还没有完全褪去，即使他并不认为自己还算小孩子。
三月的相貌很平凡，两个人都是如此，有种还在汲取养分向上生长的小树苗的感觉。他照镜子时偶然发现一个身体的右眼角有个落泪痣，而另一个原来受伤的身体并没有，这也是两个身体唯一的不同。
如果碰到外人三月自然是要扮演一对双胞胎的，所以虽然喜欢三月这个名字，但他还是给两个身体各取了新名字，有落泪痣的叫方鸿，另一个叫方彦。决定‘方’是自己的姓是由于《围城》，那是三月读过的小说，包里还装着一本，这个年级虽然还看不太懂，但仍旧喜欢。
看到高速他就踏实许多了。沿着高速公路走着，每隔一段时间嘴里便嘟囔着“身体轻一点、轻一点”，这样说确实有点用，起码身上的旅行包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步伐能轻盈许多。
几天后就到了杭州市外围的郊区。三月需要穿过一大片油菜花地才能看到进入市区的公路。在中间的小路走时，他远远望见有个人影随着油菜花晃动，纤细的样子。方彦绕了道，留下方鸿继续往前走。在这荒郊野外，三月总是很小心。
走近了才看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儿，小小的个子，背朝三月。她面前立着一个大号画架，手里的调色板上映出缤纷的色彩。
她在写生吧……画得真好啊。方鸿站在她后面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眼前的景象也像是一幅画，安静温暖，黄灿灿的油菜花在阳光下涌出波浪，一个恬静的小女孩就在这波浪中摇摆，慢慢融入这景色。
这对他来说新奇而又美妙。
不知是觉得有人注视还是心中不安，女孩缓缓回过头，看到了眼神平静的方鸿。他倒是破天荒地没觉得不好意思，有些僵硬但真诚地笑了笑。女孩显得很有教养，回以微笑，不过笑容里总让方鸿觉得有点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是方鸿第一次想主动和陌生人说话。这个女孩很吸引他，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稚嫩得虽然难显出多么倾国倾城的样貌，但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尤其是专心时那种恬静的感觉最容易吸引人，而她眼眸里又不是一般小孩子的清澈纯真，其中夹杂着些不该有的心绪，平添了一丝丝成熟的味道。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鸿走过去，试探着问：“你是在写生吗？”
“嗯。和老师同学们一起来的。”女孩的眼睛还停留在画上，但可能察觉到话里有些多余的提醒的意味，便又挑起话头：“你呢，在这儿野营？”
“呃，不是，我是旅行到这儿的。”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的神色，放下手中的东西，从画板一旁的小包里拿出毛巾，边擦手边问：“你是自己旅行的吗？从哪里过来的呀？”语速很快，难掩好奇的心情。
“我从……应该是广州吧，从那里走过来的，准备走到南京去。从出发到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就这样走啊走啊的，一路上看看风景……”方鸿觉得广东离这更远，听起来应该更厉害一点，而且不由得想多说几句，可还没说完，女孩就欢呼地跳起来，连连问：“真的吗？天啊，太棒了！你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到处跑，又没有大人管着，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像是到小河里游泳啊，爬山啊，晚上在野外露宿，躺在草地上看星星那样的？我一直想这样呢，肯定很有趣吧，光想想就觉得太棒啦！”
女孩这才显出符合年纪的样子。她好像对这种旅行有极大的兴趣，让方鸿坐下来给她讲讲一路上的见闻。
方鸿倒很乐意，并适时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方鸿。”
“我叫苏慕。”
“苏幕？是苏幕遮的那个苏幕吗？”
“你知道苏幕遮啊，这是我爷爷取的，本来也是苏幕遮的幕，但妈妈说那个幕不适合女孩，就换成了爱慕的慕。”苏慕耐心解释。
“是嘛，你妈妈心思挺细腻的。”
“肯定啊，要不然也不会是作协主席啦。”
你一言我一语，方鸿倒是知道了不少关于苏慕的事情，可那一路上的见闻还只字未提，他觉得有些抱歉：“其实我走到这里一路都是选的偏僻小路，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好多有名的地方都没去。而且年纪小嘛，又怕被人拐跑了，看到出了什么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赶紧离开，要说见闻，好像真的没有什么。”
“哎呀，没关系的，那些什么风景名胜我都去过了，你要说那些东西我还不听呢，你就给我说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啊，或者你这一路上是怎么过的，身上带了多少钱，怎么解决吃饭睡觉问题的，你就给我讲讲这些嘛。”苏慕不依不饶。
“那好吧，我身上也没装多少钱。吃饭呢，都是买好的面包，火腿，罐头食品那样的，一开始觉得味道还好，久了像你这种女孩肯定受不了的。”方鸿笑着躲过苏慕示威的拳头，讨饶似地接着说：“对了对了，在野外睡觉是一门学问。你不能选在河边啊，上风口啊那些地方，晚上容易招小虫子，说不定还有蛇，蜘蛛，小蜥蜴，要是咬上一口就麻烦了。”
“那你有没有被咬过？”苏慕眼里竟满是期待的光彩。
“肯定被咬过啊，不过都不严重，我身体好，不吃药就扛过去啦。”方鸿傻乎乎地笑笑。
“在野外你都是搭帐篷睡的吧，是不是比在床上有意思多啦？我一直想要个帐篷，可妈妈始终不给我买。”
“是搭帐篷。我有两个，一大一小，套在一起用，被虫子咬怕了。”
“两个啊，是放在你那个旅行包里吧，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下方鸿倒尴尬了，背包里哪有帐篷，就算现在用言灵做出来，包里也没有空间。正当他想着如何解释，远处传来一声女音：“苏慕！跑哪去啦？准备回去了！”
苏慕有些不情愿地朝那边喊着：“我马上就来！”转头对方鸿说：“那个……我得走了，你不是要去南京吗，要不要先和我一起到杭州？然后你可以坐车去南京的。”
“还是算了，我自己走吧，谢谢啦。”方彦还在这里，方鸿就是想走也费点事，担心隔得远了又出现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想跟这个小女孩说说话的，眼睛不自然地眨啊眨。
“你还没给我讲完呢，还有帐篷我也没看到……”说着说着苏慕就不吭气了，好像觉得措辞不是很合适，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你会在杭州呆几天吧，到时候可以找我玩啊，我朋友里可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呢。”
“行，我到了就去找你好吧。”苏慕既然都称自己是朋友，方鸿也就不推脱，问了她在哪里上学，便挥手说再见。
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十几岁的三月只在书里看过，现在的他也没想着碰到一个女孩会怎样怎样，一切还是单纯天真的。
今天的事情很令他高兴，晚上躺在帐篷里，方鸿、方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闻着油菜花的香气，他还想着苏慕的年级，应该是杭州市第一实验中学，初三一班。三月胡乱想着，渐渐地两个身体一同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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