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发出一声闷哼，男人闻声，把手中的本子放下，然后注视着这个身上插满了管子的少年：“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少年眯着眼，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轻微张了两下嘴，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浑身的肌肉和骨头还行吗？”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试图将视线移动到自己右手的附近，但是由于脖子还处于被束缚当中，失败了。男人注意到了少年的动作，连忙解释道：“是李唯欣，也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本拉登’大小姐。你受伤后她就一直陪在这，连床都不肯躺下，你身上的伤也是她负责用能力治疗的，这孩子认为你会受伤都是她自己的责任。”
“不……不是……”病床上的少年吃力地说道，但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不过她没能实际派上用场也是事实。但是你也实在是太胡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几乎全身都粉碎性骨折？如果不是唯欣的能力特殊，恐怕你已经活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在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嗯……？”趴在一旁的黄色发带女孩也醒了过来，然后立马跳了起来，摇晃着床上的病号“咦？你没事啦？”
“咳……咳！”
李唯欣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病人，连忙撤后两步，双手合十，低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没弄坏你吧？”
少年看着眼泪汪汪的李唯欣，嘴角的微笑一闪而过，然后又闭上了眼。
“唯欣，你先回家去吧，我还有点事要聊聊。”男人眉头微皱，而李唯欣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留恋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悄悄离开了。
确认女孩走远后，男人眉头轻皱，看着病床上的少年：“行了，现在这里只有咱俩了，你应该能坐起来吧？”
男孩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动了动右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半闭着眼睛，看向男人：“还真是躲不过你的眼睛啊，但是我身体也还没恢复到能站立走路的程度，勉强能坐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男人并未理会，而是举起手中的本子：“这个本子，你认识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的日记本，我怎么会不认识。”男孩苦笑着。
男人眯缝着眼，右手掐着下巴上的胡须：“既然这样，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说实在的，里面有一些东西我很在意，比如有一些关于一只麻雀的内容，能给我详细讲一下么？”
男孩反倒是闭上了眼：“没什么特别的，细节我都不记得了。小学时候的事情，哪会记得那么清楚。”
“哦？没关系，我读给你听，万一你要是想起些什么来，可一定要说出来。”
“2001年5月4日，星期四，晴。今天我在秘密基地发现了一只小小的麻雀，是我和张迪一起发现的，他说这个麻雀太小了，我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说这只麻雀还没有他的拳头大，我就拿他的拳头和麻雀比了一下，但是麻雀飞走了，我告诉他明天还能看到。”
“啊，这是我俩发现那只麻雀的时候。所以都说了，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麻雀而已啦”
“嗯，我继续念。2001年5月6日，星期六，阴。今天阴天了，但是张迪和我一起去了秘密基地，我们一起给麻雀起了名字，叫妮妮。妮妮就躲在角落里不出来，我们给她吃小饼干她也不出来，给她吃鸟食她也不出来，小饼干和鸟食都被别的麻雀吃掉了，别的麻雀吃完了就飞到树上，只有妮妮和她们不一样。”
“那么能请你告诉我，这个妮妮到底哪里和别的麻雀不一样？”
“我不是写了吗，妮妮只是躲在角落里，不像别的麻雀一样会去找吃的，就这点不一样啊。”
男人听言，揪着胡子的手指猛然用力：“真的么？”
“真的真的，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男孩表现出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OK，暂且信过你，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个。2001年5月8日，星期一，晴。今天自然课的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关于观察大自然的日记，我就想写妮妮的，所以跟张迪一起到秘密基地，那里有一只麻雀，但是不是妮妮。张迪说是妮妮，但是我认得出来，那根本不是！我们的妮妮不知道去哪里了！妮妮失踪了！”
“所以，为什么你会认出那只麻雀，不是妮妮？妮妮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能够让你一眼就识别出与其他麻雀不同的地方？”
男孩闭着眼睛，默不作声，眼球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男人的问话如深海落石，未能击出一丝回响，就这样沉了底。
“不想回答吗？还是说，不能回答？你是想要隐瞒什么吗？”
男人见男孩不作回答，便也不多追问，于是就把那本子放下了。“那我们聊聊别的吧，一些你感兴趣的东西，比如你们这所谓的能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男人这么一说，男孩侧过头，睁开眼：“嗯，你说吧。”
“真狡猾啊，你这个人，一听到对自己有利的信息立马就好像没事人了一样。”
“彼此彼此吧，您不也是只想听您想听到的内容吗？和您相比，恐怕我还嫩得很呢。”
“哈哈，如果你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和我去一个地方如何？到了那你会明白很多东西的。”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快把我从输液管里救出来吧，恐怕我身体恢复之前，我的精神就已经崩溃掉了。”
“能自己站起来？”
“恐怕还是需要轮椅，靠着营养液度日，力气还是不够。”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男人这样说道。半个小时之后，男孩就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坐在轮椅上了。
几经周转，两人来到一处密室。面对着门的墙被一整块屏幕覆盖着，其上显示着一排排男孩看不懂的数据，而且男孩也懒得去仔细分辨那上面究竟呈现着什么，因为精神并不算饱满，只能说得上是还撑得住。
男孩甚至连发问的兴致都没有，只等着男人给他讲。
“我想，你一定懂的。你应该还能记起来，关于你许下的愿望，还有那时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关于你日记里的那个叫‘妮妮’的麻雀。我希望你能把事情说得更详尽一些。”
“当然，我不会现在就逼迫你说出一切，但是等你听过我说的东西之后说不定你自己就想全盘托出了。”
男人抬起手，对着屏幕的方向向右滑动了一下。屏幕的内容也有了更替，满篇的表格、图形，一下就变成了几张图片。
“这东西，就是你想知道的，就是这块红色的石头。”
“有些人叫它红石，有些人叫它贤者之石，还有叫上帝之心、舍利子、大地之核之类的，不同国别不同宗教赋予了它各种称呼。而我们习惯叫它原石，这是我们国内的叫法。”
“但是无论什么称呼都无所谓，它就是它。”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能想得到。是的，你们的能力也就正是源自于这块神秘的石头。”
“你们从这原石中获得能力，同时也利用着这块原石的力量。但是这之中最神奇的就在于，源自这原石的能量居然并非是消耗品。”
“这一切明显不符合我们所认知的物理知识，守恒这一说法在在这里已经完全不适用了。但是这并不算太奇怪，你想想，你们甚至能拥有这种各式各样的能力，难道还不够不科学吗？”
“总的来说，你们就是因为这块原石而拥有了所谓的‘超能力’或者说‘异能’之类，他人所未拥有的‘技能’。至于其原因，我们也无法解释，但是我们却知道这来自于这块原石，而且为什么我们会知道这原石是源头，我们也无从得知，前人并没有留下任何根据和记录，因此也无从考证。反正，我们就是知道了，就好像从一开始被设定好了一样。”
“当然，你们也并不是第一批拥有能力的人，拥有能力的人自古就有。”
“据记载，中国的神话故事中，描述过的那些奇人妙事并非是异想天开，也不是神鬼作祟，而是恰巧因为这原石的能力。”
“不仅中国，国外也是如此。”
“而这块原石却是一直都在漂流，在全世界漂流。如果你有心去探究全世界的神话故事的话，你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按照神话发生的时间推移，几乎所有的重要事件都没有在重复的时间中发生过的。”
“是的，这块原石就好像是神明一般，由它自己来选择将要到哪里去，然后就去到那里引发‘神迹’，在那里创造‘奇迹’。”
“但是近百十年里，就没有像鲧禹治水、后羿射日之类的英雄事迹，反而是我们的科技发展异常的迅速，你难道就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吗？”
“你的猜想是对的，我们当今科技的发展也与原石有关。”
“但是这其实并非来自原石自身的力量。我们中的某些人制作出了一种装置，使得这种力量可以被发往至全世界的范围。组织在每个国家的基地都装有这种装置，以便这石头在能够移动的范围内，使全世界的‘能力者’都能正常地使用能力。”
“不过现如今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这石头已经停留在我们这里足够久了，却从未离开过。”
“于是组织就开始了分裂，各国各地的基地纷纷成立了自己的组织，都想要从我们这里将它夺走。”
“当然，我们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培育出了你们这一代的‘能力者’，我们称你们为‘次世代能力者’。”
“你们作为能力者，是有着足够强大的实验根基和数据前提的，无数的牺牲才换来了你们的存在，明白吗？”
“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这次找你来的重点。”
“其实前几天的‘蓝人事件’是我一手主导的，你应该也想到是这回事了，对吧。”
“其实我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出你们作为‘能力者’的潜质，利用组织培育出的量产型‘水晶体’来进行测试，是我们一贯的作风。”
“但是事情还是失控了。”
“正如你所知道的，最后打倒‘水晶体’的，不是你们，而是一个名为‘BLACK· ACE’的女孩子。”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所说的‘失控’是怎么回事了。”
“是的，就是这样，她并不是我们组织的人。”
“也就是说，我们的计划暴露了，敌人顺藤摸瓜，已经找上门来了！”
“他们这次就是在向我们宣战，告诉我们他们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大，我们几人合力都无法打败的敌人，对方却能轻易击垮！对方是想说明，他们已经派遣这样的人来对我们进行刺探了，而我们却还在这里坐以待毙，这是**裸的警告！警告！”
“更是挑衅！”
“轻易被挑衅自然是不应该的，只不过目前的我们确实没办法轻松应对这种场面就是了。”
“但是我们根本不用怕，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了。只要我们还握着筹码在，对方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但是我们还是要尽快了，必须赶在他们找到原石之前解决掉所有问题！”
“虽然我们把原石的所在隐藏得足够好，但是被他们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不仅是一场时间的竞赛，更是一场技术和能力的对抗。”
“如果你们的能力不过硬的话，我们绝对会输掉的。”
“是的，你们所有人都是如此。无一例外，必须全员提升能力才行。”
“我说了这么多，可能有些事情你没办法理解，我也大概知道你会对哪些部分感到头疼。”
“尤其是如何提升能力这一块，你完全没有思路，对吧。”
“没关系，我们有方法，有模式，可以教给你，你大可放心。”
“如果你问为什么，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你们生来就如此。是我们赋予了你们这异于常人的能力，使用我们有权征用，不是吗？”
“我希望你不要和组织作对比较好，对你个人来讲是完全没没有好处的，而且我们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只要你能答应我们为我们作战，我们绝对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我们首先需要应对的，就是BLACK·ACE的问题。”
“BLACK·ACE是来自美国的‘能力者’，祖籍日本，但是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这是我们已知的几乎全部消息，其他一概被美国官方隐藏掉了，查不到，一丁点都查不到。”
“美国方面一直以来都对我们有所戒备，我们只能浏览到最低限度的档案，祖籍这一栏的真伪其实还有待考证。其实外表来看，只能知道是亚洲人，其实很难确定是不是日本人的，说不定其实BLACK·ACE是中国人呢。”
“当然了，如果是中国人的话，或许更好沟通一些，所以我也希望她会是中国人来着。”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问题很严肃。”
“所以，条件你可以尽管提，只要是能满足的我们就会尽量满足，我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去战斗。”
“如果不能参与战斗的话，恐怕我们只能对你采取人道主义毁灭的措施了。首先告诉你的是，你的其他同伴都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提议，而你则是因为住院，所以没能参与会议，如果你不惜和你的同伴们反目的话，可以尽情反抗，甚至是对我们出手。”
“我们不是在威胁你，但是你要想好，且不说你被自己的同伴亲手屠戮时的惨状，反倒是你的亲友在处理掉你之后的表情，我很期待哦。”
“尤其是你的妹妹，如果让她来做刽子手的话，是不是更有趣呢？”
“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你先别生气……总之我现在还是很需要你的。想谈的话我随时等你，你只要播我留给你的手机号就可以了。”
“那么，请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少年依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男人已经持续自言自语十几分钟，稍有些口干舌燥了，如今少年依旧毫无反应，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喂，可别告诉我你睡着了！”男人摇晃着少年。
“嘿！轻点！”少年睁开了眼“你真是太啰嗦了，我只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谁睡觉了啊？”少年抱怨着。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和李唯欣力气都这么大。”
“啊啊，长篇大论的说了半天，无外乎就是想让我帮你们而已嘛，我还以为你有多复杂的事情要和我说呢。”
“什么立场不立场的，我可不管。我先说好，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妮妮的事情，你不要再追查了。如果能答应这件事的话，我们就有的谈。”
“还有啊，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我来说，既然现在能提供给我能力的原石在你们手里，我恐怕也没理由，更没有机会向你们反抗吧？”
“就这么脆弱的我，如果失去了能力的话，恐怕是一个成年人单手就能拎起来并抛出三米远的废柴吧。”
“就像丢垃圾一样。”
“所以，你们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说，你们无法完全控制我们的能力？还是说，你们没办法完全控制原石？”
“你这老狐狸给我的信息太少，所以我现在也没办法抓住你们的把柄，威胁不到你们呢。”
“真不愧是老江湖了啊。”
“不过也别拿我当小孩子看，想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拉我入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对我足够了解的话，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既然我妹妹早就和你们认识的话，那看来这一切都是你们提前策划好的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我而言是及其乐观的。因为是你们需要我的加入，我是具有主动权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能加入组织，但是只要知道你们需要我，那就足够了。”
“那么，让我来主观论述我的陈词。”
“对于你的盛情邀请，我的答案是。”
“拒绝。”
男人毫无反应，少年也停了下来。
整个房间内仿佛空气已经凝固，时间已经定格。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极度缓慢，即使是将一根羽毛置于二者的鼻孔前，恐怕也无法引起一丝波动。
连珠的话语后，突然的沉寂，就好像是凭空降临的惩戒一般，甚至比沉默的雨夜突降的暴雷还要使人惊慌失措。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也随之渐次跳动。
在足足七分钟的无言过后，突然一声闷响，让王世嘉的心脏猛地缩紧，血液一瞬间倒流，差点憋死在这暗室内。
“靠，疼死老子了。”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如是说。
“活该。站着都能睡着，你难道是匹马不成？”
“你的话太多了，听到中间实在犯困。”
“就算我说了拒绝，你也不至于以脸抢地来宣誓不满吧？”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选择性耳聋可不是好习惯。再说了，我又不是尹然，也不是陈曦，没心情陪你耍嘴皮子。”王世嘉紧闭了双眼。
“所以，你是做好了与我们作对的准备了吗？”
“不，并不打算和你们作对。”
“抱歉，既然你拒绝了我的邀请，那就意味着和组织作对哦。”
“我只是拒绝加入你们的组织，但是不打算和你们作对，明白吗？”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来谈谈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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