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上，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驼着背，拎着一小篮蔬菜，吃力地在街上行走。几名穿着打扮怪异的青年肩并肩地迎面走来，组成一道人墙的他们丝毫不在意街道上其他行人。那些身强力壮的还好说，可老人却没有那么多力气避开他们。老妇人正想着躲开他们，却被其中一个低头玩手机的撞到了。篮子里的蔬菜撒了一地，沾上了一地的雪水。青年没有说什么，而是加快了步伐，或许是怕自己被碰瓷，又或是干脆不想处理后果，总而言之他们走了。
妇人没有大喊大叫，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在丢人而已。于是她挣扎地站起身来，弯下已经不能再弯的腰，一根一根地把蔬菜捡起来。另一只看起来更加红润年轻的手帮她捡起了一些蔬菜。老妇人抬头，笑着感谢手的主人：“谢谢了，年轻人。”
我回以微笑：“不用谢，老婆婆，请问你知道苏雨吗？”
老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说：“哦，小雨是不是？她住在这条街的尽头，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然后找红色房子，两层的那种，不过要注意一点，她爸性子坏得很！”
“谢谢。”我把最后一根菜放回了篮子里，离开了老妇人。
古人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大部份人犹豫并不是因为贪心，而是不确定哪个是熊掌罢了。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钱和人。如果是从前的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钱，然而现在的我明白钱只不过是鱼而已。我得感谢那位大叔，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碰不到达总和公司的前辈，他们为我瞒住老板，这使我可以多请那么几天假。虽然这么做的代价是我这一个月来的加班费。但我不在乎，反正我留着这笔钱也没什么用，反倒说如果我因这笔钱而犹豫的话我反而会更看不起自己。
我打开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满满一列的短信，每一封都改变了我的命运。而最上面的一份就是我在这的原因。小雨他父亲的短信：我在这里。接下就刷出了一条蓝色的链接。我能很明显地看出链接是纯手打的，因为几个符号的错误让它打不开。但凭借着上面的点点信息让我找到了这里，很幸运，在小城镇里的老人们几乎认得镇里的每一个人，这为我剩了很多时间。
我四处打量着附近的景色，白色的雪覆盖了整片大街，想在这里找到红色的双层平房谈何容易？我四处游走，时不时剥开黏在墙上的积雪。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涌到城里生活了，大部份的房子已经被废弃了。有时还能在墙上找到文革时期的标语，那段日子又被称为“红色时期”，这当然和红卫兵、红色标语脱不了干系。可这增加了我搜寻的难度，有时红色的墙面只是标语的背景，但我却没有反应过来。惹得我频频向屋主人道歉。
我在街边买了一瓶水，在这天气喝冷水实在令人难受，乡下可没有什么热饮机之类的东西。感受着那股寒气从口腔到胃，然后慢慢扩散开来。坐在街边石凳上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呼出一口热气，看着它变成白雾慢慢消散。微微感到一丝温热蔓延上来，这是因为我的身体以为我保不住体温而采取的措施。这样看来冬天喝冷水也有一定的功效。
小小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我挑起手指，一粒雪花立在指尖上，随即化为雪水。我穿得衣服不是很厚，按道理来说我应该会很冷。但是我不觉得冷，因为我感觉，她离我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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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房子的二楼里，还被关着的我（苏雨）悄悄地掀开一小角窗帘，扫视着窗外的景色。今天下起了小雪，微微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是我还是可以看见对面的店铺里正烧着火，煮着大锅的肉。那家店我小时候常去那关顾，那里的肉夹馍皮酥肉多。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听见了它的叫声。
楼下继父还在蒙头大睡，鼾声已经透过木板传到这了，我甚至可以看见桌上的摇头娃娃都被声音惊得不停摆头。门还是开不了，继父昨天也忘记了送餐上来。我不敢喊出声，万一吵醒他我肯定避不了一阵打。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为我的鲁莽行为感到些许后悔，哪怕舅舅前来接我了，继父也不见得会把我交出去，他好歹也在工地干过活，肌肉什么的他还是有的，舅舅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其次他可能找不到我，这个城镇虽然很小，但是也有万户人家，找到我简直是海底捞针。哪怕他找到我了，继父也同意我离开，我真的会跟他走吗？
我放下窗帘，坐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入其中。微微露出的眼睛盯着床头的教科书，瞳孔里面都是藏着的泪花。我现在还在为先前的那件事感到伤心。这件事对我造成的伤害毫不亚于在沙漠中跋涉的旅者找到了一壶水，却被人在他面前一滴一滴倒在沙子里。
我拿出继父的诺基亚，它在继父的几次摧残下仍然完好无损。开机后，我找到了先前的发的那封邮件，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确保我说的每一个信息都没有错。事实上我还抱着一个想法，那就是舅舅他根本就不会来。
没有回信，我关掉了诺基亚。绿色的屏幕亮光从昏暗的房间里消失，我轻轻叹了口气，就这么放弃生活好了，那样美满的家庭和我没有关系，我再一次爬到窗户前，这次我索性掀开窗帘，在雪与雪的缝隙里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上学的孩子在回家的路上，下班的工人在街边餐馆的路上。一向没什么人的小镇偏偏此刻人多了起来，在这么多人里找到一个人的踪迹实在太难了。在扫视了那么一段时间后，我便放弃了。正当我重新拉上窗帘时，我眼角的余光撇到了一个人影。我慌张地拉开玻璃窗，爬到防盗网上。再一次确认了我的眼睛没有出错。
舅舅他来了！
此刻的我看不见自己笑得多灿烂，只顾着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舅……舅舅！”
他没有回应。我此时才发现舅舅离我有多远，几乎超过了两个街道，像这样的娇小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到那去。但传到楼下就很容易了，我听见了继父被吵醒嘟嚷的声音。而舅舅似乎也在椅子上休息够了，准备转身离开。笑容渐渐消退，我慌不择路，呼唤着远处的他：“舅……舅舅！舅舅！我在这里！在这！”
上楼的脚步声渐渐变得尖锐刺耳，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最后一声：“我在这里！！！”
随后破门而入的继父把我从窗边拽下来，我死死地抓住栏杆，因为我已经瞥到舅舅他转身了，只要一点点，只要让他看见我就可以了。就差那么一点!
远处，扭头看向东面的明萧四处寻找那个声音，却看不见那个人。他慌忙地站起身，丢下刚买来的水。向东面奔去。
而我被继父扯进来，并没有让舅舅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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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发青的胳膊，嘴边破了一点皮。我很想哭，但我不能哭，一旦哭出声来就有可能再挨上一顿打。现在的我很后悔，不，应该说很自责。如果我那时可以冷静下来的话，就应该可以想到用手机发短信。
继父发了疯似得把手机往地上砸，对着它咆哮，但诺基亚可没那么脆弱。现在的它正在不停的震动，响着滑稽的铃声，就好像在嘲笑他一样。继父已经失了志了，他转身进厕所拿出以前干活用的大锤，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上面一砸！
锤头被敲碎在地上，这个白痴并没有想到“关机”这个手段，结果白白赔上了一个锤子。他索性抓起诺基亚砸破窗户扔到外面去，很快被埋在雪里的诺基亚就因为进水终止了它的生命。
“气死了我！这个人真的是神经吧！都追到这里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然后看了我一眼，火气又上来了，“还有你！昨天不都跟我好好保证来着吗？结果呢？你就这么想跟着你那个废物舅舅吗？”
“没错，”我这次毫不掩饰地跟他表明了我的心意，“反正你养我也是浪费钱，不如直接把我这个拖油瓶扔掉好了。”
继父愣了愣，又给我一个巴掌，这一巴掌用力之大甚至让我的脑袋都混乱了：“你想的美！我告诉你!你哪都别想去！”
我吃了一惊，我知道养我需要钱，哪怕每天买个面包吃一个月也要上千元，我的那笔助学金根本就补不了多少。为什么继父还要坚持把我留下呢？
他看向我惊慌的神情，露出了卡通人物常有的标准坏人笑：“你不知道吗？我已经被解雇了！我现在那里有什么收入？我现在的钱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看到他的脸，我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告诉你，我跟那些城里的土豪说我这里有一个好学的孩子，但是她没钱上学，你猜怎么着？那些白痴就乖乖地把钱送上来诶！连过来看看是真是假都懒得来看。”继父不断跟我诉说着他的摇钱树是怎么工作的，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企图。
“你看，我是你爸对吧？女儿是不是要帮帮失业的爸爸？”
我慢慢后退，第一次因为害怕流出了眼泪。“不……我不是……”我的声音渐渐颤抖，我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要把我一辈子都关在这里，这样他就可以不干活也能拿到足够养活他甚至潇洒一段时间的钱了。
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我错了。我先前以为他只不过是个人渣，我错了，他何止是个人渣！我一直以为我回到这里，最多只是遭到打骂罢了。但事实上，我继父他可不仅仅想要施加暴力，他还想犯罪！
恐惧在我心里不断蔓延，我先前对这个房子的看法是对的，这不是家，而是一个监狱，那扇防盗窗就是监狱的铁栏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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